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闻言眉目不动，也不去理会周围几个女生小心翼翼地递过来的毛巾，动作随意地伸手抹去汇聚到下巴上的汗水。
    他的动作随性洒脱，带着三分不羁，周围又响起小声的尖叫声。
    北岩的男生听到三中男生的两句话，“哦”了一声，他看到姜迟身边围着的好几个女生，明显也看出了姜迟在三中的受欢迎程度。他跟着学三中男生对姜迟的称呼，笑着说，“迟哥，下次市篮球赛上我们再战！”
    姜迟淡淡地应了一声。他没有多停留，也没有理会身边的女生，而是直接朝苏棠的方位走去。
    姜迟在场上挥汗如雨，各种拿分的时候，苏棠也没怎么看他打球，她一直在场下听着英语听力，此时看到姜迟过来，她随手递上了一瓶水，这一次，姜迟没有再让苏棠喂，而是直接接过了，他几口把瓶子里的水喝完，拿着瓶子，然后弹跳起来，像投掷篮球一样，精准地将空瓶子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不远处又是一阵惊叫声。
    “恭喜你赢了比赛。”苏棠对着姜迟真心实意地说。
    “你都没看。”
    苏棠一愣，她没想到，姜迟在场上的时候都这么专注她，连她看没看比赛都知道。她抿抿唇，小声说，“一开始看了的。”
    因为刚刚剧烈运动过，此时姜迟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双手交叉，拉扯起了衣服下摆，做出了一个想要脱衣服的姿势。苏棠看到马上就说，“姜迟，你干嘛。”
    姜迟停下动作，挑了挑眉，“脱衣服。”
    苏棠忍不住抿了抿唇。
    “太热了。”姜迟又跟着解释了一句。刚才他的好几个队友此时都已经脱了上衣。就连北岩的五个也一样。男生打完球脱掉上衣很正常，所以姜迟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是这里人这么多。”说着，苏棠下意识地朝不远处围在一块朝姜迟指指点点的一群女生看了一眼。
    姜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同样看到了一群神色狂热的他的迷妹们，此刻，她们正牢牢地盯着他，像是恨不能帮他把衣服脱掉一般。姜迟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忍不住挑了起来，问苏棠，“怎么？不想给她们看？”
    苏棠一噎，抿唇不语。不过，她长长地睫毛忍不住轻颤了两下，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粉。
    姜迟轻笑了一声，带着笑意说，“行，以后只给你一个人看。”
    眼看姜迟越说越没边，苏棠忍不住提高了一丁点音量，“姜迟！”
    姜迟啧了一声，苏棠的声音听在他耳里还是挺小声的，他忍不住逗她，“那我脱了？”
    “随你。”苏棠也没继续搭理姜迟，说完就转身走了，她的马尾在空中甩过，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姜迟盯着那马尾，有一种想要抓住的冲动。他笑了笑，跟在她身后，也没真把衣服脱掉，就用手扯了几下衣服，让风透进来，好在盛夏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步入了秋季，秋风还算凉爽，所以这个动作做了也勉强凉快了几分。
    身后有女生看到苏棠和姜迟两人只见的相处，忍不住用一种嫉妒的语气说，“这个苏棠，看上去怎么和迟哥关系那么好？”
    她这话一说完，附和的不在少数，“是啊，我也觉得。”
    “为什么感觉迟哥很宠她？谁来告诉我这只是我的错觉。”
    “我也希望是错觉，但是你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
    “有没有发现，迟哥的笑容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一个女生突然问道。
    “我也发现了！是不是因为他以前的笑容都凉凉的，现在却带着几分温柔？”
    这话一出，周围的五六个女生纷纷点头。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一个女生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一出，她们之间的讨论一下子激烈了起来。
    “不会是他的新欢吧？”
    “啊，那我还有机会吗？”
    “新欢又怎么了？一个月后还不是就成了旧人？”
    虽说她们相信姜迟的换女友速度，但是还是有不少女生心头生出了担心。毕竟苏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姜迟唯独对她特别，栽她手上了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一来，她们的心里都不由得急切起来。
    有几个女生忍不住，特地跑去问了凌琅。凌琅听到这个问题，吊儿郎当地一摊手，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拉长了语调说，“我也不知道啊。”女生们不满地切了一声。
    “你会不知道？”
    “是啊，你快告诉我们。”
    凌琅耸了耸肩，他难得对女生说了一次真话，居然没人信。果然啊，女生都是爱听假话的物种。一个女生一下子问出了关键，“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这一次，凌琅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回应，女生们终于放心地离开了。
    凌琅在身后扯了扯嘴角，现在不是，谁知道以后是不是。
    苏棠和姜迟到教室没多久，上课铃就响了。
    体育课和下一节课的课间有眼保健操。每一次的眼保健操，班里都会轮到两个人坚持。今天刚好轮到苏棠和另一个女生。眼保健操的音乐响起，苏棠和那个女生就一起站在教室的最前面，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整个班的情况。
    苏棠将视线转到姜迟那边时，他正光明正大地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随意地摆在桌面上，视线直直地盯着她。姜迟根本没有一丁点做眼保健操的意图，他表情闲适，脸上甚至还挂着笑。苏棠抿抿唇，她走到姜迟的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姜迟一动都不动，黑黝黝的眼睛一直都看着她。
    苏棠抿抿唇，小声地说，“你能不能别看我。”
    “不能。”
    “快点做眼保健操。”苏棠有点急了。
    “我不会，你教我。”
    另一个一起检查的女生已经朝苏棠这边看来了，身边有几个男生也偷偷地睁开了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苏棠和姜迟。
    苏棠一急，拿起姜迟的两只手，就往他眼睛那里放。
    “保护眼睛很重要，你好好做。”苏棠边小声地说，边一根一根掰开姜迟的手指，动作细致耐心地让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到正确的位置。
    姜迟一直睁眼看着苏棠，她此刻眉眼低垂的模样，格外温顺动人。
    近距离看她，他今天才发现，原来她长得这么精致好看。之前他看她的时候，她脸上还都是纱布，今天是她摘掉纱布之后，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她。
    她的睫毛很长，鼻子小巧，唇色有点淡，但是形状如花瓣。
    他最喜欢的是她的眼睛，干净，纯粹。让他想要护着她，永远都不受到伤害。
    苏棠正在一旁认真地给姜迟讲解眼保健操的姿势，但是她迟迟都没有看到他的食指动起来，苏棠忍不住朝姜迟看去，“会了吗？”
    姜迟看着眼前水润迷人的杏眼，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这时候，眼保健操的时间结束了。
    苏棠也没办法，只能留下一句，“以后记得好好做。”
    “好。”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语调。
    第38章
    临近九月底的时候, 姜迟突然变得沉默起来。虽然他偶尔还是会笑, 眼眸微弯的模样似乎和往常并无两样, 脸上也依旧带着那种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但是那种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的。笑容仿佛只成了单调的符号。
    苏棠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姜迟的不对劲了，但是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姜迟全身都如同挂满了寒霜。之后还是凌琅告诉苏棠说，马上就是姜迟母亲的忌日了。每年的这个时候, 姜迟的心情都会低落一阵，等这段时间过去就会好了。
    凌琅早已习惯每年这个时候姜迟的异常，但是苏棠听了凌琅的后半句话，心里还是不能放心。苏棠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姜迟谈谈, 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
    周末的时候, 突然下起了暴雨。暴雨倾盆如注, 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苏棠在睡梦中被雨声吵醒，醒来之后，她也就睡不着了。虽然是难得的周末, 但她还是七点就起床了。
    起床之后, 她从窗外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 整片天空都雾蒙蒙的，雨势大得都让人看不清景色。
    苏棠下楼吃早饭的时候, 陆姨早就已经起床做好早饭了, 看到苏棠，她忙打了声招呼，帮苏棠把她的早餐端到桌子上之后她就急急地说, “哎，小迟最近心情不好吗？一大清早就出门了。”
    苏棠一愣，“他出门了？”
    陆姨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哎了一声，然后面带焦灼地说，“他出门的时候没下雨，所以也没拿伞。也不知道他淋到雨没有。”
    听陆姨说完，苏棠也没心思吃早饭了，她拿起手机拨打了姜迟的电话，但是下一秒，她听到他的手机铃声在客厅里响起。
    陆姨哎呀了一声，拿起姜迟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皱着眉头说，“估计是小迟出门的时候忘带手机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苏棠想了想，套了一件外套，拿了两把雨伞就准备出门了，陆姨看她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就忍不住劝说道，“先把早饭吃了吧。”
    苏棠摇了摇头，“陆姨，我去找姜迟，如果他回来了你记得打我电话。”
    “哎，小苏，真的不吃了吗？好好，哎。”陆姨在身后忍不住唉声叹气。
    外面的雨势依然很大，苏棠打了一把雨伞，还是不时地有雨水溅射进来，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小滩雨水了。没一会儿，她的衣服裤子鞋子就都有点湿了。
    苏棠不知道姜迟去了哪里，但是她有一种直觉，他应该就在家里别墅附近。苏棠撑着伞，迎着冷风，在别墅周围找了一圈，但是久久都没有看到姜迟的身影，她心下微微有些失落和担心。正当苏棠准备放弃寻找的时候，她突然在雨声中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这声音，听着就像是篮球拍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这轻微的声音就像是击打在她心上一般，让她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姜迟可能会去哪里了。她小跑着朝露天篮球场的方向靠近，果然越走近，球落在地上的声音越发清晰。
    隔着远远的距离，她就看到了雨中有一个身影，正在运球，投篮，然后再运球，再投篮。
    苏棠忍不住大声喊，“姜迟！”
    远处运球的身影突然一顿。
    苏棠跑着靠近姜迟，只见姜迟此时只穿了一身球衣，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全身上下早已经湿透了。
    她上前拉住了姜迟的胳膊，努力把伞往他头上凑，“姜迟，你疯了！快跟我走。“
    苏棠边说着边不由分说地把姜迟拉到有遮蔽物的地方。姜迟顺从而又沉默地跟着她。
    到了屋檐下，苏棠才发现姜迟整个人都在淌着水。水珠顺着他脸部滑落，在下巴处汇聚，然后低落到地上。不过短短的时间，地上就湿了一大片。已经是深秋了，秋风本就寒凉，再加上这样的雨天。苏棠摸了下姜迟的胳膊，发现一片冰凉，她忍不住担心地问，“姜迟，你冷不冷。”
    姜迟沉默了几秒，才轻嗯了一声。
    “那怎么办？我们快回去吧。”苏棠没有想到姜迟居然只穿了这么点衣服，没有带他的外套，她刚准备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姜迟，就听到他说，“你抱抱我。”
    苏棠一时没有听清，“什么？”
    姜迟薄唇紧抿，之后才又重复了一遍，“你抱抱我，我就不冷了。”
    姜迟的声音，神情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苏棠下意识地就觉得，此刻的他脆弱又颓废。想到早早就离开他的姜迟妈妈，苏棠没有再犹豫，直接上前抱住了姜迟的腰。
    姜迟全身都很冷，冰冰凉的，苏棠一抱住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下一瞬，她被姜迟更紧的抱住了，姜迟的力气很大，像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想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苏棠呆愣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一般用手在他后边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
    姜迟将整颗头都埋在苏棠的肩窝中，他的声音有一些沉沉的，闷闷的，“她离开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雨天。她……本来想陪我过最后一个生日的，但是她……最后还是没有撑到那一天。”
    天空暗沉沉的，雨势依旧很大，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姜迟伤感的声音，苏棠的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她突然就很心疼他。姜迟也不过十八岁，而他的妈妈已经离开了，永远都不能再回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需要说话。只需要安静聆听就够了。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不爱过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