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亵衣袖子略宽,谢珏手伸进去,摩挲滚圆的手臂。再往里会碰到兜,谢妍一个激灵,一躲,不小心弄倒一只鼓凳。
砸地声响,外间玛瑙惊醒,谢妍亦从迷梦中脱离。
听玛瑙叫了声“大娘子”,谢妍顾不得小嘴微肿,推谢珏:“你快走。”
谢珏不动,谢妍重复:“快走。”
谢妍几年前就和丫鬟们定过规矩,倘若里间有什么不该有动静,无论如何要进来亲眼确认她的安危。
听声,玛瑙在披衣穿鞋,谢珏哑声道:“还没有亲完。”
“哪里没有,我都……”她都亲他了,他居然不认账。
“后面是我亲的。”他们约好她来亲。
谢妍心口疼,“怎么能这样算。”
玛瑙在门外敲门,谢珏笑:“我们可以让丫鬟来评下理。”
谢妍气结。推门声响,谢妍眼神催促,谢珏暂且放过她。
“你要记得。”
谢珏刚出去,玛瑙进来。谢妍看了眼面向池塘的窗户,脚一软,坐在桌边。
这混蛋,还想走回廊,生怕没人看见。
玛瑙见她脸通红,担忧道:“大娘子,您没事吧,方才——”
“我弄倒了凳子。”谢妍掩住肿了的嘴:“我看得晕沉沉的,想坐下休息,不小心打翻凳子。”
那捂嘴干嘛?玛瑙不敢问,扶着自称脑袋发昏的谢妍上床。
这夜过后,谢妍想叫值夜丫鬟和她一起睡,可她入睡慢,听不得旁人呼吸。试了两次,谢妍叫人把门拆了,打通里间和外间。
绣楼每层有三间房大小,二层里间占二,外间占一。这么一变,除了北面闺床不动,其他陈设位置皆有变化。谢妍想着不设过多隔断,免得值夜丫头听不到动静,布置完,整个二层显得宽敞许多。
她忧虑谢珏会不会来,何时过来,心没个着落。
甚至想把窗户封上,可这样夜晚闷热难耐,还会惹人探寻原因。
不日,谢家商号那边传来家主谢荃的书信,让府中给谢珏准备行囊,送他启程去京城。
谢家还没做出应对,王裘先找上门。谢珏今日推了饭局,说要在家收拾行李。
“你真要去京啊,京里有什么好的,还有长辈管着,哪有和哥们在一起洒脱。”
“爹下了命令。”
王裘不在乎地拍谢珏的肩:“怂什么,先躲过去,等你爹回来再认认错。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你爹能把你怎么样。”
谢珏笑笑不松口,暗想王裘知情多少。他是不想去,奈何自己不势单力薄。
不过那边也不是铁板一块,要见他的是郎主,要毁他的是那个老妇人?
王裘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府君的小儿张稷先上门,嚷着找谢珏。
他十五六岁,一身清贵,找到谢珏,脸垮下来:“谢二郎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一看就是王裘叫来的。谢珏领他到书房,指着书案:“作业都在这。”
张稷先喜笑颜开,痛快地付了银子。他打小爱练武,不怎么喜欢读书,和谢珏不打不相识,三年前开始雇谢珏代写作业。
谢珏当时听说不让科举,憋着一口气,写着写着,一次张稷先落了作业,谢珏去送,送作路上捡到个师父,练了大半年,发现自己练武比读书厉害。
而后雾柳她们来了,谢珏觉得那是对他仕途幻梦的警告,长了心眼,没把多了个师父的事说出去。
张稷先认识谢珏和王裘难分先后,但谢珏让王裘错以为张稷先是他引荐给谢珏的。说起来,王裘算是谢珏的冤大头,有时谢珏日子拮据,王裘便做东请他玩。谢珏浪了几年,其实没花多少银子。
他对张稷先说:“王大郎我信不过,此番一去数月,我师父就交给你了。”
王裘太浪,是不靠谱,张稷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他。”顺便让那老头多教他一些功夫。
他嘱咐:“你去京里多吃些,听说北人皆高壮,你加紧再长一尺,等及冠,咱们一块去投军。”
谢珏说:“再说吧。”
渺风楼,耳报神玛瑙回来,谢妍说:“谢珏怎和府君的小郎混在一起。”
她想了想,恍然道:“难怪。”
谢珏每日胡天胡地,她还想是哪来的银钱。谢妍刚拿回白氏嫁妆时,好些铺子经营不善,像个无底洞。谢妍把月钱贴补完,抓秃了脑袋找不到进项,使激将法,写信给爹,说他既然给谢珏私房,就不要厚此薄彼。
爹回信,既如此,无钱回寄。
想来谢珏的进项,和张小郎有关系。
谢妍怀疑她被骗了。爹一般年末回来,谢珏肯定同他一起,差不多也就三四个月,正好合了三个月不出现的约定。爹重视谢珏,给她和刘氏的家信,合在一处写,满打满算一页纸,却不时和谢珏私下通信。
谢珏一定知道,他用先手消息骗她,让她亲他的嘴。
刘氏看过信,送到渺风楼。谢妍一看,没有关于她和刘氏的一言半语。
谢妍丢开信:“她也就会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不就是没提我,得意什么,我爹来信提都不提她。”
从前就是这样,派人在她耳边说谢珏和她差半岁,是她娘孕期时生的。谢妍接过带谢珏的任务时,就知道谢珏的生母来路不明,恐怕是爹的外室,所以她好好款待了他一番,把他吃的东西全折算成银子。
爹为让她消气,把账结了,还付了三成利息。她被钱砸昏了眼,曾以为爹更看重她。
这厢,玛瑙和珊瑚掩嘴笑。珊瑚是江湖人的女儿,有些深宅之外的见识,和谢妍说:“奴婢瞧着,来送信的人仿佛是威远镖局的镖头。”
谢妍皱眉,镖局是运宝贝的,谢珏哪里像宝物。
“谢珏何时出发?”
“大后日。”
大后日,熬过三天就好。
谢妍心惊胆战,谢府热闹非凡。二郎要出远门,他们才知二郎有多少酒肉朋友,这个拜访,那个邀约,连行李也没法好好整。
谢刚浑水摸鱼,两天后,入了夜同林姨娘幽会,哄得林姨娘许了好些零花银子。
云雨收歇,他抱着林姨娘躺下,伸手摸那小乳。想起月夜撞见的丰满丫鬟,不禁意兴阑珊。
“二郎院中的通房你可识得,我想请她来做做客。”
做客是两人的暗语,若有丫鬟撞破两人好事,林姨娘就将那丫鬟哄到床榻供谢刚奸淫,以此威胁丫鬟狼狈为奸,不走漏消息。
林姨娘曾经的大丫鬟就是这样,那丫鬟脸嫩,原在林姨娘有身孕时开脸侍候过谢家主,后来又和她一起侍候谢刚。林姨娘善妒,见谢刚挺喜爱,便把那丫鬟卖远了。
她听谢刚又瞧上年轻丫鬟,心里一团火。把谢刚手拍开,她道:“你好大的脸,看上二郎的丫鬟。”
“二郎都要走了。你莫乱吃醋。”
他包住那小乳,把她揉得软了,解释道:“那天她看见我了,我回去的路上被她撞见。我不知道她叫什么,要先认一认把她找出来。”
林姨娘娇弱地轻喘:“我想想办法。”
夜色掩盖奸情,亦笼罩渺风楼的一切。
谢妍因谢珏熬了几天夜,劳累过度,今晚未熏香,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值夜丫鬟见她入眠,置好冰,吹熄了灯盏。
但她潜意识记挂着谢珏的事,生生逼醒了自己。
脑袋发晕,浑身无力,惟有胸乳沉甸甸的重量,让她觉得自己不是游魂。
黯淡星光飘散进来,精细的陈设仅余廓影。房间似乎极大,丫鬟的声音几不可闻,谢妍踩在地上,有些惊惶。
她不喜有人扰眠,又装门设槅,就是担心夜半醒来,直面这种空寂感。谢府很大,人很多,却给不了谢妍多少安全感,她虽然有爷娘,但他们常年缺位,不如窦嬷嬷来的亲近。身边的仆婢,再亲近,却又忍不住怀疑她们的真心。
不仅如此,她体内还有陌生又熟悉的空虚,催促她寻找爱抚与欢愉。
都怪谢珏。
她吸了吸鼻子,感觉黑暗把脚吞噬。
老半天才踩中鞋,谢妍抹了抹眼睛,想看到光,一步一步往朝池塘的窗子那去。窗板是开得,伸手接了点光影,谢珏倒吊下来,三两下蹲在窗台上。
“你在等我么。”
谢妍心一颤。
谢珏逆着光,方才那番动作还留在她眼里,流水一样从容,豹子一样迅捷。
“谢娘,我来追债了。”他的声音带笑。
谢妍想退,却没有退得了。那股香气从心里弥漫上来,她抵抗内心的骚动,谢珏跳进来,谢妍终于退回黑暗。
谢珏追上来。
“我想抱抱你。”他拥住谢妍摩挲她的发顶,“可以么。”
……他都抱了。
“不行。”
谢珏当没听到,但发觉声腔像哭过的。他说:“是热醒了么,还是做了噩梦。”
语气关切,谢妍一下软了心肠。
谢妍眼睛发酸,静立须臾,轻轻说:“我害怕。”
她柔肠百结,第一次向他吐露心声。倘若他的回答……谢妍搂住他的腰。
她就是他的。
谢珏却没领略那股暗流,他的心思集中在近处,谢妍的香气,谢妍的触感。
她在等他,还特意搽了香粉。
谢珏心里笑,那些克制几乎齐根断裂,他只想把谢妍抛到床上,把茭白的身子从衣物中分离。这样太过分了,谢珏喉头发紧,又忍不住绮念,沉吟片刻折衷道:“亲一亲就不怕了。”
出乎意料又仿佛情理之中,短短数息,难过、懊恼、后悔、讽刺此起彼伏。
谢妍忍住哭意,反手就是一推。
亏她差点信了他,一腔柔肠喂了狗,谢妍转身走。
谢珏未看见她神色变化,他夜视不错,追上来拦住她:“前面有椅凳。”
谢妍小声:“不用你管。”
她趿拉着鞋,床的方向都有点辨认不清,谢珏唉一声,抱起她上床。小心翼翼地放下,像护着珍宝。
他的珍惜有几分是真,谢妍一脚踹开他。
她脱了鞋子,要拉蚊帐,谢珏不肯。
“债还没还呢。”谢珏耳语。
还鬼,他就是逮着理由占她便宜。
可他的声音往她耳蜗里钻,谢妍无所适从。奶香飘散,更是混乱了她的思绪。
俩人僵持不下,谢妍气道:“你不就是想……好,咱们以后互不相干。”
蚊帐翻动又落下,她抓着谢珏肩膀猛然把人拉下来。
谢珏隐隐猜到她想做什么,恍惚道:“谢……”
“你想吵醒丫鬟吗。”谢妍小声打断他。
把他拉得更低,谢妍嘴唇贴上谢珏的,凶狠得像幼狼。
迷夜(四百珠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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