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发雷霆,召集士兵,势要踏平蜀中。
可是由于地形复杂,气候不适应等等原因,战争的进程非常不顺利。十万大军,整整历时三年,期间还死了一位主帅,才艰难的打赢了这场战争。
十万大军也只回来了三万,皇帝在征西大将军带兵返回之前,就赏下大笔钱粮,下令就地遣返普通士兵,让他们回乡种地。
事实上五年的时间,除了蜀中这种局部地区还在打仗,国内早就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太平景象了。
所以三万大军出现在京城外,对于朝廷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征西大将军穆滨城,带领自己的一干亲兵副将,奉命驻扎在离京城十里的郊外。
明天早晨,穆滨城只能带领十几个副将参军上金殿面圣。
吃过晚饭之后,这位年轻的大将军穆滨城,脱去甲胄,穿着一件宽松的棉袍。他坐在书桌前,迎着温柔的烛光,在看一本书。
如果这里不是军营,如果忽略他太过锋利的目光,一定会将他看做满腹经论的书生。
穆滨城从就小生得面如冠玉,一直是被他父亲的那些兄弟们喜爱的对象,也是同龄伙伴嘲笑的对象。
长辈们都说他长得像母亲,那位似乎是被父亲抢来的贵族女子。可是穆滨城知道,自己的父母感情深厚,并不如外人想象那般勉强。
每当他父亲出征的时候,母亲都会在家里苦苦的等待。
而且母亲回忆起往昔岁月时,并无怀恋之意。并且告诉幼年的穆滨城,“是你爹将我救出了牢笼。他让我不用嫁给一个猥琐的病秧子,他可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父亲也很喜爱自己似乎过于娇柔的妻子,处处向人炫耀妻子教他读书识字。所以他在教导穆滨城的时候,也很注重他的文化修养。
从二十几年前,当今皇帝起兵以来,穆滨城的父亲穆荣就跟随着他。可是穆荣私下对穆滨城说,“当初跟着今上出来的人,能活到现在,位置坐的最高的人,也就是你老子我。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多,能力也越来越强,如果不是你娘教我读书识字,那有我的今天。”
五年前皇帝打败了盘踞江南的夙敌,终于一统天下。大封功臣,穆荣获封护国公。
到了享受胜利成果的时候,可是就在那年,穆滨城的母亲却生病去世了。
穆滨城当时十六岁。
护国公丧妻之后,意志消沉,除了将自己的儿子丢到军队中历练,就一直称病在家。
可是这短短五年的时间,一共四位国公,除了护国公称病躲过一劫。其余三位,一位以造反的名义满门抄斩,一位跟造反的这位有大量书信往来,被连累发配边疆。还有一位,就是死在蜀中的第一位征西大将军。
起初穆滨城在他的手底下做一个偏将,可是到蜀中后的第三个月,在一场双方正面冲突的大战中,主帅被流矢刺中,有加之瘴气入体,五天后死于中军帐中。
敌军还在持续的进攻,当时场面一片混乱。十万人的军队,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串。敌军轻而易举的就收获了大量的头颅。
就在战局如此不利的情况下,是穆滨城出手力挽狂澜。
首先他没有乱,其次也是敌人犯了穷寇莫追的兵家大忌。穆滨城带领自己手下的五千人,埋伏在两座相对的山丘上,伏击了一股追击己方士兵的三千名敌军。
一场胜利的刺激,穆滨城开始收拢人马,终于将只剩下五万人的军队聚集起来。
明明还很年轻的小将军,却已经具备了主帅的气质,他非常的沉稳,也能够适时的找准时机。
消息传到京城,皇帝力排众议,封当时只有十八岁的穆滨城为新的征西大将军。
穆滨城没有辜负皇帝的赏识,一步一步将敌人逼向了末路。
最后,穆滨城攻破蓉城,号称蜀王的叛军首领率众而逃,被围困在容城西边百里外的一座山丘之上。
穆滨城毅然下令,放火烧山,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方才熄灭。
战争却是在山火绵延的一刻钟之后,就结束了。
有十数人慌忙逃下山来,向穆滨城献上蜀王的头颅,乞求穆滨城饶他们一命。
在撩人的火光照耀中,三年来一直冷着脸的穆滨城露出久违的笑容,一把从亲兵的手里,抓过那颗血淋淋头颅的发髻,跳上一块裸/露的岩石,将那颗头颅举起来,对着底下所有的士兵高呼道,“敌酋授首,此战告捷。”
“敌酋授首,此战告捷。”
“此战告捷。”
“此战告捷,………”
狂喜的笑容,最先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山呼海啸的声音直上云霄。
所有的士兵都仰望着穆滨城,就算离得太远,也许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是士兵们都仰望着他,这一刻穆滨城就仿佛是他们的神,穆滨城身后有熊熊烈火发出的光芒,那就是他的神光。
从此之后穆滨城战神/的名号就开始流传出去。
但是到后来,士兵们呼喊心中复杂的情绪。话语在此时此刻仿佛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战胜的喜悦,思乡的情绪,劫后余生的惘然……
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无法述说,只剩下嘶吼,一场集体的情感宣泄。
穆滨城跟他们一起嘶喊,喊哑了自己的声音。
统帅千军万马,振臂高呼,少年意气,如此种种,仿佛是一场不可追忆的梦境。
而现在,穆滨城借着一盏烛灯看书,穿着细棉布的衣衫,洗过的乌黑的头发,湿润的垂在背后。
短短一个月的时光,那些由他亲手创造的战绩,好像已经染上了斑驳的痕迹,变成了昔日荣光。
京城的消息虽然滞后,但还是会一直传到穆滨城的耳朵里。听到那些功臣们的下场,却实让穆滨城感到一丝兔死狐悲。
但当时,战胜敌人胜利才是第一要务,其他事情都被他压在了心底。
直到战胜之后,皇帝的圣旨快马加鞭送到他手里,允许他带一千护卫返京。
剩下的三万大军,移交给前来传旨的官员,他们会按士兵户籍所在地,有次序的解散他们。
踢踏,踢踏,……
一对士兵刚刚从穆滨城的营帐旁边走过。
穆滨城的亲兵军纪严明,理论上在京城外,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是夜里还是会安排人士兵巡逻。
他放下手中的书,那是一本《汉书》,在灯光的映照下,翻开的那一页,题目是《张良传》。
他拿出父亲最后留给他的家信,信上只有一行字,“治理天下,无需武将。”
第二天清晨,宦官带着圣旨笑盈盈的来到军营,等了许久,穆滨城都没有出来迎接,那宦官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焦急的副将打开他的营房,却看到甲胄整整齐齐的挂在木架子上,像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大将军。
但真正的大将军穆滨城,却是踪影全无。
书桌上摆着那本翻开的《汉书》,还有一本奏折。
传旨的宦官,战战兢兢的将穆滨城的奏折呈交给皇帝。
那奏折上只写了五个字,“臣寻仙去了。”
皇帝将奏折放在桌案上,终究没有说什么话,算是默许了穆滨城的行为。
皇帝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让那些一路跟随自己的人伤心了。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也是草莽出生,小小的一个百户,带领着手下的百十人造反,争斗了二十几年,才终于有今天。
皇帝要防备着那些功臣,那些知道他的底细的人,有些原先的地位还比他高,那些功臣会不会也在窥视他的皇位呢。
也是他这两年,太过着急,用的手段也比较激烈。
主要是皇帝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好,恐怕活不了几年,征战的岁月太久了,对身体终究有妨害。
但不幸的是,皇帝有十个女儿,却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十年前被敌军抓住,在阵前杀死。大儿子也只留下两个女儿。
现在能够继承皇位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当今的皇太子。可是皇太子刚刚年满十六岁,虽然很争气的生了来皇孙,可是他本身的年纪还是太小了。
皇帝害怕自己死后,年轻的太子,在一群如狼似虎的功臣面前,保不住自己的江山。
所以皇帝决定提前为他铲除祸端。
但是对于穆滨城,皇帝原本是不打算动的,他也想要留下几个给新帝保驾护航的人。穆滨城年纪轻轻,皇帝还想着嫁一个公主给他,将他笼络起来。
看到穆滨城的奏折,皇帝本能的反应就是愤怒。可是想到穆荣听到捷报之后,久病缠身的枯稿躯体终于才咽气,皇帝就又生出几分体谅的情绪。
为了不让领兵在外的穆滨城分心,于是封锁了消息,就将护国公草草下葬在皇陵旁边,专门留给功臣的墓地里。
一定是穆滨城回到京城,有人告知了他护国公病逝的消息。皇帝自觉有些理亏,也就不去追究穆滨城私自罢官而去的罪过了。
第3章 相遇
明晃晃的太阳底下,琉夏的额头上挂满汗水。
盛夏时节,就算是上午,太阳也烤的人皮肤生疼。
直走到快半晌午,她才再次走到府衙门口。
在一个角门边,琉夏找到那个拿走她许多钱财的官媒钱婆婆。
“钱婆婆”琉夏干哑的声音响起,猛然惊醒了正在阴影里坐着打盹的钱婆婆。
不知道她具体多大的年纪,一头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用一根银簪绾在脑后,油黄的面皮紧绷绷的挂在脸上,肢体还很灵便。
昨天下午琉夏刚刚在书吏那里填写完自己的户籍,就是她接管了琉夏。她撇了琉夏一眼说,“你叫我钱婆婆吧。”
琉夏就乖顺的叫了她一声。
她点点头满意的说道,“在贵人面前呆过的,就是不一样。不像那些庄户人家的姑娘,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琉夏淡淡的说,“奴婢终究是贱籍,还不是让人随便打杀。”
钱婆婆没接她的话,将琉夏带到一间临时住人的班房,对她说,“规矩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琉夏肯定道。
“那就好。”
钱婆婆指着其中一块木板床,“你先暂时在这里住下。”
这间原本给衙役们呆的地方,现在或躺或坐着十几个女人,空气非常的浑浊。
钱婆婆转身就走,琉夏跟了出去,拉住钱婆婆的手,塞给她一对金耳钉,钱婆婆打开手心,微微看了一眼,眯起的眼睛显示她的心情很好。
琉夏凑近她耳边道,“还请婆婆给我寻一个,身体壮实的,老实一点的人。”
她热情的拍拍琉夏的手说,“你放心吧。”
有家庭的奴仆入了良籍之后,就分配他们去开垦荒地。像琉夏这样独自一人,尤其是独自一个女子,就要由官媒给她安排婆家。
说起来好像跟做丫鬟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都是由别人指派你的婚姻。但是其实差别很大,至少不用随时提心吊胆,会被莫名其妙的指派给一无所知的人。在这里还能有一点点,小小的挑选余地。
最近西征军的士兵被遣散回乡,会到府衙来办理户籍手续,和领取一笔安家费。朝廷还有另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士兵放弃安家费,就可以讨一个老婆回家。而他们的老婆,就在这些入良籍的奴仆婢女中挑选。
这样也是让他们,安居乐业,更好的融入生活。
琉夏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要嫁一个身体强壮的人。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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