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斐云看着这个儿控皇帝,心想他没救了,被吃得死死的。转身就要离去,但已经迟了。
史箫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淡淡地说道:“卫侍郎,请留步。”
☆、取消婚约
因为难得的太阳日,史姜灵抱着自己的孩子, 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毕竟是年轻的身体, 元气大伤之后复原起来也很快。
谢涟因为有功课,白天几乎都不在家里,跟着他父亲去了文馆读书。许清婉在院子里洗洗晒晒, 偶尔跟史姜灵交谈几句。
史姜灵住在谢家里,看着这一家三口和睦友爱的画面,心生羡慕,暗想如果将来有机会, 自己跟小蔻应该也可以拥有这样一个小家吧, 不要高门府邸, 只需要一座小院,院子里种几株桂花银杏树,看着孩子长大, 然后……可能还可以再生几个孩子, 希望有个女儿。她越往下想,越觉得羞, 抿着嘴笑了起来。
许清婉侧头,看到她一副少女模样,看来是在想孩子的父亲,她一边绞着手里湿漉漉的衣裳,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当初你是怎么和孩子父亲认识的?”
“抓兔子的时候,他养了一只小兔子,可爱极了,我就想去抓它,结果被他撞上了。”史姜灵毫无设防,回忆起当初,话就多了起来,“我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教我应该怎么抱兔子,还让我小心,不要被兔子咬了……”
手里抱着的婴儿忽然舒展了一下懒腰,回过神来的史姜灵立马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许清婉把手里的衣裳挂上竹竿,侧头,“怎么不继续说了?”
“我知道,清婉姐姐你是要套我的话,我不会告诉你的。”史姜灵撅起嘴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孩子,打定主意要多加小心。
套话又失败了。许清婉把最后的衣物挂上去,然后擦了擦被水冻得红红的手,蹲在史姜灵身旁,说道:“你把孩子都生了,如果不让孩子父亲出来认他,岂不是对孩子不好。灵儿总不能让孩子一直没有父亲吧。”
“他会来找我的。”史姜灵肯定地说道,满怀希望,她的小蔻不会丢下自己不管的。
琉光殿里,卫斐云垂着头,神情凝重地看着自己的靴尖,阳光正透过红木窗户,幽幽洒进来,隐约可见灰尘在阳光里飞扬。
他的脸侧有些红肿,因为刚刚被太后娘娘手执戒尺面批了一下。
皇帝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脱口而出一句太晚的阻拦,“等等!”
卫斐云侧过脸,立在原地不动,脸颊留着一道红痕。
“这是替芽雀打的,你身为她的未婚夫婿,又是她出力将你千辛万苦从流放之地救回来,你就是如此报答她的?如此冷血无情,不如及早将彼此的婚约解了吧。”史箫容握着戒尺,慢慢地说道,“以后芽雀便不再是你们卫家的人,现在,你也无权处置关于芽雀的任何事情。”
卫斐云不能直视太后,只能目光莫测地盯着自己脚下的靴子,说道:“婚约之事,小辈无法做主。太后娘娘若要替她做主,请与臣的父亲商议。”
“很好,我现在就去与你的父亲商议。”史箫容顺势说道,将手里的戒尺放回桌子上,看着猝不及防的皇帝,“请安排护卫与仪驾,我要出宫前往卫府。”
温玄简和卫斐云俱是大吃一惊,立在原地不动,史箫容眉眼一冷,说道:“怎么?我要替自己的侍女讨回一个公道,也不可以?”
卫斐云紧抿嘴唇,余光看向已经开始妥协的皇帝,心中唯有一叹,这真是说走就走啊。
卫斐云领路,将史箫容带往了自己的府邸。
住的还是前编修官的府苑,不算宽阔,两重门院落,樱木茂盛,已经有些年头了。虽是低调出宫,但阵势还是不小,卫府一阵忙乱,最后编修官被仆人搀着,颤颤巍巍地出来迎接仪驾。
史箫容移步上前,扶起卫编修官,说道:“卫大人不必多礼,我今日来访,是为凌家小女与卫侍郎婚约一事而来。”
“凌家女儿找到了?”编修官一阵惊喜,以为自己的故友之女终于寻到了。
史箫容不忍告诉他芽雀的死讯,直接说道:“其实我是来与您商议,将这门婚事取消。”
“啊?!”编修官大吃一惊,看向自己的儿子,说道,“是不是犬子提出来的?太后娘娘,切不可听他的……”
卫斐云有些头大,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太后娘娘,父亲,外面风大,不如进屋,坐下详谈。”
三个人坐定,史箫容这才发现这府中没有女主人,怪不得卫斐云总不提他的母亲,只是说由父亲做主。
卫斐云垂手立在一边,略有些不耐烦地听着他们谈话。
史箫容简单地言明了关于芽雀之前的经历,只是没有讲明卫斐云对芽雀的所作所为,“他们两个对彼此没有任何好感,与路人无疑,芽雀这几年陪在我身边,乖巧听话,我不想看着她所嫁非人,卫大人不如将这门婚事取消吧,让他们各觅良人。”
“可是……凌家女儿如今已经无家可归,我不能弃老友的孩子不顾啊……”卫编修官心有惭愧,毕竟凌家是因为自己才被祸连,弄得家破人亡的,所以他归来后,就一直在寻找听说还活着的凌家小女。
史箫容说道:“芽雀陪伴我多年,我不会让她没有安身立命之处的。”
见她坚持,卫编修官叹气,只好交出了那一纸早已泛黄的婚约。
卫斐云始终神色莫测,不置一词。
走出卫府长满青藤的拱形圆门,史箫容忽然驻足,问道:“好端端的,为何要把那屋子封窗落锁的?”
拱门附近正好是厨房的柴屋。卫斐云不料她眼尖如此,只好说道:“最近府中家奴在城郊捉到一只野鹿,顽劣不堪,唯恐出来伤人,只好关着,等养肥了再吃。”
史箫容抬脚,就要往那边走去,卫斐云微微一顿,瞳孔紧缩,有刹那间的失态与无措,但一闪即逝,也没有出声阻拦,如果那样做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
史箫容顿步,重新朝着门口走去,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是可以回宫了。
温玄简已经在前往永宁宫的花苑里等着,满墙的蔷薇花开得正盛,宫人立在一边,正陪着两个孩子晒太阳,练习走路。
史箫容坐在石桌对面,宫人捧上一盏热茶,她顾不得先喝,从袖子里摸出了那一纸婚约,说道:“卫大人已经同意将婚约取消。”
“这又是何苦,芽雀都已经……”温玄简被她盯着,不再继续说下去了,“你执意要如此,就这样吧。卫斐云于儿女情.事上确实显得有些绝情,但这与他身为能臣并无联系。”
史箫容语气极淡,说道:“朝堂上的事情我不管,他如何忠心能干,陛下心里清楚就好。在芽雀这一件事情上,我算是与他结下梁子了。我要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希望陛下也不要管。”
“我何曾管过,你要在屏风后听训,要去卫家拿回这一纸婚约,不都已经依你了。”皇帝撑着脸侧,百无聊赖地说道。
史箫容斜睨了他一眼,“陛下看起来很不情愿啊,芽雀是你一手提拔上来,卫斐云还是芽雀帮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后才被救回京都的,如今卫斐云的利用价值比芽雀多,陛下就如此偏袒他了?我真为芽雀感觉不甘心啊,枉为他人做嫁衣。”
“……”温玄简一想,也是,但卫斐云确实动不得,毕竟他身负自己的使命,一切以大局为重。
见他不说了,史箫容才提起卫府那奇怪的柴屋,“陛下最好还是派人悄悄去看看,不知道那里面关着什么,最近宫里不是正好走丢了一个人。”
史箫容以为被关在卫府柴屋里的蔻婉仪,此刻却正坐在城东一家民居里。他终于可以脱下宫裙,拆掉鬓钗,换上了男装。看到把自己养大的老嬷嬷,蔻婉仪也是很高兴的,他换好衣裳后走出来,老嬷嬷眼睛含泪地抚摸着他的手臂,“我走的时候,小蔻还只有这么高吧,这些年你总算平安长大成人了。”
老嬷嬷已经把一切都告诉给他了,他有自己的名字,叫寇英,身份竟然还不简单,是一个小国国王的遗腹子,当年怀着他的宫婢肚子还没有显形,被俘虏充奴,千方百计与本国的遗民们联系上了,他们立即派了人去保护她,并在老嬷嬷的安排下,改变身份,进入了宫廷充当宫女。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嬷嬷全然隐去身份,将这个遗民们唯一的希望抚养长大了,为了避免断子绝孙,只能将身为男儿的寇英改为女孩子养着,等到年龄大了就自然被放出宫廷了。
但哪里想到期间还出差错,竟然被皇帝看上了,还封了美人。
老嬷嬷紧张地看着他,“小主子,那个皇帝没对你怎么样吧?”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什么都没做,抹起了眼泪,“小主子忍辱负重,终于平安长大,这就足够了。”
寇英挥挥手,“嬷嬷,你想多了,什么也没发生。”他看了看左右,然后问道,“嬷嬷,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啊?”现在看来怎么只有他们两个人。
老嬷嬷见他无所谓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小主子莫急,明天嬷嬷就带你去见一个人。”
寇英没有在意,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想起史姜灵的存在。他猛地坐了起来,哎呀,好不容易出来了,自己应该去找她玩耍才是~
☆、久别重逢
史姜灵坐在院子里,听到有人敲门, 见许清婉在厨房里忙碌, 只好抱着孩子到门口开门。
一个长满皱纹的老人家正立在门口,她看清之后,失声说道:“你是几天前来讨热茶的那个老人家!”
那时候史姜灵还躺在床榻边上, 看到她隔着帘子看着自己,眼神古怪,令人十分不舒服。
老嬷嬷点点头,说道:“小姑娘好眼神, 我前几天确实来过。”
“你还要热茶吗?我……我去叫清婉姐姐过来……”史姜灵不会招待客人, 转身要走, 一只干枯布满褶皱的手拉住了她,“小姑娘等等,我是来找你的。”
史姜灵回头, 错愕地看着她, “找……找我的?”
……
卫斐云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但是他回头左右看去, 却什么也没有。
又走了几步路,总归不放心,他又折了回去,打开柴屋的门锁,芽雀正裹着棉被,睡得香甜。
他有种见鬼的感觉,实在是被芽雀跟踪怕了。第一次被她瞧见那些密信,第二次直接被她看到了对方的人,他已经冒不起第三次的险了。
希望事情快点结束吧。卫斐云重新落锁,又检查了一下窗户,这次见面非常重要,对方终于要亮底牌了。
所以千万不可以在关键时刻马虎。
等脚步声走远后,芽雀幽幽睁开眼睛。她自通医理,又具备常人没有的医术,要治好胸口的刀伤并不难。
而且,这刀伤落的地方,堪堪避过了致命处,若再偏离一寸,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芽雀住在这柴屋里,一边养伤,一边回忆当时的情景。
卫斐云动作干净利落,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她那时以为他真的一心致自己于死地,现在回想起来,他是要抢在对方之前,让自己有一刀毙命的假象。
所以,其实他救了自己一命?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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