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里的汤逐渐变成奶白色。
叶初然放了些盐,凑到罐前,鱼肉白嫩,豆腐爽滑,绿的香荽点缀其间,简直是色香味俱全,她小心翼翼的剔除鱼的骨头,然后倒入竹筒里面,盖好盖子,把陶罐洗刷干净,拎着竹筒悄无声息的回到屋里。
晚饭时分,张氏喊叶初然来厨房吃饭,不出所料,果然又是芋头饭加水煮菜,叶初然心中暗暗腹诽,谢家在村里算是富裕人家,家里有几十亩良田,只有谢多福一人耕种,最多农忙时候请个短工,因有举人傍身,不但不用缴纳任何赋税,每月还有官府补贴的月粮和月银,按理说这般光景十分不错,日子却过得连一般的农户都不如。
她坐在桌前,咦了一声,“大嫂,怎么只有你和大丫二丫三丫,爹娘和大伯在哪里?”
张氏端起碗,抿了一口饭,神情麻木,小声地说道,“他们都在堂屋吃饭。”
叶初然心中奇怪,怎么吃饭还分开吃,眼珠骨碌一转,她蹑手蹑脚走到堂屋窗前,偷偷往里看去,顿时肺都快气炸了,屋里面的小厨房另有一番天地,谢老太将一大块腊肉切成片,和着青蒜在锅里炒的欢快,桌上放着一大盘炒鸡蛋,谢老汉和谢多福正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嘴角流油。
叶初然忿忿不平的回到院里,想到谢临安的苍白瘦弱,想到张氏和三个孩子的营养不良,怎么会有这种人家,对瘫痪儿子和怀孕媳妇不管不问,想到张氏麻木的脸,可见这些人经常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
她搜尽脑中的词汇都形容不出这家的恶心,只能呸了一口,“吃独食,小心独食难肥。”
话音刚落,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从堂屋里传来,叶初然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回过神来,看到张氏正往堂屋走去,她也跟了上去。
走进屋里,叶初然几乎要笑死当场,谢老太满脸灰,手里拿着锅铲直哆嗦,谢老汉躺在床上伸长脖子目瞪口呆,谢多福站在灶头前,手足无措的盯着满地砖灰发呆,嘴里喃喃自语,“这……这灶头怎么就塌了呢?”
直到给谢临安送饭的时候,她的肚子依旧酸痛,估计和她在房间里足足笑了一盏茶的时辰有关,望着眼前少年冷如冰霜、不苟言笑的脸,叶初然决定把这个笑话讲给他听,于是捂住肚子哈哈哈把过程描述一遍。
谢临安依旧面无表情,叶初然讨了个没趣,笑容凝固在脸上,只好转移话题,“爹娘和大哥可惜了,腊肉泡汤了,趁他们不注意,我偷偷做了鲜鱼豆腐汤,你尝尝味道。”
她转身倒出鱼汤的时候,不经意回眸,似乎见到谢临安唇角微翘,这家伙明明也是幸灾乐祸,偏偏还掩饰的那么好,把鱼汤递给他,见他拿起调羹轻轻舀了一勺汤放在嘴里,咽了下去。
“味道如何?”叶初然满脸热切地看着谢临安,前世她烧的鲜鱼豆腐汤是一绝,就连阅菜无数的老爹都啧啧称赞,说自己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鱼汤,更何况放在古代,一定会让这个少年惊艳。
谢临安抬眸看了她一眼,安静无波,神情依旧冷漠如雪,嘴唇微微翕动,“谢……”
他居然对自己说谢谢?莫不是自己听错了吧,虽说她一直想听这个乖张少年说声谢谢,转念一想,此人少年中举,性子倨傲,让他说谢谢也有些为难人家,还是算了吧。
叶初然连忙接过话,“不用谢,不过举手之劳,孟子云,君子施恩不图报。”
谢临安黑琉璃般的凤目瞥了她一眼,眼神凉凉,慢悠悠说完一句话,“咸淡正好。”
原来不是谢,是咸,自己这是脑补过多啊,叶初然尴尬的眼神无处安置,低下头勉强龇牙一笑,“呵呵,原来是说咸淡啊,正好就好。”
谢临安低头望着手中的汤,自从自己瘫痪以来,三年过去了,爹娘对他的嫌弃默默看在眼里,一日三餐不过将就饿不死罢了,这些鲜鱼和豆腐想来应该是叶娘绞尽脑汁所得,他不知道她为了捉到这条鱼花了多少时间,只知道自从他瘫痪以来,这个小姑娘是对他最好的人。
叶初然自我脑补了一把后,待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狼狈不堪,就在此时,一个犹如玉石敲击般天籁之音响起,低沉清冷,“谢谢。”
谢临安淡淡道了声谢,在他看来,不过张嘴之劳,有些不明白为何那个叫叶娘的小姑娘满脸除了欣喜就是惊讶,不由问道,“为何要对一个废人好?”。
叶初然眨了眨大大的杏眼,他居然说谢谢了,总感觉自己等这句谢谢像是沧海等桑田,天涯等海角,洪荒等宇宙,如今终于等到了,她却手足无措起来。
为什么要对他好?原因有许多,之前把他气晕了她内疚,他讲解中庸的时候睡着了她更内疚,这些也就算了,最大的原因,她难道要告诉他,因为你我同为炮灰,咱两颇有渊源,连死都是相差半年,所以同情心泛滥?
搜肠刮肚想着古文教授教过的话,突然想到一句,“以前爹爹教过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一直记住,是不是这么说?”也不知道意思对不对,反正她想表达,虽然我很苦逼,可是胳膊腿还健在,所以要照顾你,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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