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一拍脑袋。“对啊，我就是来问你要不要去看的！”
    《北鱼》中，涉及国内国外多个场景。男主庄鹏在一个治安混乱的小县城出生，属于小学时就会堵路抢劫、然后翘课打游戏的主儿。仗着家里有几个小钱、打架身手又还算灵活，他一直是小混混群体的头子。直到初中搞大隔壁班女生的肚子，他才被父母送到大城市去避祸。
    今天要拍的就是小县城的戏份。道具和布景已经准备好，所以祁连和沈衔默到达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人站在破败的小巷中央耍双节棍。白影飞舞、风声生寒，连后面人脸都看不清，确实像模像样。
    等韩归白把道具组刻意漆成通体雪白的双节棍放下时，祁连带头鼓掌。“不错啊，大白！就算你一年没拍戏，基本功也没落下！”
    赞美之词韩归白自然是要笑纳的。“那是，”他真诚道，“不努力点，养老本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场上顿时一片嘘声，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认真的。开玩笑，人人都称韩归白一声天王，可见他身价低不了。片酬动辄上千万美元，还怕什么养老无门？
    祁连也这么认为，但他现在也确实没时间和韩归白贫嘴。检查过群众演员以及摄像机状态后，他大手一挥，正式开拍。
    主演是韩归白，一众剧组成员都非常放心。这位爷场下难伺候，场上那是再专业不过。什么镜头到他手里基本都是一条过，省心得要命。
    而显然，这种专业素质并不随着韩归白的长假而消失，就和他刚才秀出的双节棍技巧一样。一场围殴戏，他不是冲在最前面的，却是最抢眼的——
    一群小混混把落单的对手堵在死巷里揍，是个老套的桥段。作为老大的庄鹏全程微笑观战、并不亲身上场，也不稀奇。他唯一要动手的时候是，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间点叫停手下，然后在敌人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补最后一下。
    手起棍落，血浆四溅！
    庄鹏站起身。他其实长得很不错，唇红齿白，衬得颊边的血迹更加刺眼。有小弟殷勤地递纸巾，他摇头拒绝，只盯着几乎变成鲜红色的双节棍。然后，他举起它，凑近嘴边，轻舔一口，神情痴迷。
    群架的最后定格便是这么一幕。没有狼藉，也几乎没有血色，大半个屏幕都是庄鹏的脸。他微闭着眼，几近飨足，白皙肌肤和鲜嫩双唇甚至比同年纪的豆蔻少女看起来更美好；然而，在这种时候，越漂亮的皮囊只会令人越恐惧。
    “太危险了，这孩子……”
    “还很邪性……”
    沈衔默听到周围两个工作人员低声交谈时大气都不敢喘，显然已经被韩归白的演技带进去了。至于他，不动声色地往暗处挪了挪，交叠双腿，以掩饰那点不自然。这点定力可不行，他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下面的对手戏才是真正的挑战！
    第7章
    因为韩归白进入状态极快，而小县城戏份中主角只有他一个，所以祁连才把这部分放在最前头拍。万事开头难，当然就指着韩归白这个老将开个好头。
    当天傍晚下戏时，本来就不长的县城部分已经全部完成，而且还有好几个版本可以供后期剪辑。第二天就能去下一个片场，祁大导演非常高兴，请全剧组一起吃火锅。
    正是春末的天气，寒意还有些料峭。按理说山珍火锅实在是个好选择，然而众人听说要和韩天王一起吃饭，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我最近有点上火，不能吃火锅诶！”
    “我午饭吃了两块牛排，还没消化完！”
    “我上个星期就在喜欢的餐厅定好了座，要和我先生一起吃的……”
    各种借口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祁连脸上挂满了黑线。
    但在韩归白呵了一声后，所有人都消停了。“你们就是这么做人的？今天开机大吉，还要给小沈接风洗尘，谁也不许跑！”
    沈衔默比韩归白好打交道不知道多少倍，立时有工作人员往他身边凑：“沈影帝，帮个忙呗，我家里真的有事……”
    不过，听到沈衔默的名字，有几个年轻女孩已经犹豫起来。毕竟，沈衔默帅得惊天动地可不是韩归白的偏色眼镜，而是事实；她们都苏得很！
    莫名被拉出来挡枪的沈衔默感觉自己十分无辜。他瞅了瞅众人写满“快救我们于水火之中”的脸，又看了看韩归白似笑非笑的神情。“去吧，”他说，又找补了一句：“我请客。”
    全剧组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沈影帝啊，你怎么能和韩天王同流合污呢！”
    “就是，怎么能这样？当初说好当我们的救世主，现在都哪里去了？”
    当然，其中也不乏颜控和脑残粉的呼声。
    “啊啊啊啊我听到了什么？沈影帝要请客！”
    “竟然能和韩天王和沈影帝一起吃饭！我当然要去，而且要多拍几张！她们会嫉妒死我的！”
    祁连简直无话可说。这群人，工作状态还好，一下班……什么牛鬼蛇神样儿都跑出来了啊？好在不管是韩归白和沈衔默都是见过这阵势的，他便不再管一群或闹或笑的人，转而招呼自家助理去订座。
    韩归白很满意自己造成的轰动效果。“谢啦，小沈，”他对沈衔默眨了眨左边眼睛，“真上道，看来早上没白给你讲戏啊！”
    沈衔默觉得他已经被这个俏皮的小动作一击必杀，然而脸上还得维持原状。“不……”他认真道，“本来就该请。”
    这老实孩子……韩归白想，顺手把沈衔默在他心里的标签从“帅”修改成了“萌帅”。“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片场附近就有火锅店，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杀了过去。下工时间早，店里还没多少顾客，沈衔默出手又阔气，直接包场。
    一应事务自有人去做，韩归白倚在长条沙发上，惬意地翘着二郎腿喝小酒。一杯还没下肚，沈衔默就走了过来。韩归白一边看着抢着点菜的众人直笑，一边给后辈让了个位置。
    这会儿没人注意他们这头，沈衔默也就稍微放开了胆子：“大神。”
    “怎么？”韩归白接道，然后又笑嘻嘻地说：“哦对，今早你看见希希的表情了吗？我觉得吧，你还是叫我名字比较好，不然早晚我会被你的粉丝追杀到天涯海角！”
    沈衔默想说这必须不能，然而转念一想，范希捷和韩归白关系显然很好，若他坚持下去，给韩归白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就不好了。
    “那叫什么？”他从善如流地问。
    “名字咯！”韩归白不介意重复他的回答，“老韩啊，大白啊，都行！”
    沈衔默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三个名字的亲近程度，果断选择了最后一个。“……大白？”
    “早这么做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吗？”韩归白扫了他一眼，唇角上扬。“怎么，你过来是有话对我说？”
    被戳中心思，沈衔默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刻。“今天他们为什么……”他稍微停顿了下，“突然全都有事？”有人请吃饭，难道不该一片欢呼？以前都是这样的啊！
    韩归白就知道对方要问这个，扑哧乐了。“也没什么。只不过，他们碰到我就走背运，怕了。”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工作人员听到这对话，愤愤地转脸控诉：“怎么可能？才不是我们运气差，是韩天王你演技太好！”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所有人对此都持同样的态度——
    “就是，就是！不管韩天王说什么做什么，我们看着都像真的！那怎么玩？”
    “再和韩天王玩国王游戏或者真心话大冒险，我就是傻叉！24k纯的！”
    “那要死，人都出来了，不可能不玩，难道今夜我们都是傻叉？”
    人太多，话题瞬间又歪了。不过沈衔默已经从中获取了几个关键信息，询问地看向韩归白：“吃完饭要玩游戏？”
    “时间还早嘛，权当娱乐。”韩归白继续笑眯眯，“大家一起出来玩，不留一点美好回忆不是太遗憾了吗？”
    ……美好回忆？
    就算沈衔默今天是第一次和韩归白一起参加聚餐，他也听出了其中的不详之处。怎么感觉会被玩得很惨呢……
    但真要说起来，沈衔默还是更关心早上他听到的半截谈话，关于韩归白认为褚修是个令人心动的对象以及范希捷声称只有褚修能压倒韩归白的言论。
    和在网络上不给韩归白与褚修的cp言论点赞一样，沈衔默从心底里抵制这种想法。然而，就算他也不能否认，韩归白和褚修的关系确实非常好，好到一大票粉丝都认为他们之间必然有什么。如果言论能化作实际，现在韩归白和褚修估计已经收到了山一样的结婚证。
    可想而知，目前沈衔默最想知道的事实就是韩归白与褚修的真实关系。
    问题是，想知道并不意味着能知道。
    沈衔默的少话已经成了习惯，实在找不到转过去的突破口，只得默默犯愁。
    这幅样子在别人看起来却像是神游或者沉思，至少韩归白是这么想的。于是他不再搭话，只等好菜上桌。
    热腾腾的火锅最容易点燃气氛。汤刚烧开，众人就抢着往自己的小锅里丢东西。三大盘牛肉瞬间见底，显然众人之前的那点不情愿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呃，如果真的有不情愿这种东西的话。
    “哎哎，那淮山是我先看上的！”
    “你拿什么证明啊？我还说是我先夹到的呢！”
    “吵什么吵什么，新的一盘来了！大家都有份！”
    这种哄抢，韩归白当然不参加。而且，他还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嗯，多吃点，吃饱了好上路。”
    沈衔默就坐在对方身侧，闻言脊背一寒。结合情境，他相信韩归白说的“上路”不是去死的意思，但感觉还是有点凉飕飕啊……
    所以说，大家怕的原因有一部分是这个吗？
    事实证明，沈衔默刚刚猜对一个开头。因为吃饱喝足之后，一开局玩游戏，众人立时挂出哭丧脸。可真到第一轮的国王沈衔默念出号码时，他们的表情全都变成了幸灾乐祸——
    “恭喜恭喜，开门红啊沈影帝！”
    “韩天王你也有今天，哈哈！”
    韩归白却很镇定。“先别急着嘲笑我，”他懒洋洋道，“看看小沈抽到什么要求。”
    沈衔默盯着自己手心里的纸条，恨不得倒带重来。“给你手机通讯记录里、倒数第一个不在现场的人打电话，告诉对方，你有了他的孩子。”
    所以整个要求是，韩归白……有了……谁的……孩子？！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集体爆笑。男男结婚不是新闻，但正常男人绝对是怀不上的啊！
    “谁写的纸条？这也太特么损了！”
    “这样都不笑场，不愧是沈影帝！”
    反观韩归白，依旧镇定自若。“麻烦你们，偶尔也要有点新意啊！”他恨铁不成钢地道。
    “别以为我们会被你转移话题成功！”众人才不吃他这套，手快的人早就抓住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不许作弊！我们大家盯着你拨出去！”
    韩归白一边嘀咕着“你们这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吗”，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了通话记录。那上面一水儿都是助理钟微的电话，偶尔有一个不同——
    “快看，果然是太子爷！”
    就算刚才觉得损的人，现在也兴奋起来。韩归白出道那么久，绯闻不可能没有；但要说时间以及话题性，最坚挺、最腥风血雨的对象无疑是褚修。
    ——本年度最劲爆八卦来了！还不快上！
    第8章
    “真要我打？”韩归白环顾四周，从语气都神态都相当为难。
    众人拼命点头，激动程度就和打了鸡血一样。
    韩归白拿起手机，似乎准备拨号，又停住了：“话先说在前面啊，阿修不一定有空接。那可不算我的失误！”
    “别磨蹭了，快快快！”
    “就是，你们都老夫老妻了，太子爷一定会接的！”
    知道他们纯粹八卦，韩归白无奈地耸肩。“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想看的话……”他无意中扫过沈衔默没什么表情的俊脸，“那我就打好了。”
    数十双眼睛紧紧跟着韩归白的动作，每只都亮得和探照灯一样。韩归白主动把手机开了功放，一时间满场落针可闻，只能听见“嘟——嘟——”的铃声。
    电话是在第三声铃响过后通的，不早不晚，十分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