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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0节

    “你是天福和尚的亲信?”
    “那哪能啊。我虽然功夫不错,但习武的目的是为了强身健体。平日里犯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乃是安善的良民。更别提参与谋反大案了。可是那负责甄别弥勒教众之人,趁机敛财。乖乖交钱的,就是普通教众,不肯交钱或者交的少的,就被他们打成天福和尚一党。我一时糊涂,咽不下这口气,就没交钱……结果,硬生生的被他们逼成了反贼……无奈之下,这才带着妹妹四海为家。后来听说了豆子冈群雄的为威名,这才赶来投奔。”
    这番谎言,郭业也是早就想好了。天福和尚一案,要说没有个把冤枉的,郭业自己都不信。他冒充一个身怀绝技的普通教众。除非豆子冈的强盗派人去益州打探,绝无可能穿帮。
    黑脸汉子听完了,连连点头,道:“这个案子轰传天下,我倒是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堂堂的秦国公,也会冤枉好人,在民间,这家伙的官声还算不错。”
    “唉,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再说了,秦国公就是个掌总的。具体办案的,还不是那些事心财黑的小吏。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任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这种事,秦国公也没辙。”
    郭业对答如流,黑脸汉子一时间还真挑不出什么错来,但是现在乃是非常时期,就这么贸然把两个生人引入寨中,实在有些不妥。
    他说道:“郭大宝,你说的倒是毫无破绽。不过……现在咱们山寨正在办一件大事,不方便接待贵客。这样吧,你先去无棣县待上几天。等我们这件大事办完了,再接你入寨。”
    郭业道:“还没请教尊驾的贵姓高名?”
    “免贵姓高,名元青。人送绰号,黑铁塔!”
    郭业看着眼前这个黑脸的小个子,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黑铁塔”这个绰号,和他联系在一起。他咽了口唾沫,道:“好吧,我说高元青。你说得倒是轻巧,去无棣县,然后呢?你说话不算话,我上哪找你去?你指望这么三言两语就把我支走,是不是太小瞧我郭某人了?”
    高元青也觉得自己这么干有点不地道,一嘬牙花子,道:“要是往常呢,想在咱们豆子冈入伙,那都要交投名状。不过,最近咱们豆子冈惹了点麻烦,就是投名状也不好使了,兄弟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只能对不住您了。您要是觉得实在不能接受,那你就把我宰了,姓高的绝无二话。”
    这家伙死视生死如无物,死猪不怕开水烫,郭业也是颇为头疼。他缓和了一下口气,道:“姓高的,我就纳闷了,人们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你小子张嘴是死,闭嘴又是死,仿佛生无可恋,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啥?”高元青苦笑一声,道:“事到如今,我跟您说实话吧,咱们豆子冈的前途也不妙,早晚就得被官府铲平喽。换句话说,我们这些人,都难免千刀万剐之苦。这早死几天,晚死几天,又有啥区别?”
    郭业道:“不能吧?据我所知,豆子冈地势险要,不出动十万大军,根本就奈何不了你们。因为这个,郭某人才带着妹子来投。怎么听你说话的这意思,这豆子冈都成了纸糊的了?”
    “嗨!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们豆子冈地形险要是不假,官府难以剿灭也为真。不过……光这有啥用啊?官军奈何不得咱们,咱们也奈何不得官军。豆子冈四五百人,人吃马嚼的,消耗也不少。这补充从哪来?”
    “你们不会出去抢?”
    “如今天下太平,绿林之中,也就是咱们豆子冈一枝独秀。所以,咱们豆子冈附近,一直就驻守着朝廷的大军。咱们出去的人少,抢来的东西就是杯水车薪。出去的人多,那就是给官军送菜。所以,现在其实咱们豆子冈获得补给的最好办法,就是拿钱买。”
    郭业听了这话,好悬没笑出声来,道:“拿钱买?这也太对不起豆子冈的名头了吧?”
    “形势比人强,这有什么办法。唉,如今咱们豆子冈是坐吃山空,我看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郭兄弟,你要是有更好的出路,还是别来咱们豆子冈落草了。”
    郭业来豆子冈的目的是为了救阴秀怜,又不是真的落草,闻言一阵冷笑,道:“你这番说辞,还是指望把郭某人支走?”
    高元青一仰头,冷哼一声,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这一百来斤交给您了,您不信的话……”
    郭业赶紧把他拦住了,道:“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山寨里,要办的那件大事,是什么?”
    第1673章 郭小哥剿匪记(3)
    高元青道:“就在前些日子,咱们豆子冈来了一位贵人,乃是齐王李佑的亲舅舅,换言之就是咱们大唐的国舅爷,姓殷叫做阴宏智。他想让咱们豆子冈群雄,为齐王殿下效力。”
    “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这是好事啊!”
    “招安当然是好事。不过呢……谁知道他阴宏智是不是包藏祸心,假意招安,实际上是想把我们豆子冈群雄一网打尽。”
    “所以呢?”
    “所以,我们就稍微试探一下。当时,国舅爷前来,除了几个随从,还带着他的一个女公子。那女公子长得那个俊啊,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沉……沉……”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对,就是这两句话。所以,我们大当家的,就向国舅爷提亲,求娶他家这位女公子。”
    郭业道:“你们也太不懂规矩了吧。那国舅家的闺女,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你们大大当家的,说白了就是个贼头。他想跟国舅家结亲,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话可不能那么说。阴弘智招揽我们的时候,说只要咱们辅佐齐王千岁登基坐殿,几位当家的就能公侯万代,我们这些当喽啰的,也能捞个县令、校尉什么的当当。咱们大当家的都要公侯万代了,难道还配不上他的闺女?”
    “这……算了,我不和你争……然后呢?”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当天晚上,国舅爷就不见了!”
    “那他家的女公子呢?”
    “当然就留在咱们豆子冈了。我们估计,是国舅爷来咱们豆子冈是包藏祸心,见事机败露,弃女而逃了。”
    “国舅爷逃跑就说明他包藏祸心?不见得吧。”
    高元青理直气壮的说道:“怎么不见得?他要是不心虚,跑什么呀?我们这就是一计,国舅爷要是答应了大当家的求亲,说明他对我们所言都是发自肺腑,绝无虚假。”
    “那要是不答应呢?”
    “说明他承诺的事情有水分。现在国舅爷不但不答应,还彻夜逃跑了,那就说明,他这次来,是一句实话都没有,完全是想把我们赚出豆子冈,再一网打尽。”
    郭业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是你们招待不周,贸然提亲……让国舅爷误会你们并不想招安。他无奈之下,这才逃离豆子冈。”
    “那怎么可能?”高元青连连摇头,道:“就算我们都是粗人,招待不周。但他要不是做贼心虚,怎么可能连自己家的闺女都不顾?买卖不成仁义在,他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人家胆小不成吗?”
    “胆子小他不在长安城忍者,来我们豆子冈干什么?我们这可是强盗窝,国舅爷要是胆子不大,怎么敢来?就算他为了荣华富贵,麻着胆子来咱们豆子冈也就罢了,为啥还带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我看他真是胆大包天。”
    还能这么解释?郭业一阵无语。
    豆子冈群盗的逻辑还真能自恰,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人家阴弘智虽然胆子不大,但是心比天高,认为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群盗就会纳头便拜,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所以,阴弘智并不认为此行有什么危险,甚至把调皮的女儿都带在了身边。
    没想到的是,豆子冈群盗不按理出牌,竟然向他提亲,这可把阴弘智吓坏了。他所谓的公侯万代,也就是那么一说,招揽哪拨江湖好汉,都是这个套路。至于能不能兑现,那就只能看他们日后的际遇了。
    至于现在?阴弘智就是疯了,也不会和强盗头子结亲。豆子冈的大当家的向他提亲,他只会认为是强盗头子起了歹心,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个国舅的身份放在眼里,这才连夜出逃。
    郭业心念一转,就想清楚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道:“原来如此,郭某人受教了。就是不知道,你们准备如何处置国舅之女?”
    “这就是我们要和您说的那件大事了。现如今,我们豆子冈差不多是山穷水尽了,十分盼望招安。可是国舅爷竟然来了这么一手,实在是令人寒心。所以……我们想出来了一个好办法,可以一举三得。”
    “一举三得?到底是什么办法?”
    “明天就是黄道吉日,我们大当家的,准备和国舅家的千金拜堂成亲!”
    “啊!你们好大的胆子!人家不同意,你们就……这不是强掳官眷吗?你们这是作死,知不知道?”
    “我们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大当家的强娶国舅爷之女,好处有三。第一,大当家的得了一个如花美眷。第二,国舅爷暗赚咱们豆子冈,这次就要他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那第三条呢?”
    “第三条,最为紧要。我们大当家的和国舅之女成其好事,过不了多久,那国舅之女,身怀有孕。生米煮成了熟饭,国舅爷就是不想承认这桩亲事也不成了。为了他的外孙着想,还不得帮着咱们豆子冈招安吗?”
    “这……尼玛你们还真敢想。”郭业道:“你们就不怕国舅爷恼羞成怒,根本就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女儿?”
    “那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我们豆子冈也没啥损失,还多了一个压寨夫人。”
    “你们就是因为这件大事,这两天才不准外人进入?”
    “就是这样。国舅爷把女儿落在了这里,势必不肯善罢甘休。我们豆子冈这两天严加戒备,防备官军突袭。等大当家的和国舅之女的婚事办完了,木已成舟,防备才能松一点。那时候,我再请你入伙”
    郭业道:“你们豆子冈的情况如此不妙,就没有想过其他办法?比如说,大家各奔东西。”
    “哪有那么容易?能来豆子冈的,谁身上没有背着人命案子。短暂出去,采买点补给还成,时间久了,定然会被官府发觉,还是难逃活命。所以说,我们在这忍着是等死,各奔东西是找死。”
    郭业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那你今天就更要带我去豆子冈了。”
    说着话,郭业从怀里一伸手,掏出了几张钱票,道:“长乐坊大钱庄的钱票,五万贯,作为我给你们大当家的贺礼。有了这五万贯,你们豆子冈就能多坚持个十天半个月的。等孩子生下来,你们不就更有把握威胁阴宏智了?”
    高元青看着郭业手中的钱票,眼珠子都红了,道:“这……这可是五万贯……您真舍得?”
    郭业把钱票一晃,又放了回去,道:“想当初在益州,在下只不过不甘心受小人的敲诈勒索,才没交钱,以至于被污蔑成了反贼的同党。实际上,郭某人可是家资豪富之辈。这五万贯钱给你们豆子冈也没啥,但是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让我参加你们大当家的婚礼。”
    “这……您这么着急败火的入伙,到底是为啥呀?等两天,那不是一样的吗?”
    “为什么?”郭业冷笑一声,道:“还是那句话,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我郭大宝,来你们豆子冈入伙,可不是当喽啰来的。聚义分赃厅上,怎么也得有我的一把交椅。为了我郭大宝的前途着想,在你们豆子冈的第一次亮相就至关重要。我倒要看看,你们豆子冈都混到这个地步了,到底是你们豆子冈迁就我郭大宝,还是我郭大宝迁就你们豆子冈?”
    第1674章 郭小哥剿匪记(4)
    郭业这番话,其实也经不起推敲。
    很显然的道理,豆子冈群盗身上背着人命案子,不敢离开豆子冈太久。那他这个朝廷钦犯,在豆子冈之外,都流窜了一年多了,想必更是山穷水尽。都混到这地步了,怎么可能有底气和豆子冈群盗叫板?
    不过,这番说辞,对付高元青也足够了。
    郭业从和高元青一见面开始,就是无比强硬,不肯居于人下,言语稍有不和,就和高元青大打出手。这不像是伺机打入豆子冈的官府卧底,倒像是一个江湖豪客。现在又提出这么个理由,还真符合他的性格。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有了金钱开路。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强盗?见了这么多钱,高元青的智商已经直线下降了。郭业所言就是有些不合理之处,也被他自动忽略了。
    他为难地说道:“话是这样说。不过这可是大寨主的命令。我高元青人微言轻,可不敢私自把你放进去。”
    郭业道:“怎么还是不行?你不要那么死板,大寨主这么做,无非是怕官府的探子混进来。只要保证在下不是探子,那不就行了吗?”
    “可问题是,我相信您的身份,其他人不信啊!”
    “那就不好意思了……”郭业冷笑道:“好说歹说,你都不给我这个面子。反正现在豆子冈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去了。”
    “那这钱……”
    “钱是郭某人的,自然和你们豆子冈无关。不仅如此,你折了郭某人的面子,郭某人要给你们豆子冈一个难忘的教训。”
    “什……什么教训?”
    “你们这二十来人,都祭了郭某人的宝剑罢!”
    乙支花花瞧出了便宜,双臂一身,把郭业紧紧抱住,道:“不……大哥……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还是不要多造杀孽……”
    郭业一阵恶心,心说乙支花花你这是趁机占我的便宜吧?不过这个胖丫头的力气还真不小,饶是郭业天生神力,也费了一翻手脚,才把她震开。
    他手持宝剑,道:“姓高的,你要死要活,给句痛快话吧。”
    要是郭业没把话讲清楚之前,高元青当然是不在乎被砍了脑袋,但是现在,明明这家伙的到来对豆子冈群盗大有好处,自己因为严格遵守大寨主的命令,不知变通,而送了性命,实在是太冤枉了一点。更何况,一起送命的,还有自己带出来的二十多名弟兄。
    “这……您容我想想。”
    “行,我不着急。我慢慢杀,你慢慢想……”
    郭业手持宝剑,来到一个喽啰的近前,道:“兄弟,你这人命不好。黄泉路上,别怪我郭大宝,要怪只怪没跟对人……”
    “慢!”高元青道:“郭兄弟且慢动手。您要是把他杀了,可就和我们豆子冈结下了解不开的深仇。我就算答应了进寨,也于事无补了。”
    郭业也不是真的要杀人,只是吓唬吓唬高元青,道:“好,我不杀人。可你这么磨磨蹭蹭的,我可跟你耽误不起……现在是非常时期,要是撞上一伙官军,咱们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此事关系重大,你总得容我点时间……”
    忽然间,郭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我改主意了,你不让我今天进大寨也成。不过,为了弥补郭某人的损失,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这妹子,年方一十六岁,正值青春年少,而且是个黄花大闺女,尚未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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