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优橙赶到医院的急救室时，门口上方的红灯刺目得她眼睛生疼。

    原本坐在长椅上的许以城看见她来了便迎了上去，脚步在他看到优橙身后跟着的江言予时犹豫了下，略过江言予对他充满敌意的眼神，满脸愧疚地对优橙说：“优橙，真的对不起。”

    林优橙摇摇头，疲惫道：“这不关阿城学长的事，这个病本来就……唉，我应该陪在她身边的。”说完，她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转头对江言予道：“江导，你说你不希望我的时间被除你以外的人占用，可是真的很抱歉，我真的必须要陪伴我的母亲，我要替她做好未来的一切打算，我不知道自己每一次的陪伴……会不会……就是最后一次……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希望你可以理解。”林优橙哽咽着，用手抹了抹眼角，硬挺着不让自己大哭出来。

    江言予默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正想开口说什么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个白大褂医生出来左右张望着传唤：“周丽芸的家属在吗？！”

    “在！在！”林优橙连忙过去，紧张得声音都在抖，“医生我母亲怎么样了？”

    医生先是递了个协议单和笔给她，然后才委婉道：“跟你说实话，你母亲现在情况挺危险的，接下去我们要给她做的手术风险很大，需要家属确认签字。而且还要和你强调一点，就算这个手术成功了，你母亲也有可能处于长期昏迷的状态，所以要考虑清楚了。”

    林优橙想都没想就赶紧签字，无论如何只要还有希望肯定是要选择抢救。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医生收回单子时，别有深意地又说了句：“平时病人有什么不舒服就一定要及时和医生反馈，这病人有时不说，那你做家属的就要留心一点，多关心病人的状态，等拖到严重了就很麻烦了。”

    “嗯嗯！谢谢医生，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多注意的！请您一定要救我母亲！拜托您了！”林优橙不住的点头鞠躬，见医生叹息着重新回手术室后，终于忍不住懊恼地蹲下身哭起来。

    林优橙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她知道母亲的性格是那种生怕麻烦到别人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女儿，也害怕自己的病让她担心，从来只会对优橙报喜不报忧，只会说自己今天比昨天更舒服了一些，从来不会说自己的哪里疼。

    她最怕的就是自己无望的恶病拖累了优橙。

    林优橙承认自己是疏忽大意了，母亲每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都很好，却不知道她是强撑的，自己只看表面却没有去留意细节。

    所以当她一直以为母亲就会慢慢好起来时，这种毫无征兆的、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得她措手不及。

    母亲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真的很怕很怕。

    江言予看着林优橙因哭泣而不断耸动的薄弱肩膀，眉头紧紧锁起，然后边转身边掏手机，不知是要给谁打电话。

    许以城把林优橙扶起坐在长椅上，然后用手巾替她擦拭眼泪，轻声细语地安慰道：“优橙，阿姨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一定会没事的。”

    林优橙扶着额头，紧紧咬着牙，定定地看着地板，脑子里除了母亲再没有别的。

    等江言予回来时他就看到许以城半搂着已经神智恍惚的优橙，他大步走过在林优橙的另一边坐下，然后将许以城扶在优橙肩上的手就打掉，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动作却是理直气壮地搂过林优橙，低声哄她道：“没事了，别哭了。”

    许以城脸上浮出些许无奈，往旁边挪了挪，只能垂着头，十指交叉着将手肘靠在膝盖上，然后静默地等待着。

    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走廊另一端传来一阵喧哗，林优橙抬起头发现有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赶过来，那一行六人除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三四十岁的西装男，剩下的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外国医生。

    江言予站起身和那个身姿挺拔的西装男握手，那男人长相很是雅俊成熟，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拍着他的手背说：“最近正好市里在开csco峰会，不然就没法这么快给你带人来了！你一打电话我就赶紧带这些参加会议的专家赶过来，已经通知里面的主刀医师了，等会他们会一起进去研究手术的最佳方案。”

    “多谢陆叔，麻烦你了。”江言予说完后又转向和那些外国医生一个个握手，用英文讲了些什么后，手术室的门又开了起来，一个女医师出来领着这些医生进去。

    林优橙的泪还挂在眼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个被江言予称为陆叔的男人就指着她问：“就是她母亲在里面手术是吧？”

    江言予点点头，礼貌回道：“她母亲病得很重，实在是害怕有危险，所以才请陆叔你能多帮帮忙。”

    男人想了会，突然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说：“想起来了，她就是上次你让我帮忙转病房和安排手术的那床病人吧！那个病人确实蛮严重的，不过虽然乳腺癌加尿毒症看起来很复杂，也还没到完全没办法的地步，还是有治好的希望的，不用太紧张。”

    林优橙曾在医院走廊的宣传海报上看到过这家医院的院长叫陆长凌，那时她还感慨院长居然这么年轻，而海报上面贴着的照片和眼前的这个“陆叔”并无二致，她起身不住鞠躬道谢：“多谢陆院长！真的太感谢您了，我和母亲都无以为报！”

    “诶！别谢我，我是欠这小子人情不得不还，要谢的话你得好好感谢言予，”陆长凌笑呵呵道，然后又意味深长斜睨着江言予说了句，“以前求着他找我帮忙他都不找的，没想到居然有人能让他开这个尊口。”

    江言予眼角抽动了下，低声道：“那是因为的确没有事需要找陆叔你帮忙。”

    陆长凌耸了耸肩，笑得有些奸诈，他拍拍江言予的肩笑道：“好了，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忙，先走了，有事就再联系我。”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林优橙目送着他离开，而后转过头看着江言予，心里打翻了百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你是要说些感谢我的话，那大可不必。”江言予抢先说。

    林优橙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摇头道：“我想说，我一定会出色地完成工作，一定会给你提供你需要的任何灵感。”

    江言予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抿着唇问：“是为了报答？”

    林优橙犹豫了下，点点头，垂下头道：“只要江导需要，合同上的年限随江导修改，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可以为你做任何工作，总之以后我就是供你驱使直至满意为止。”

    江言予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漠，但可以看得出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紧咬牙关，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优橙，默默无言地注视一会后，将目光转向许以城，问：“许先生平时经常来医院看望伯母是吗？”

    许以城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缓缓地点头。

    江言予突然轻笑了一声，再把目光转向林优橙，说：“我明白了。”

    林优橙却是不明白江言予明白了什么，她只是突然觉得江言予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