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她压着心头的不舍,服侍自己的婆婆,端茶倒水,说些江洲那边的笑话儿逗趣。不得不说,老夫人是很好的婆婆,她拍了拍姚氏的手,朝宫里的方向看过去,“皇太妃娘娘是傅家的亲姑奶奶,虽说没有孩子,但这么多年在宫里,两朝皇帝,从未失势过。皇帝对她,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姚氏低头“嗯”了一声,“媳妇不担心遥遥!”
不担心才怪了!老夫人心里说,又想到这么多年,母女俩相依为命,她不得不说,“你如今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了,相公和儿子都要照看着,还有侯府,你如今是主母。遥遥留在宫里,让老太妃好好□□,未必比你差。”
姚氏没办法再说什么了。她也知道,若不是她女儿乖巧可爱,老太妃不会动了要接遥遥进宫的心思。也并非遥遥是侯府的嫡长女才会得老太妃的青睐,侯府并不缺嫡女。
这是女儿的造化!
云涛苑里,姚姝留在宫里的消息传出来,孟氏气得倒在了床上。她如今,托了姚氏的福,姚氏嫁过来的时候,她被迫出来帮了忙,傅尧江不再禁她的足,甚至,钱氏或许是怀了孕的缘故,也知道自己一时半刻并不能把孟氏踩死,就示弱把掌中馈的权利让了出来,一心养胎。
云涛苑还在孟氏的手里,但她心里却很不畅快,她眼见得好似在慢慢失去什么。
晌午后,她去看望自己的女儿,都不敢把姚姝留在宫里的事,告诉女儿。她知道女儿一向与姚姝合不来,带了几样好吃的来,好生安抚一番,又想到姚姝不在府里,女儿也有机会在老夫rén miàn前讨欢,兴许不用一年的时间,就可以出来了。
傅尧俞出去见了几个人,回来陪姚氏用饭。他这两日不用上朝,皇帝说他多年鳏夫,总算是有了家室,特意让他在家里歇两天。
傅尧俞要了二两酒,姚氏在屋里转来转去,指点丫鬟更换一些摆设,眼看着夏日要来了,就跟丫鬟说,“过两日,把这花开富贵汝窑瓷瓶换下去,去库房里把同色碎纹净面的那一对拿出来,摆在这里,明日一早,查一捧栀子花。”
到了夏日,眼睛里总是想要看一些清静的,太热闹了,没得闹得心慌。
姚氏一扭头,就看到傅尧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自己,她的脸蓦地就红了,撑着身子走过来。傅尧俞突然出手,一把,将她拉向自己,姚氏跌到了他怀里,只听到傅尧俞在耳边喷着热气问,“说吧,昨日怎么不高兴了?”
屋子里的丫鬟,红了脸,低着头,心慌意乱地出去了。
姚氏没好气地拍傅尧俞的肩,挣扎着要起来,“您这样,妾身以后还怎么吩咐他们做事啊?”
“怕什么?”傅尧俞一员儒将,此时却透着一股子痞气,一手抚在姚氏的胸前,巍巍高山,压在他的掌心下,“我要不这么着,你才吩咐不动他们呢!”
姚氏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她还没有进府,就听说了二房那边的事,孟氏还不是被二老爷一句话,中馈就落到了妾室的手里。姚氏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就听到傅尧俞道,“你不要多想,本侯没有纳妾的心,你要是不乖,本侯也只会在枕边教妻,好好地责罚你,不教下人们看到。”
姚氏想哭的心都有了,耳根子都在发烧,全身都着了火一般,她的额头抵在傅尧俞的肩上,小声地哀求,“侯爷,您让妾身下去吧!”
“先说说,昨日大喜的日子,你是怎么不开心了?”傅尧俞隔了一层盖头,都能够看得出姚氏的情绪不同从前,只是昨日实在是没有很好的机会询问,到了晚上,入了洞房,他又实在是压不下情绪来问这些事。
姚氏总不能说,她看到傅尧俞送走了皇太子,又撵走了孟善谊父子,没有回后院去看她,她心里难过吧?只好呐呐地道,“妾身只是,只是有些,害怕!”
傅尧俞以为她是怕到了侯府日子会过不好,捏了捏她的手,“别怕,我会好好宠你,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姚姝在宫里,却没有人做她的靠山。湖阳公主听说她进了宫,巴巴地跑到宏微殿来。她跟皇太妃说,她是来找姚姝玩的,拉着姚姝出了殿门,到了旁边的一丛花圃地里,指着上面翩飞的蝴蝶,“姚姝,本公主要那只黑翼花斑的大蝴蝶,你去捕了来给我!”
日头很毒,她坐在一棵树下,有宫女在帮她打扇子。宏微殿跟来侍候的宫女,脸色都变了,正要上前帮姚姝,就被湖阳公主拦住了,“站住,别动,本公主允许你们帮忙了吗?”
姚姝什么话都没有说,捏了帕子,倔强地站在原地,听到湖阳嗤笑一声,在说,“乡君又怎么了?乡君就很了不起吗?还不是我父皇封的,能大得过本公主吗?”
湖阳自是看到了姚姝眼中的倔强,她记得上一次出宫看到姚姝,还是柔柔弱弱的样子,这才几天时间,转变这么大。
不就是仗着父皇封了她一个乡君吗?湖阳冷笑一声,朝身边的内侍使了眼色,便有两个内侍过来,一左一右压住了玉盏的胳膊,将人往泥地里按,要把头与脚跟贴在一起。
这是宫里惯有的磋磨人的法子,外面看不出半点伤,但脊骨受损,后面有得罪受。
前世,姚姝在东宫里,知道这些宫人们的手段。她的脸都白了,见短短一瞬,玉盏的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忙叫道,“好,我捕!”
她垂下眼帘,隐藏了眼中所有的神色。
玉盏愣住了,眼泪哗啦流下来,她看得出,自家xiǎo jiě是想反抗的,就因为她!
姚姝转过身,用手中的帕子去捕那只蝴蝶,可一转眼,蝴蝶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见姚姝如此上道,湖阳微微一笑,抬了抬手,那两个内侍便松开了玉盏。父皇亲自封的兰亭乡君,湖阳不敢逼得太甚,她只是看不惯一向冷淡的傅钰,突然对他这个mèi mèi如此上心。
姚姝到处转,花圃中种了数枝蔷薇花,带了刺,把她的裙摆全部都勾破了,有几根划到了小腿,一阵刺痛。日头肆无忌惮地照在她的头上,满头都是大汗。她身边带来的宫女们想要回去报信,却被公主带来的人团团围住,大宫女甚至用肚子痛想蒙混出去都不行。
下了学的赵峥走在细柳拂动的微风之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突听到“哎哟”一声,紧接着就是“哈哈哈”的大笑声。并不是一个人的声音,却都很熟悉。赵峥抬起头,循声看过去,蔷薇花丛之中,小女孩子满脸通红,汗水滴落,倔强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一条腿。
另外一边,湖阳坐在柳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手直直地指着,笑道,“你们看,是不是笨死了?父皇怎么会封这么笨的人做乡君?简直是笑死我了!”
小女孩扭了头,瞪着湖阳,她紧紧地抿着唇,好似在强忍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総ui dǎng隽瞬桓盟档幕啊?br /gt;
有脚步声近了,湖阳原本和自己对峙的脸色也略微变了,站起身来。姚姝扭过头,她只看到一双黑色缎面鞋子,玉色绣云纹的袍摆,正要抬头去看,是谁来了,就听到头顶有声音压下来,“能自己走吗?”
姚姝一抬头,就看到了赵峥冰寒着的脸,十二岁的少年,一双眼睛亮若星子,也冷得让人全身生寒意,见姚姝不语,他犹豫片刻,朝她伸出手来。姚姝忙摇头,“我能起来!”
40.第40章
她起得有些猛, 脚又崴了,一股钻心的疼袭来,姚姝身子往后倒去,身下就是半人高的蔷薇, 要是摔下去,真是了不得!
吴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从她的腰间一横, 微微一躬身, 松了手, 穿过她的腿弯, 就把她抱了起来。整个过程, 可谓电光火石般的快, 也令人眼花缭乱。
赵峥抱起她,目光在姚姝的裙摆处扫过一眼,一条桃红色的裙子,裙摆已经破烂不堪, 绣花鞋上全是泥土。赵峥朝湖阳看了一眼,冷漠的眼神,令湖阳在这炎热的夏日里, 全身一哆嗦,缩了缩脑袋, 过来问赵峥, “三哥今天怎么没有上学?”
赵峥没有说话, 只抱着姚姝朝宏微殿走去,身后跟着他自己的人,还有今日跟着姚姝出来的人。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姚姝的脚踝还在疼,鼻尖也不知道时候热的,还是疼的,冒出了细密的汗。
她看得出赵峥不高兴,自己连累了他,害得他还要抱着自己,姚姝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两手抓在赵峥的肩上,细细的声音说,“赵峥哥哥,我给小木涂了颜色,很好看很好看,你要不要看看?”
赵峥微微垂了眼,在她脸上扫过,小女孩一脸的期盼,却并没有让他脸上动容,依旧是不说话。
一直到进了宏微殿,主殿的前面,赵峥住了脚步,微微偏头,朝后面一众的人道,“今日跟乡君出门的人,罚跪两个时辰!”
大日头下,罚跪两个时辰,这简直是要命!
姚姝觉得赵峥是在迁怒,她不忍地朝跟着她出门的人看了一眼,手上已经不由自主地紧了些,勒到了赵峥的脖子,她都没有发觉,“赵峥哥哥,要罚你就罚我吧,你不要罚他们了!”
他一定是在迁怒,以为是这些宫人内侍们护她不慎,才会让她的脚崴了,不得不让他背自己回来。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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