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瑾维看她局促不语这个样子,不由自主的微笑,笑过以后隐约的叹息。何凌宵从小什么却过,想要什么东西都是信手拈来。然后他假意装作不知,“是吗,我都不知道多少钱,你知道的我对这些没有概念。可是买都买了总不好不要吧。你说呢何总监?”
他双眼诚挚,那最后一句是关键的一句。他眉头一挑,隐隐的压迫感从他浑身散发出来。
总不好不收是吧?管他呢!在推脱就显得矫情了。
她合上的盒子,一并抱在身前,笑意盈盈的说,“谢谢您啦,我去工作了。”
“等等!”杨瑾维叫住她。
何凌宵没动,然后看着他。
“何凌宵,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这样客气的跟我说谢谢。”
“……”何凌宵不明所以,然后就不由自主的皱眉看他。
“我们是朋友,所以不需要太多的谢谢。”他的表情带着完卫生,轻轻地说,“当然如果非要谢谢的话用行动会比较实在,今晚一起用晚餐如何?”
艹!
晚餐,是要她请客吗?是不是杨瑾维发现自己随口让助理买的东西超出想象中贵,然后想找回一点损失?
杨瑾维见她好像在思索的样子,就说,“不可以吗?或许我们应该谈谈千帆的事情接下来的走向。”
何凌宵见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成隐隐的期待,那种略微别扭的表情放在一个站在财富顶端生杀予夺的男人身上的确很不合适。等她想要看清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又恢复到一贯的傲慢。
好像刚刚的那种别扭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错觉。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样态度强势,虽然“不可以吗”这样的问话已经婉转有礼,可是最后那一句关于何千帆的话题就是代表了他的威逼利诱。如果不去不去又有什么后果?
何凌宵不知道去了有什么后果,但是不去也许他会放弃何千帆的事情。然后她再一次选择向资本家妥协,说好。
“给我泡一杯咖啡。”然后他低头开始看文件,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因为出差多日,公司等着他拿决策的又不能通过网络解决的,都在桌子上堆积如山。杨瑾维在何凌宵走出这间办公室之前就开始投入到工作中去。好像刚刚的闲适根本不存在。
下班的时候,何凌宵跟在杨瑾维身后亦步亦趋进入高层专属电梯。以往都有连彬跟在,今天连彬没有在一起跟着,自然吸引了很多职员的探究目光,何凌宵装作不在意。
在地下停车场同样没有司机,杨瑾维拉开副驾驶的门,何凌宵自觉自愿的往驾驶室那边走,刚刚迈出两步就听到他用不轻不重的鼻音嗯了一声。然后顿足看向杨瑾维,他眼神示意她坐进副驾驶。
何凌宵乖乖地走过去,最近她被他磨去了太多的棱角,对他的吩咐几乎是言听计从。
“我们去哪里吃饭?”何凌宵在车平稳的驶入车河等绿灯时候问。
☆、第一百九十章 挑战
杨瑾维开车从来都是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得如临大敌的样子。经常看的何凌宵也战战兢兢,所以不到红绿灯她从来不主动跟他说太多的需要思考的话题。
何凌宵一边等着他回答,一边却在计较自己荷包里的钱是不是够杨瑾维吃一顿大餐。之前妈妈的抢救费跟丧葬费是杨瑾维出的,她在葬礼结束后把费用都清算给杨瑾维,这样她的卡里已经出现赤字。上个月的工资她抽出一部分给了师父老邱。依照自己现在的经济实力,其实如果杨瑾维乐意再跟她去吃一次烤肉倒是很得人心的。
杨瑾维却是很享受此刻何凌宵在身边的时间,小小的空间里,能听到冷气发出的滋滋声,她身上的香气跟着溢入鼻端。他从前从来不知道原来爱着一人这样美好,哪怕她就在自己身边什么话都不说也是满足的。
他问,“你想吃什么?”
她把他的问话当成了一种绅士的习惯。突然间觉得如果自己请客的话,把客人选择权剥夺了是很不道德的一种做法。他毕竟帮了自己那么多,所以她又把问题抛回去,“还是你做主吧!”
突然想起某天听到一个朋友文绉绉的说过一句话:我不在乎去哪里,只在乎跟谁一起去。
他其实也不在意吃什么只在乎跟谁一起吃。
这个比较重要。
然后他突发奇想,“不如这样我们从现在开始计时,半个小时的时间……不,一个小时的时间,把车一直往东开,车走到哪里就算哪里,”
半个小时太短,一个小时比较合理,这样他又偷偷争取跟她在一起30分钟的时间。之所以选择东方是因为那边是市中心是相反的地方,这个下班高峰期他们也不至于把一个小时的时间浪费在堵车上。
这个想法太……太……
跟杨瑾维的平日里一板一眼冷冰冰的形象简直相去甚远。
何凌宵看他兴趣很高到俩眼放光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只希望不要停在那些豪奢的地方就成,咬咬牙,“也好。”
他们在前面的一个立交桥上转了一个弯儿,然后车往着东开去,他们没有看路牌标示,也不管会去哪里。杨瑾维把车开得很快,出人意料的是从繁华的街道到渐渐地到了车流量小很多的宽阔街道,何凌宵居然心里也隐隐变得舒畅起来。远处隐隐的能看到墨绿色的山脉在夕阳的光辉下异常的沉默。江水在视线里也变成了一道闪着流金的细致挽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走的路从一开始的十车道变成了八车道,最后变成了六车道。路旁的景物也从人工雕琢的细腻变成蓬勃的粗糙。
夏末的绿色是那种不同于春日跟春夏交替的嫩绿和鲜绿,而是那种墨色的绿。墨色的绿在次第点燃的绿灯里静默得如同这个城市忠诚戎边的卫士。
一个小时时间到了的时候他们发现他们的车停在一家卖河鱼的餐馆面前。
从车窗望出去,路边已经停了长长的一排车子,其中不乏名贵的豪车。目光再往前一点,那家金字招牌醒目。从落地玻璃可以看出里面也是人声鼎沸。
何凌宵一看那招牌,在心里默哀。是卖河鱼的不错,这里却是c市鼎鼎有名的天字号独一家买河鱼的地方,来这里用餐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才开业两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赢得了一片好评。两次荣获c市最值得去的十大餐厅月榜榜首。如果不预定的话,就像是他们现在这样来得不是时候的话根本没办法用餐。
杨瑾维说道,“我们好像来晚了一点,也许这里需要预定。”
“好像需要预定”,不是好像,而是真的需要预定。
然后何凌宵想怎么这样巧呢,她其实也有点饿了,“要不我们再往前走的开一段?”
杨瑾维已经拉开车门,信心满满的说,“说什么也不能打破之前的游戏规则。”
何凌宵对他的执拗毫无意见,只是肚子饿了也是关键。而且接下来行动肯定会无功而返。她不经意的叹息一口。
他却轻松的说,“走吧,既然来了,我们就一定能想到办法。”
不仅仅需要预定,而且预定到的好些人也在等台子。餐厅规模不是很大,装潢得别具一格,金色为主题的渔船餐厅。餐厅有着金色的屋顶,屋檐上是绘画着船帆的图案,餐厅绿色外壁悬挂着有破旧待织的鱼网。鱼叉鱼钩各式渔具巧妙的把整个外壁装饰成一艘停在岸边渔船。
何凌宵倒是不知他哪来的这样大的自信,她想了想以为他又要动用关系。毕竟这人侵淫商场多年,有的是手段拿到自己想要的。就好像那次去英国跟黛薇儿谈合作一样,还不是拿到了那家只接受英国政商的vip会员制老牌餐厅。
餐厅的候餐区位置也很开阔。从南方运过来的高大棕榈树上悬挂着一盏盏古老的五角渔灯,白色的灯光下一溜儿的藤制座椅,摆成了一个个圆圈。
何凌宵并没有按照杨瑾维要求的那样过去坐下等。她只是站在靠近马路的一颗玉兰树下看着杨瑾维进餐厅去。茂密的枝叶下,从树顶洒落的光斑随着江风摇动。
江边的风带走了属于火炉城市夜晚的燥热。约莫过了几分钟,她仍旧不见杨瑾维出来,想来是杨瑾维又在动用他能动用的关系在做交涉。隐隐有些不耐烦。
就在这个时候,有穿着中式对襟蓝色染织布衣的年轻妇人过来,然后问她,“是何凌宵何小姐吗?”
何凌宵点点头,有点诧异。“什么事情?”
难道杨瑾维搞定了?
年轻妇人脸上微微笑着,右手前伸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请您跟这边走。”
何凌宵猜测这人可能是店里的老板或者是工作人员。
根据这人的态度看来进去用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并没有问。倒是年轻妇人用兴奋的口气跟她解释说,“那个是不是中北的杨先生?”
何凌宵不知道杨瑾维进去是跟她们怎么交涉的。只说,“预定的座位是不是没有了?”
年轻妇人说,“不是没有,只要是杨先生的话,一切都好讲。我们家兄弟就是在中北工作的。只是杨先生他不肯!”
“那你这是?”既然没有地方吃饭,杨瑾维又要做足了拿乔的样子,还叫她进去干嘛?
“我们是小人物,读书也少,只知道鼎鼎大名的中北集团,在c市谁人不知中北的房产、百货、能源覆盖了大部分市场……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根本不认识杨先生,倒是我之前去找我弟弟在中北大厦下面远远地见过杨先生,那前呼后拥神气的样子跟个大明星似的。我兄弟说杨先生如何如何的优秀……虽然是远远地看过刚刚他一进店里就一眼认出他啦。”妇人顿了顿,眼里也是惊异之色,“本来如论如何都要给他找个地吃饭,结果他说要接受挑战。他说要您进去给他打打气。”
说道打打气的时候,油嘴滑舌的年轻妇人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那姿态娇憨可举中透着促狭。
何凌宵被她看得不自然,轻咳一声。“什么挑战?”
其实她也蛮好奇的。
年轻妇人说,“我们开店的人也想弄点名气,现在广告什么的满大街都是,城里的那些盈利场所大到商厦超市,小到那些花店、餐厅总是活动一个接着一个的,为了名气有的企业会养着一个专业的策划团队,我们虽然不懂那些,但是也有自己做生意的头脑。所以我们想出了些比较新奇的方法。一开始是在江上垂钓比赛,然后是烟火盛宴,狩猎计划,晚间餐厅里就是高雅的每日一曲……这每日一曲题材广泛,钢琴、吉他、古筝、尤克里里、笛子、小提琴……高雅的、古朴的,囊括了中西方的文化底蕴。”
何凌宵不禁感慨这家店能在短短时间里做出名气,看来也跟主人家有一颗灵活的头脑有关。面前这位明显是老板的人,谈吐虽然还谈不上不俗气,却也很精明市侩。这倒是符合商人的本质。
“你的意思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先生是要演奏?”何凌宵没敢直称杨瑾维为杨先生。
“对,杨先生是演奏小提琴。其实我们这里要求很苛刻的,不是每个人都跟通过挑战,要获得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票数才能坐在我们单独留下的包厢里用餐,并且不花一分钱。还免费赠送拍照留念。”年轻妇人自动自觉的已经把里面那位跟她远远见过的杨瑾维划为同一个人,她一副羡慕的样子,“姑娘你是杨先生很在意的人吧?刚刚在擦拭琴弓的时候杨先生说要拉一首莫扎特的曲子。他说偷偷跟我说他很久都不曾碰过小提琴的,所以有点紧张。他说如果让他站在台上演讲他肯定不会出错,但是面对黑压压的一片食客加听众难免有点不自在。”
她是杨瑾维很在意的人?
怎么看得出来的?这人眼神在生意上肯定是眼光独到,只是情商方面就不一定了。不过她更感兴趣的是杨瑾维说的那几句他会紧张不自在的话的可信度。她说,“他会紧张?”
杨瑾维会紧张,这简直说天方夜谭好不好,更何况自曝其短的杨瑾维是不是太不正常?
年轻的妇人好像知道一件十分隐秘的事情,显得既兴奋得意又有点八卦。“你知道的我们这里吃饭非富即贵的人,虽然没有杨先生那样大有来头,但这群人中懂风雅的人可不少。紧张是难免的……他说如果老板娘你能把我同伴叫来给我打气,我想我一定会能有个完美的表现,也算是给我那个同伴一个交待。她可是慕名你们家的菜品好久!”
何凌宵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之前这个女人的那促狭的眼神从何而来了。原来她是误会了自己跟杨瑾维的关系了。
她也不解释,反正这地方来,认识杨瑾维的人可能大有人在,但是能记住何凌宵的人就未必很多了。
里面的装修算不上考究,却令人赏心悦目,结合到外墙上的那些渔网渔具的里面却是一片水草游鱼之地。餐厅正中央深蓝色的主题背景墙下是一个圆形的舞台,舞台上的灯光正盛,直咧咧的倾洒在那个身材欣长的男人身上。配合着他脸上干净又疏离的笑容让他如同站在聚光灯下等着公主到来的王子。
他看到她出现在门口,那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得近了些,何凌宵觉得看起来大了一点。他对她做了一个眨眼的动作。何凌宵已经心领神会的在现场数十双眼的注视下缓缓走到他面前。
然后他说,“何凌宵我们合作如何?我觉得这样我们的胜算要大些。”
他还真敢!敢拖她下水,也不想想,她到底愿不愿意!
他见她没有说话,就说,“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失败,而且我知道你已经很饿了。”
也许是因为他说最后一个“饿”的时候她更加想念食物的味道,他还真的懂得拿捏人短处。她莫可奈何的点点头。
何凌宵看到舞台的角落的架子上堆着好几种乐器,中央还有一台锃亮的三角钢琴,一看那牌子就知道价值还算对得起一般餐厅的演奏钢琴。看来这家店为了一个挑战也是舍得下血本。
杨瑾维得到何凌宵肯定的答复后,就选择了一曲莫扎特的d大调协奏曲。这首曲子难度不高,但很动听,而且对伴奏要求不高,比较适合临场发挥。
他把小提琴架好,深吸一口气为了更好的发挥。脑子里那首曲子的曲谱就像是放电影般划过。手指一动清澈干净的音乐就像是山涧淌下的一股潺潺流动的泉水。从最初的低沉渐渐地到了湍急处……他的眼睛看向何凌宵。
明明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肩膀上托着小提琴的他好像是穿着燕尾服扎着黑色的蝴蝶结的高洁绅士一般。
雪白的泉水吐出周围满是竹叶的泉眼,然后在地面静静的流淌,渐渐地到了地势平坦的地方,然后拐过很多道弯弯绕绕,越流越急……这个时候何凌宵手指已经搭在黑白键上,像是洁白的精灵跃跃欲试震动着翅膀一样数着一……二……三,然后开始跳舞……
☆、第一百九十一章 沉醉之夜
整个华丽的乐章在高音部分,就好像涓涓细流的泉水来到了地势险峻的悬崖边,飞流直下的气势像是苍鹰飞扑带过的风声,也像是疾风骤雨扫落秋日的树叶的声音。
而台下的观众都齐刷刷的盯着台上两人配合默契的人。认识杨瑾维的人都瞪大眼睛,杨瑾维难道不是应该属于商业舞台的。男人明明用他那白皙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认认真真的低头挥动琴弓,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风雅气质来,而时不时的瞟向那个柔美端坐着弹奏钢琴的女人的眼神没有棱角,只有淡淡的一种道不明的情绪。——那种情绪好像叫做沉醉。
嗯,对于江边这家店门不算是大,却小有名气的餐馆来说,这的确是一个适合沉醉的夜晚。
悦耳动听音乐,配合默契的一对璧人。河畔清幽的风从玻璃窗灌进来……
毫无悬念的杨瑾维跟何凌宵拿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投票成为了餐馆那件叫做状元牌的包间使用权跟一桌子好菜。
有一桌子好几个认识杨瑾维,但只是在商务晚宴上见过的,跃跃欲试想要跟杨瑾维搭讪,第一个大胆过去的时候,杨瑾维很客气很礼貌的说,“想要跟自己的朋友一起分享属于我们的时间。”
这个“我们”从他眼角眉梢露出来的笑容明眼人一看,那个跟他一起出现的女人肯定不一般。
第1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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