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娴晃了晃苏依。“这就是她的子孙。”
    卫时彦也想捂心口了，跑出一个尧舜时代的大妖已经够挑战认知了，如今更好，跳出个苏妲己的子孙，而苏妲己是存在的，这是不是可以反推出一个结论：封神演义里那些神仙妖魔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先秦时代的华夏大地究竟是怎么个群妖乱舞的盛况？
    卫时彦反复深呼吸好一会才恢复冷静。“你和轩辕坟的狐狸认识？”
    子娴摇头。“我跟狐狸界不熟，只是正好认识涂山的女娇和轩辕坟的小狐狸。哦，对了，那个时候她还不叫苏妲己，大部分妖怪在最初都是没有名字的，不过后来她觉得苏妲己这个名字不错就用了这个。”
    这回惊讶不已的人换成了苏依：“您认识夏朝王后？”丫的，这妖怪究竟多少岁了？
    夏朝王后？卫时彦一脸懵逼，狐狸精还有王后？不对，是狐狸精还有王朝？
    苏依解释了一句：“大禹之妻，夏启之母。”
    卫时彦不由得捂住了心脏，他想他大概明白孙彬他们为什么对子娴一个妖怪态度那么奇怪了。尧、舜、丹朱，现在又来个夏朝建立者的王后，而与王后熟悉，自然不可能不认识传说中的大禹，能够与这些人相识并且熟稔，子娴当年在人族的地位绝不可能低。
    子娴没理会众人的疑惑，而是问苏依：“我记得狐族三大分支都是不吃人的？”
    苏依点头，狐族三大分支的确不吃人。“我没吃人。”
    “你在吸男人的精气，这不犯族规，但我不明白的是，轩辕坟再落魄也不至于落魄到完全不挑食的地步吧？”子娴说着颇为嫌弃的看了卫时俊一眼，卫时俊声色犬马，精血亏损严重，完全不符合他们这些讲究的妖怪对食材的要求。妖怪吃人是为了采补，采补的血食血气越充盈效果就越好，可卫时俊......垃圾食品一枚。
    前些日子的方岩也是垃圾食品，只是子娴和其他能够随便狩猎人族的妖怪不同，人不犯她，她是不能伤人的，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没有人可吃的，有的吃时自然不会太挑。可苏依不是，苏依是没有约束的，而采补人族的精气，卫时俊同样是垃圾食品，精血都亏损了，还采个毛线的精气？
    卫时俊：“......”不符合妖怪的进食要求他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卫时彦则是默默抹汗，据他所知，他自己不仅符合妖族对食材的要求，还是山珍海味。
    知道子娴和自家祖宗有旧，苏依的胆子便放开了很多，同样嫌弃的看了卫时俊一眼。“我也不想找他，但随便吸食人的精气造孽，我只挑那些好色之徒下手，他们贪图我的美色，我想要他们的精气，正好两清。”
    卫时彦皱眉：“我大哥损失的可是寿命。”被妖怪吸食了精气，卫时俊起码少活好几年。
    苏依不以为然：“我没拿刀逼着他跟我上床当我的炉鼎。”
    子娴颌首点头：“既然是双方你情我愿的，苏依也没把人吸干，便不算造孽。”第一眼看到卫时俊的时候她看出了卫时俊被妖怪吸了精气的同时也看出了妖怪没要他命的意思，否则也不会给了卫时俊留了一些。
    事关生死，卫时俊终于鼓起勇气抗议：“谁说我是自愿的？”
    子娴讥嘲的反问：“这么你是被她给强了？”
    卫时俊：“......”
    卫时彦道：“大哥并不知道苏依会吸他精气。”
    子娴笑吟吟道：“根据远古人妖盟约第七条，妖族吸食人族的精气，只要人族不是被强迫的，也没被吸干，妖便无罪。别人陪你□□，你付出酬劳天经地义。”
    卫时彦干巴巴道：“人与妖之间还有这种盟约？”
    子娴理所当然的说：“自然，不然远古时人与妖是以什么为准绳而生活在一起的？”
    卫时俊道：“这是妖立的规矩吧？”
    子娴道：“人与妖一同制定的。”
    卫时俊坚持：“做主的肯定是妖。”
    子娴不解：“怎么说？”
    卫时俊理直气壮的说：“妖害人无罪，人不可能立下这样的规矩。”
    子娴的唇角勾起一抹似讥似讽的弧度：“若是人与妖之间的规矩完全倾向于人族，远古时的妖族守护者再怎么脑残也不可能保护人族，盟约维护的是双方的共同利益。妖害人，当处死，人自己作死，妖则无罪。”
    言下之意是，卫时俊被吸了精气是他自己作死，卫时俊但凡检点一点，苏依也不至于找上他。
    卫时彦如今是真的相信子娴曾经担任司法机关的成员了，如今这冷酷而讥讽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脾气古怪而公正不阿的法官。“我大哥他会少活几年？”
    子娴看向苏依，苏依道：“我没太过，他只是少活三五年。”
    卫时彦看向子娴：“我大哥原本还剩多久时间？”
    子娴回道：“十来年吧。”卫时俊的精血亏损太严重，这十来年还是建立在他好好养生的前提上，如果卫时俊继续声色犬马的话，也还能活那么久，只是最后的几年肯定是医院的常客。
    卫时俊更加用力的捂住了心口，这意思就是他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寿命就这么没了？
    卫时彦揉了揉额角。“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哥恢复？”
    子娴回以爱莫能助的表情，别人寿命未尽，她救人那是结善缘，别人寿命注定，她还要让人多活几年，那是在拉仇恨。天道会把多出来几年别人造的孽全都算在多管闲事之人的头上，地府也会看多管闲事之人不顺眼。
    虽然子娴在桃花源时也犯了规矩救了卫时彦，但卫时彦是什么人，卫时俊又是什么人？哪怕卫时彦日后杀人放火，她也愿意为他背锅，可卫时俊，他们关系没那么好。
    卫时彦拍了拍自家大哥的肩膀，安慰：“你就当交了学费，以后收敛点。”
    卫时俊：“......”他一点都没觉得被安慰到了。
    第38章 狗链拴蛟
    不管卫时俊多么的不甘心，他都拿苏依没辄，子娴不会为他讨公道，尽管子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我虽然不会为你报仇，但我已经炒鱿鱼了，别管是谁先炒的谁。如果你想自己找苏依报仇的话，做为前执法人员，我是不会管的。”
    执法人员能睁只眼闭只眼无疑是幸事，可对卫时俊这根本没用，苏依是四尾灵狐，别说卫时俊一个普通人类，便是孙彬他们都得头疼这么个千年老妖，卫时俊自然没有能力报仇，除了认栽别无选择。
    提溜着被团成团的活狐狸精走在回家的路上，卫时彦问子娴：“你是要把她吃了吗？”虽然不吃人了，但子娴还吃妖怪，这些日子，子娴在都市里闲逛时若看到不顺眼的妖怪就会逮回来加餐。
    这些日子卫时彦已经习惯了子娴带些奇奇怪怪的，总能在山海经里找到记载的生物回家加餐。只是一想到那些生物曾经如人一样的生活，有人的智慧，卫时俊就有种吃人的错觉。因此，虽然不反对子娴吃妖怪，但厨具却是分开来了，非正常食材不能放在公用的厨具中烹饪。
    只是......卫时彦打量了下狐狸，狐狸最值钱的就是身上的皮毛，身上的肉，他没吃过，但就算是美味，一只狐狸身上多大点肉？普通人吃一顿自然是够了，可子娴，想想子娴那长达数里的身躯，卫时彦觉得就算是大象都不够她塞牙缝的，恐怕只有传说中的恐龙勉强够她吃一顿的。
    听到卫时彦的话，苏依的皮毛立时竖了起来，她怎么忘了，自己是千年灵狐，对于妖怪而言是大补，不由得可怜兮兮的瞅着子娴。
    子娴哭笑不得的摸了摸苏依的脑袋。“我不吃灵狐。”
    卫时彦不解：“灵狐肉不好吃？”
    子娴摇头。
    “那是为什么？”卫时彦记得子娴是无肉不欢的，并且只要是肉，她什么肉都不挑。
    “说来话长了。”
    “我时间很足。”
    “那是四千多年前的事。”
    虽然人族是气运之子，但远古时，人族占据的土地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虽然是最肥沃的平原地区，但更为广袤的森林、深山大泽、海洋仍旧是妖族的天下，在这些地方，妖口比人口要多多了。
    大部分时候人与妖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有的时候也会相互冒犯，这是立场决定的。人会纵火焚林开垦农田，对于人而言，大火之后，草木的灰烬会增加土地的肥沃度，可以收获更多的粮食。但对于崇尚自然的妖怪而言，人类烧的是自己的家，而且这么一烧，再让人族刀耕火种个几年，原本肥沃的土地铁定变成贫瘠之地，住人都勉强，何况是住因为修炼而对居住环境灵气要求极大的妖怪。
    除了人族焚林垦荒，有的妖怪修炼想要走捷径，便会采补，而人自诩万物之灵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除了同样修炼的炼气士与妖魔鬼怪，以及一些天才地宝，宇宙万物就属人族灵气最足，是上佳的血食，不乏妖怪拿人类当主食吃的。
    那一年，益与子娴途经雷泽碰上了后一种情况，雷泽有个妖怪拿人当主食吃。
    益是驾着牛车来到雷泽的，驾车的是他自己，驾的心力交瘁。
    那个时候的人族对于家畜还在摸索中，不像后来那样固定了六畜，当时的人驯养的家畜五花八门。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传说中黄帝手下一个叫力牧的臣子，驯养的是虎豹之类的猛兽。自然，力牧那样的是个别例子，不是什么人都能驯养狼虫虎豹的，更多的人驯养的还是草食动物。
    人族驯养的草食动物中最受欢迎的有两种，一为羊，二为牛。前者在人族半农耕半游牧的时代是人族的主食，事实上，在华夏族完全转变成农耕民族前，羊一直是人族的主食；至于后者，牛吃苦耐劳，负重也大，很适合拉车。
    益驾的就是牛车，牛是子娴在山林里捕的山牛，负载比寻常家牛更大，也因此才能将一人一蛟从东海之滨拉到雷泽来。
    益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不重，重的是拴在他腰上的凶蛟，重也就算了，凶蛟还时时刻刻想着吃了驾车的牛。刚离开孤竹部落时，益乘的车是四马拉的，但半路上他一个不留神，四匹马就连骨头都不剩了，凶蛟用事实教导了他一个词：吃马不吐骨头。
    有了第一回 的经历，益也长了记性，一直盯着凶蛟防止凶蛟把山牛也给吃了，一路精疲力竭的来到了雷泽。
    一到雷泽，益就把牛给卖了，换了十几只羊回来烤，烤熟一只就塞一只到蛟嘴里，喂饱蛟这是他的第一要务，原因？
    离开了孤竹部后，益便失去了稳定的食物来源，而蛟的胃口很大，又只吃肉，不肯吃干粮，这一路上就没怎么吃饱。两天前益一觉醒来的时候饿得眼睛发绿的蛟张着大嘴，牙齿正扣着自己的脖颈，从脖颈上的口水可以判断：蛟扣着他的脖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蛟进食速度很快，离开孤竹部时碰到了几个强人剪径，蛟只用了一盏茶时间就吃了，一口一个吞下去的，连骨头都没吐一根出来。发现蔓延的口水后益便知道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而是摸了摸蛟的脑袋：“你想吃了我？”
    蛟纠结异常的盯着益好一会，最后伤心的离开了益的颈动脉。
    益不是血食，不能吃。
    尚未开启灵智，生而凶残嗜血的蛟始终记得这句话，也是这句话一路上没让益没被蛟当成储备粮一口吞了。
    虽然蛟没吃了自己，但毕竟是凶兽，益真没把握饿疯了的时候它还能忍得住，这才一落脚就买了大量肉食回来烤给蛟吃。
    相识半年，益唯一的成绩就是教会了蛟要吃熟食，但......瞅着一口就将一头烤全羊连骨头带肉给吞了，然后眼巴巴瞅着自己......手里正在烤的羊的蛟。益不由得在心里泪流满面，给这么一个大胃王做熟食绝对是一种折磨。
    蛟吃得差不多时益自己也吃起了还剩下的半只熟羊，益吃东西比较要有素质多了。
    蛟不管吃什么都是一口吞，当然，这也就它做得到，换了别的，不管是人还是妖都做不到。此时的蛟还是幼生期，体长不过两米，一口还没长齐的乳牙，而它吞下的食物中不乏体积比它更大的。但巴蛇吞象尚且需要三年才能消化，还得吐出骨头，蛟却不然，血食进了肚子里，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吸收干净，并且连骨头都不浪费。
    同样是吃羊，蛟是一口吞，益却是用匕首将羊肉切成一片片的再吃，非常的优雅。遗憾的是在场唯一的观众还不知道什么是优雅，因此蛟没有欣赏益的优雅，而是叼着羊头骨磨牙，它正在长牙，牙床总是痒痒的，很不舒服。
    外头传来非常热闹的声音，蛟继续磨牙，益却是愣了下，这热闹的感觉怎么有点熟悉？
    想起来了，是神灵婚嫁。
    在远古时，不少部族与一些妖怪订立了共生盟约，妖怪利用共生盟约成为人族的图腾分享人族的气运更快更稳当的修炼，而当时还弱小的人族则以此换取妖族的保护。这一类的妖怪在远古时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图腾妖族，而因为图腾妖族对于人族的保护，人族为了更好的拉拢妖族守护者，便在与妖怪的关系中采取了人族的一种拉拢之法——结两姓之好。
    给妖怪娶个人族妻子，或是找个人族夫君，如此一来，大家就是亲戚了，关系自然更亲近了。而且人与妖生下的孩子大多是有法力的，而这些半妖在母族遇到危险时会袖手旁观吗？因此人妖婚嫁在远古时并不罕见，东夷做为当世三大民族集团之一，拥有的图腾妖族更是丰富，大部分都与人族联姻了。益以前就参加过图腾妖怪与人族的婚姻，因为是联姻，且联姻对象又是部族的图腾，不管是哪个部族都会将这场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
    只是，这外头的热闹里怎么掺着哭声呢？嫁个女儿而已，谁家女儿不嫁人的？而且嫁给图腾又不是远嫁，有很多机会再见到，至于跟送灵似的吗？
    出于不解，益爬上了羁舍的矮墙，看到的是一支热闹而悲伤的送亲队伍。
    看益爬上了矮墙，蛟也叼着磨牙的骨头飞了上来，远古的婚礼没封建时代那么麻烦，也不坐轿子。新娘坐在婚车上的，婚车是敞开的，所有人都能看到新娘的模样，蛟探头一看，婚车上的新娘满脸都是泪。所幸远古时现代那么五花八门的化妆品，不然新娘的妆容肯定惨不忍睹。
    蛟只看了新娘一眼便吐了出嘴里的羊骨头向新娘扑去，纯阴之体，上品的血食啊！
    哗啦！
    已经断过一次脊椎的益在发现蛟眼神不对时就眼疾手快的拽住了腰间的链子，以五金混以天外陨铁由炼气士所铸的链子坚不可摧，形制，跟狗链没什么两样，也不全然相似。狗链只拴狗，而益腰间这条却是拴妖，一头缠在他自己的腰上，另一头绑在蛟的身上。
    链子坚不可摧，蛟怎么啃怎么抓都没给挠断，只是链子坚不可摧，人的腰肢却不是。
    蛟初进人族城邑时口水一个劲的留，虽然益拉住了它没让它在人族城邑来一场围猎，但还是有人被蛟啃掉了胳膊腿，益几乎是挨家挨户下跪赔钱祈求原谅才摆平后患的。处理好了后患，益第一件事就找炼气士炼制了这么一条狗链，然后把蛟带到人群里实验，然后......
    蛟不出所料的向它心中的美食两脚羊群扑了出去，但链子不够长，哪怕绷得直直的也够不着两脚羊。蛟不甘心的使劲扑腾了下，还是够不着，却听到了怪异的咔的声响，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蛟用没有灵智的脑袋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身后只有一个人——益，回头一看，益的腰有些怪异，而那咔的声音正是从他身体里传出的骨折声！
    第39章 凶兽无脑
    子娴仅仅是开了个头，卫时彦便已经在心里为自己的前世掬了一把泪，听这意思，自己的前世和子娴应该相识不久，而就这么一点时间就被坑得这么惨，也够倒霉的。
    “不对啊，脊椎骨折了，人就算不死也得半身瘫痪，怎么益还好好的？”
    “东海，也就是如今的渤海，那个时候有很多的炼气士，现代医学搞不定的伤势可不代表炼气士也没法子，不过他还是躺了三个多月。”以前是灵智未开，什么都不懂，如今开了灵智，再回首过去的事，子娴也觉得益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