她去找刘青二叔,借些木盆和筲箕来,装切出来的菜。
刘青二叔个子比她高半个头,吆喝一整天,嗓子早都哑了,只是脸上的笑却十分真诚,当即唤人去村里借筲箕木盆砧板菜刀,嘶哑着声道,“大哥大嫂说你厨艺好,刘青一辈子就一回,多多劳烦了。”
黄菁菁笑着摆手,她收了钱的,不劳烦。
借来砧板和菜刀,她径直放在桌上,明天不是正日子,一桌十个菜绰绰有余。
夜幕低垂,黑暗笼罩,微风拂过,树上的灯笼摇晃不已,院子里的嘈杂声散去,被嘀咕声取代,周士仁和周士武把蒸笼洗出来,跟着切菜,一家人晚上简单吃了点东西,忙到半夜,才把几箩筐菜肉弄出来,骨头放个木盆,肉放个木盆,鸡放个木盆,一切井然有序。
弄好了,黄菁菁开始安排明天的活计,“老三和老三媳妇生火,老大帮我打下手递佐料,端着盆我铲菜,老二帮着村里媳妇把炒的菜装碗里,明天下午,里正还会送担子肉来,先把肉切好,剁碎,晚上村里人散了,我们便拿碗装好放蒸笼里,后天早上生火蒸,吃过午饭就回了。”
后天晚饭,多是中午剩下的,不用备菜,完全忙得过来。
几人点头,眼眸里跳动着星星之火,这种感觉是不曾有过的,让人兴奋得不知疲倦。
“成,和刘青二叔打声招呼,睡一会儿,忙过明天就好了。”黄菁菁拍拍手,这种事,累肯定累,但钱来得快,一桌三文,五十二桌的话就是一百五十六文,两天,当周士文在镇上的工钱了。
周士文他们回到院子,堂屋里坐满了人,刘邦坐在上首,和人商量迎接的风俗和规矩,黄菁菁没有插话,去灶房打水,简单清洗了下身子,回屋让刘氏替她按捏了会便躺下了。
翌日,是忙碌的一天,巳时过半黄菁菁便开始炒菜,一人站在三口锅中间,挥舞着铲子,三锅菜同时炒,烟雾萦绕,熏得她睁不开眼,旁侧围满了人,委实看不出一个女人有这种气魄,火烧得旺,整口锅像要燃起来似的,众人提心吊胆,但黄菁菁站在那儿,稳若泰山,看不出是个女人。
一阵阵香味扑鼻,刺激着人的味蕾,口水流了一地,饭桌上,人们更是哄抢得厉害,称赞黄菁菁厨艺好,这么种炒法,刘青和新娘子往后的日子可不得红红火火啊。
下午,村里帮工的妇人蹲在井边洗碗,对黄菁菁她们剁肉的事儿甚是好奇,好好的肉,剁碎了不是可惜吗,黄菁菁笑着答话,左右手开工,噼里啪啦剁着,“做肉丸子,刘青大喜之日,团团圆圆,可要大家欢欢喜喜吃个开心。”
“刘青可是咱村少有的读书人,听说明年要考秀才了,要是考中秀才,咱稻源村可要跟着沾光了。”
庄户人家供个读书人便很困难,更别论是秀才了,大多念过书的人都去镇上干活了,要挣钱养家,哪能静下心考秀才,也就里正家富裕,不差刘青干活,换作普通人家,哪养得起哪,谈到这,众人便不由得议起他的亲事,新娘子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娘家和镇上县老爷还沾了点亲戚关系,在镇上有好几间铺子,陪嫁都有铺子呢,还有田产,城里人对闺女可真是好,在乡下,不多收聘礼就是好的了,谁愿意多给嫁妆让女儿带去婆家。
说到这,大家又把话题转到了刘桩身上,前几日,肖氏差人去镇上提亲,那户人家没答应,要是刘桩也娶了镇上姑娘,那稻源村的名声可就出去了。
越说越激动,倒是让她们认出黄菁菁便是慧梅婆婆,想起两家龃龉,识趣的止住了话题。
黄菁菁抿唇笑了笑,专心手里的活儿。
肉剁下来,两只胳膊都是酸的,还要捏肉丸,裹米装碗里,哪能由她休息。
天黑前,四五个汉子抬着两箩筐鱼来,有些还活着,在箩筐跳个不停,黄菁菁和刘氏和粉蒸肉和排骨,让周士文他们三兄弟杀鱼,清蒸鱼放上佐料,一并放进蒸笼,至于水煮的,她先给周士文他们示范怎么顺着鱼骨切,鱼排鱼头鱼尾单独装,一条鱼,可以弄成两份菜,第一回 做席面,就当吃点亏多费些心思了。
忙完后,东边已升起了灰白的光,穿透薄薄雾气,洒下淡淡的亮色。
黄菁菁浑身泛软的瘫坐在凳子上,只觉得她想简单了,三文钱太少,五文钱还差不多,她年纪摆着,熬了一宿,脑子晕胀胀的,便是兴奋一宿的周士文三兄弟,都有些累着了,好在村里人不过来吃早饭,否则,还得忙一通,两排蒸笼,五十二桌鱼肉全整装完毕,黄菁菁让周士文他们坐会儿,早上没什么事儿了,待会迎亲的队伍回来,还能去凑凑热闹。
剩下一口锅,黄菁菁摊了二十几张饼子,装在筲箕里,让周士文送去院子给孙氏,刘家亲戚多,有些住在村里别人家去了,早上怕要回来吃点东西。
洗了锅,黄菁菁喊着刘氏回屋换身衣衫,今天是刘青的正日子,穿得隆重些,里正他们看着体面舒服,走之前,她叮嘱周士武他们守着,中午的吃食都在这,别出了岔子。
天色明朗,万里无云,太阳躲在云层里,微风习习,鼻尖充斥着浓浓的肉香。
迎亲队伍一进村,老远便嚷开了,村里的老人,小孩,站在田埂上看热闹,一路敲锣打鼓,甚是热闹。
黄菁菁都忍不住想凑过去看个热闹,想着,脸上就带了些出来,周士文看出她的心思,便道,“娘,您让三弟妹扶着去看看吧,这儿我们守着。”
刘邦把席面交给他们,出不得任何闪失,故而他们得守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出了事,不好交代。
黄菁菁站起身,黑压压的人群挡住了视线,只看到刘青坐在马背上,身躯凛凛,笑得如沐春风,身后跟着顶大红的轿子,两侧地里站着人,嬉笑不止,她踟蹰片刻,缓缓点了下头。
刘氏扶着她朝人群走,正逢放鞭炮,洒落了许多铜板,叮当声煞是悦耳,黄菁菁一震,“老三媳妇,听见钱的声音没,走,咱赶紧的。”
庄户人家成亲,办得起酒席的人不多,更别论真撒铜板的了,大多拿花生红枣替代,这也够大家高兴许久了,没料到新娘家有钱到这个份上,她扯着嗓门朝刘青大喊,“刘青,刘青,和你媳妇说说,让婶子也沾点光啊......”
新娘子坐在轿子里,撒钱的是随行的一名老妇人,一般是新娘子的姨母,老妇发髻一丝不苟,衣衫干净整洁,妆容精致,一看就不是乡下人,黄菁菁只敢朝刘青喊。
刘青笑得眉眼弯弯,淡雅的脸上浮起了丝潮红,弄得众人哈哈大笑,皆喊着新郎官的名字,老妇人笑得合不拢嘴,手探进篮子里的布袋子,抓了一捧,朝着黄菁菁的方向撒,黄菁菁抿着唇,举手去接,真接住两个,然后便弯腰捡,七手八手,她靠着力气硬是挤破头捡了两个,撕破喉咙似的说新娘子好话,“新娘子真是心地善良,刘青,你娶了个好媳妇啊,往后一定会大红大紫,明年中了秀才,让婶子办席面啊,婶子在家等你啊。”
这话可说到刘青心坎上了,胀红着脸,朝黄菁菁拱手,“真要中了秀才,一定不会忘了婶子的。”
黄菁菁哈哈大笑,拍着胸脯说刘青一定会中秀才,言之凿凿,像会未卜先知似的。
老妇人听得欢乐,又撒了一捧钱,黄菁菁力气大,总共捡了七个,队伍朝着里正家去,她慢了下来,数着铜板,眉开眼笑,看刘氏站在身侧,问道,“你捡了几个?”
刘氏手足无措,低头摊开手,一个都没有。
黄菁菁气噎,钱是朝着她的方向撒的,刘氏就在她旁边,她都捡了七个,刘氏咋一个都没捡到呢?
“娘,人多,我看有小孩子......”她看着铜板了,伸手捡时,被突然多出来的小手怔住了,便没继续,她是个大人,哪好意思和小孩子争抢。
黄菁菁看她惶惶然的神色就知道咋回事,她才不管那么多呢,凭本事捡钱,还分什么老幼尊卑,把铜板装进兜里,正欲往前,余光瞥到几道身形,众人拥护着队伍走在前,她和刘氏落在了最后,让她惊讶地是,竟然有一群乞丐跟着,是来蹭饭的不是?
她心头疑惑,“大喜之日,怎么有乞丐过来?”
刘氏一愣,抬头看了片刻,然后数了数,乞丐人数不多不少,刚好八人,凑一桌,沉吟道,“里正心善,大喜之日赏他们口饭吃,也算为新郎官和新娘积福。”这种说法刘氏是听村里长辈说的,村里不流行这种规矩,镇上有钱人多,红白喜事都会置办席面施舍给乞丐。
黄菁菁恍然大悟,“里正为了娶儿媳妇还真是用心良苦,走吧,到门口,还要撒铜板,看看有没有这个运气。”
黄菁菁低头走路,抬头便能看见他们,个个衣衫褴褛,不修边幅,发髻上沾着草屑,不知多久没洗的头发,结成了一小束一小束,风过,便会带来他们身上的味道,黄菁菁蹙了蹙眉,抵了抵刘氏胳膊,示意二人从土里绕过去,别走最后。
刘氏只当她急着捡铜板,没有深想,扶着她走了几步,便绕进了土里,黄菁菁余光瞥到张半遮半掩的侧脸,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人脚上穿着双泛旧的布鞋,裤子全是破洞,披头散发,盖住了大半张脸,不像其他乞丐手里捧着个碗,低着头,追随别人的脚步走着。
黄菁菁摇摇头,心下有些好笑,在这种地方,她能认识什么人?
继续往前走,门口围着的人更多了,刘青下地,拱手感谢大家,然后抱着新娘子跳火盆,进了院子。
院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挤不进去,那几名乞丐识趣,没往里走,而是低头耳语了几句,找了处人少的位置蹲着聊天,黄菁菁见他们声音低沉,特意压着嗓子怕吵着人似的,内心不免升起诸多感慨,听了会儿热闹,便去了屋侧,让周士仁生火蒸肉,成亲的仪式繁琐,怕要闹上大半个时辰。
村里的风俗,拜天地在白天,中午敬酒,晚上新娘子便和公婆一桌吃饭,遇着农忙,第二天新妇就要上山干活,晚上若敬酒闹洞房的话会耽误第二天的活计,而且亲朋好友回家也困难,于是,传下来的风俗便是吃过午饭,酒席就算结束了。
两锅蒸笼,刘氏帮着生火,黄菁菁把捡到铜板的事儿和周士文说,“我看新娘子是个好的,城里人嫁来乡下,没有半点架子,这门亲事,说得好。”
冲着肖氏费尽心思去镇上买宅子,又处心积虑想促成刘桩的亲事就看得出城里人的身份有多高,若户籍迁到城里,做工的话更方便,毕竟,大户人家觉得乡下人粗鄙,贪婪自私,不愿意请乡下人帮工,怕出了事找不着人,住镇上就不同了,出了事有宅子抵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城里人给城里人做帮工,工钱都要高上许多。
这算区域保护,黄菁菁能理解。
城里人多少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但新娘子没有架子,从撒钱的老妇就看得出来,满面笑容,和蔼可亲,没有故意端着身份给她们下马威,可见新娘子娘家是真心喜欢这门亲事,哪像刘慧梅,不过是稻源村的人,在周士武他们面前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真正富裕的人,修养越好,是暴发户所不能比的。
“刘青仪表堂堂,品行端庄,在学堂便甚受欢迎,夫子对他寄予厚望,这门亲事谁也说不上谁高攀,是门好的。”周士文中肯的评价。
黄菁菁没料到他了解刘青,抬眉看了他两眼,周士文道,“铺子里的客户喜欢聊些事,我便听了些。”
城里姑娘嫁到乡下甚是少见,刘青的亲事在镇上来看算是轰动了,但女方家满意,从没传出过刘青吃软饭,倒贴的风声出来。
母子两说了会话,前边人来说可以炒菜了,黄菁菁歇了心思,专心致志应付中午的饭菜,帮工的妇人看她站在灶前,心里委实佩服,知道黄菁菁就是刘慧梅婆婆,反倒有种果然是她的感觉,十里八村,做寡妇硬气能干到这份上屈指可数,黄菁菁便是一人了,她们站在桌前,待黄菁菁把一木盆菜铲起来,她们便卖力的添菜,放在托盘上,由上菜的人端着离去。
五十二桌,斗碗里的菜装得满满当当,一锅炒不下的,黄菁菁分两锅炒,刘邦叮嘱说用不着节省,大家吃得高兴比什么都重要,刘青在学堂的夫子们也来了,面子里子要做足了,故而,黄菁菁放佐料的时候没有省,每一样菜装碗后都有剩余。
炒了六锅菜,煮了两锅鱼,黄菁菁才有时间休息,这边安置了十多张桌子,桌上有喜糖和瓜子,孩子闹得不可开交,蒸笼的热气扑来,黄菁菁热得喘不过气来,午时过半,炒菜全部上完了,她便让周士文和周士武站在凳子上,把蒸笼里的菜拿出来,开始下正餐,众人翘首以盼,孩子们也不哭了,握着筷子,眼馋的等着。
待肉上桌,等不及凉下,众人便开动了,肉丸子一人一颗,蒸肉一人一片,还有粉蒸排骨一人一块,大家吃过酒席,肉都是这么分的,只是没想到味儿这么好,简直意犹未尽,只是开席前的开胃菜饱腹感强烈,如今又上这么多碗肉,大家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刘家堂屋里安置了三张桌子,两张桌子的人是送亲的,一张是刘青夫子和好友,鱼片切得薄,佐料入味,香喷喷的,鱼排油炸的,沾着辣椒面,带味儿,不贪吃的夫子们都忍不住赞不绝口,送亲的亲戚更不用说了,酒杯碰撞的声音都没了,只想尝尝下一道菜的味道。
一顿饭,可谓吃得满嘴流油,末了还有鱼头汤,汤汁白皙浓郁,上边撒了葱花,撑得咽不下的人们又感觉食欲大振,又多喝了一碗,往回吃过酒席,妇人留下收拾碗筷,男人便上山干活,今日却是皆坐着没动,吃得太撑,走不动路了。
连送亲的亲戚皆如此,酒席越慎重,代表夫家对新妇越在乎,女方亲戚满意得不得了,刘邦带着刘青一桌桌敬酒,满是感谢款待称赞饭菜好吃的声音,喜怒不形于色的刘邦都忍不住弯起了眉眼,刘青更是咧着嘴,笑容没消散过。
敬酒一圈,父子两就有些喝高了,孙氏哭笑不得,只得让刘青二叔帮着张罗。
黄菁菁和周士文他们是最后落座的,众人再会称赞都比不过身体的反应来得诚实,还剩下五桌席面,是刘邦准备捎给赶不来的亲戚的,其中留了一桌给他们,让他们吃不完带回家给家里的孩子,黄菁菁欢然应下,他们坐在剩下的三张桌子上,乞丐坐了一桌,故而村里的人不愿意往那边去,累了两天,下午便可以回家了,黄菁菁轻松不少,落座后握着筷子先尝了块肉丸子,给周士文夹了块,“吃了饭,收拾收拾我们就回了,慧梅怀着身孕,早点回家看看是好的。”
周士文点了点头,给黄菁菁夹了块粉蒸排骨,黄菁菁不爱吃肥肉喜欢骨头,他连着给她夹了两块。
“我自己来,吃吧,待会还要借三个碗,给慧梅他们装些呢。”稻源村的人知道她是刘慧梅的婆婆,没有多嘴的打听二叔公家的牛那件事,不知肖氏是不是有意避着她,也不曾往这边来,两人没打过照面,她道,“吃过饭,去看看你岳母,让她好好琢磨琢磨,惹急了我,大不了撕破脸,让大家评评理。”
她让肖氏道歉,几天过去了,连个影儿都没有,真以为她不计较了是不是?
“这儿是刘家,说这事闹起来让里正不好处,不如等明天吧,用不着娘出面,我自己来稻源村......”他知道黄菁菁斤斤计较是为了他的将来,他没有理由为了成全别人伤黄菁菁的心。
黄菁菁思忖片刻,摇头,“做错事的是她,你来稻源村做什么,待会我让人给她捎口信,她不来,这件事就往大了闹。”
见过今天的排场,肖氏估计更想促成刘桩的亲事了,只是刘桩比刘青差远了,所谓门当户对,肖氏自己拎得清才是关键。
隔桌的乞丐吃完了,坐在凳子上,谁都没有动,带了碗的人把剩下的饭菜装了碗,准备留着回去吃,黄菁菁眼角扫过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叫周士文问刘青二叔借了几个碗打包,装好饭菜,向孙氏道谢便准备回去了,孙氏忙着应付亲戚,抽不开身,道,“这次多亏了你们,忙过这两天,我和他爹亲自上门道谢。”
“不用,拿了工钱做什么都是本职,你忙完了派人捎口信,我让老大过来,你们不用跑一趟。”佐料的成本,工钱,上回孙氏给的一两银子还有剩下呢,她回家,算清楚了,让周士文列个名目出来,多退少补,她不是那等人家。
孙氏说了几句感谢,从怀里拿了几个红色的纸袋子给黄菁菁,“给家里孩子的,你替他们收着,刘青舅舅喝多了,我给他弄点茶去啊。”把东西给黄菁菁,抬脚就进了屋子,叫人把醉酒的搀扶进屋。
黄菁菁不好意思打扰,回屋收拾起包袱,让周士武挑着箩筐便回了。
漫山遍野,姹紫嫣红,路上没什么人,绕过田野,拐进了一片竹林,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往家走,经过一片山头时,却看见乞丐坐在石墩子上,身形单薄,望着远处的山,好像睡着了。
黄菁菁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蓝天下,青山苍郁,树林随风摇曳,煞是喜人。
她心头升起股怪异感,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心头爬,痒痒的,有点痛,又有点其他的感觉。
周士文浑身一僵,舒展的眉目紧紧皱成一团,目不转睛盯着乞丐,片刻后,他大步上前,声音夹杂着莫名的颤音,“没想到在这遇着您,您回来了?”
黄菁菁动了动眼皮,转向周士文和周士武,二人的反应和周士文差不多,周士仁甚至眼眶都红了,黄菁菁脸色一白,难道原主中途二嫁过?
难怪觉得熟悉。
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见周士文把石墩子上的人扶起来,撩开他的头发,声音透着莫名兴奋,“真是您,好些年不见,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男人怔怔了,许久才抬头看了眼周士文,幽黑深邃的目光仿若一汪死潭,没有任何朝气。
让黄菁菁想到一句话,有的人活着他却已经死了。
眼前的乞丐,给她的便是这种感觉。
第59章 059 肠胃薄弱
周士文低着头, 不嫌脏的把他扶起来, 还甚是贴心的给他盘发,动作轻柔,眸色暖融, 好像面对的是自己心爱的姑娘,黄菁菁心头机灵了下,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无可厚非的是三兄弟对乞丐都极有感情, 没准他的地位会超越她,由不得她不升出种危机感, 况且,他可能是她的丈夫?
这才是最让她接受不了的, 她低头瞅着自己一身打扮,细麻布衣,阔腿裤,小肚腩被布带勒平了, 胸部紧实, 纵然胖过, 瘦的时候长得不差, 二婚,不至于嫁个乞丐吧?
“娘......”周士文盘起发,问黄菁菁要巾子擦拭乞丐的脸颊,乞丐后缩了缩,拿手挡住了脸, 周士文放轻声音问道,“您不认识我了吗?那是我娘,您看看,还记得吗?”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黄菁菁听着这话才找到了自己声音,“老大,你唤我?”
周士文见她愣在原地,精明利索的脸上透着几分呆滞,以为她也惊住了,喉咙滚了滚,催促道,“您过来看看他,这么些年,我和二弟三弟长大了,他怕是不认识了。”
黄菁菁故作镇定的上前,心里只打退堂鼓,平日张嘴就理直气壮地骂人,这会儿却词穷得很,许久才磕磕绊绊挤出一句话,“你还认识我不?”
乞丐拿开手,平静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眼神明明落在黄菁菁身上,又好似透过她在看别人,莫名叫黄菁菁脊背蹿起股凉意,捏着衣角的手心满是汗,却强迫自己凝视着他的眼睛,不容许丁点的退缩。
“这两年家里境况好些了,我娘发福了,当年若不是有您慷慨救济,我们怕在饥荒之年就饿死了,叔,认出来了没?”周士文按住黄菁菁肩膀,让他好好看看,黄菁菁浑身不自在,迟钝的捕捉到周士文话里的意思,倏然眉头舒展开来。
周士文说到救济,她茅塞顿开,灾荒之年,原主能带着孩子挺过来,多亏了一个乞丐的施舍的银子,熬过最艰难的日子,她讲究那笔钱把周士文送去了学堂,那个乞丐算得上一家人的救命恩人,没想到阴差阳错,会在这遇上,她有些尴尬,她竟然以为是原主二婚的丈夫,真是想多了,定了定神,脸上的紧张换成了担忧,“你没事吧,我是稻水村的黄寡妇,当年若不是有你,我们一家子人怕是死了。”
乞丐脸上仍没什么情绪,剑眉下,眼珠子动了动,算是打量了黄菁菁眼,后又不动声色落在周士文身上,周士文端直脊背,回头喊了声二弟三弟,并排四个人围着乞丐,不知情的,以为他们打劫呢。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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