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戚暮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师,谢谢您的好意,这件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的。”顿了顿,他又挑起一眉,问道:“不过老师,难道……您觉得我做不到这个约定吗?”
“好吧好吧,反正那是你的小提琴,记得以后拿过来给我看看就行!”阿卡得教授不理解地嘟囔了两句,便没有再过问这件事。
而戚暮则是抬首看向了天空中那一轮皎洁明亮的圆月,慢慢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那把小公主啊……
总感觉距离拿回她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啊。
第一百一十章
世界上能成为最顶尖一流的音乐学院,不过两只手便可以数完,而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就属于其中最为出色的音乐学院之一。
任何一个顶尖的音乐学院,都会拥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大型交响乐团或者小型学生私人乐团,几乎每个乐团都会时不时地进行演出,这是学生联络感情、提升实力的方式之一。
戚暮以前曾经想过参加学院小提琴系自己的弦乐器乐队,但是可惜的是,阿卡得教授每天给他的任务实在是太多了,让他根本无法加入到乐队的日常练习中去,因此这件事便也罢休。
但是学院开学典礼结束后、戚暮刚回到阿卡得教授署名的琴房时,便听到自家导师这样说道:“小七啊,你明天开始准备和学院乐团一起进行排练吧。”
这话让戚暮愣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道:“老师,我们接下来不需要再继续练习曲子了吗?”
戚暮早已看出来了,在技巧方面自己基本上已经进入了一个瓶颈期,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进步了。而阿卡得教授也从起初单纯地磨练他的技巧,转变为提升他对曲子的掌控和理解,但是戚暮却还没自信到认为自己已经达到阿卡得教授的水平。
阿卡得教授点点头,从随意放在玻璃茶几上的琴谱夹里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戚暮,说道:“这是我前几天找院长拿的聘请函,你接下来直接暂任学院乐团首席的位置。”
这样的答案让戚暮彻底怔住,他没来得及无语“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夹在琴谱里”,便问道:“老师,我记得乐团首席不是安格吗?安格的实力很不错,我觉得他能够胜任这个位子,我并不想抢他的位子。”
见到自家学生一脸正直的模样,阿卡得教授笑了笑,说:“小七啊,你难道不知道吗?安格马上就要毕业了,他现在正在准备自己的毕业曲目和考试,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忙,乐团的事情也基本上半辞职了,由扎克多作为副首席进行管理。”
顿了顿,他又说道:“其他的话,扎克多目前的水平我认为距离首席还需要再训练一段时间,所以你暂任首席的事情,院长也是同意了的。”
听着阿卡得教授的话,戚暮这才意识到原来安格已经快要毕业了。他恍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地笑着说:“老师……我突然想起来,似乎我也快要毕业了?”
阿卡得教授嘴角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但是很快他又掩饰了过去,大笑道:“不错,如果在两个月后的测评中,你能再次以高分获得第一名,那小七……你真的就可以毕业了。”
诚然如阿卡得教授所说的一样,他并不想让学院成为困住戚暮发展的拷锁。
对很多学生来说,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是他们发展人脉、提升实力、安心度过成长期的摇篮。但是对于戚暮来说,他已然可以独当一面,不需要让学院成为他的保护墙,而是要让他自己——成为学院的骄傲了。
温馨静谧的琴房里,阿卡得教授微微眯了眸子,看着自己这个只相处了不过半年的学生。他将眼底的不舍藏了起来,道:“嗯,明天你就正式去乐团报道吧,以后每天下午都记得在学院乐团里排练,知道吗?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的学院乐团还是水平很不错的,基本上出去了都可以直接得到一流乐团的聘书。”
戚暮轻轻颔首,道:“是。”过了会儿,他又忽然想到:“老师,您让我明天再去报道,那今天是……?”
阿卡得教授笑眯眯地说:“今天啊?今天你当然要把法勒教你的那几首曲子,好好地演奏给老师听了啊!小七啊,别想偷懒,老师可比法勒那家伙要严格多了,你要认真以待啊!要是有点不好,老师从都灵给你带的巧克力你就别想要了!”
戚暮:“……”
其实他真的不想要巧克力啊……
一整天的时间,戚暮除了将阿卡得教授上次布置的三首曲子全部都演奏了一遍外,还另外演奏了几首阿卡得教授临时抽查的曲目。
真亏戚暮早已对自家导师的脾气十分了解了,因此他已经额外地多练习了几首曲子,竟然还正好蒙对了几首。这让本想“借题发挥、藏着巧克力不给学生”的阿卡得教授脸上又青又白,最后还是舍不得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着的巧克力。
“这是老师最喜欢的那家老店做的巧克力,只有在都灵才有的卖。小七……你可要好好品尝啊!”
戚暮哭笑不得地说:“……老师,我真的……”
“你别再说了!快拿着它走吧,再看到一眼老师就该真舍不得了!”
戚暮:“……”
华夏自古有句老话,叫做“长者赐,不敢辞”。戚暮拿着那袋小小的巧克力,犹豫了许久后,还是趁着阿卡得教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放进了他的休息室里。
虽然说“长者赐不敢辞”,可是阿卡得教授又不是华夏人。嗯……不算数的。
灿烂和煦的夕阳下,温暖的夏风吹过巴黎,让这座城市更加炎热了几分。
戚暮拎着自己的琴盒走在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里,草坪上不时有认识的学生笑着和他打招呼,也有人远远地看上一眼,然后爱热闹地和同伴们聊起这位里德·阿卡得的得意门生,聊一聊他是如何连续获得两次院内测评的第一名的。
当戚暮还没走出学院大门的时候,他忽然便收到了来自阿卡得教授的短信,只见在那闪烁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几行小字——
【哼,小七你居然也买了这巧克力啊。嗯,不错不错,和我刚才给你的一样好吃,老师就收下了。不过明天上午可得认真练琴,下午也要去乐团报道,不许贿赂老师,知道吗!】看着这些傲娇意味都要溢出手机的文字,戚暮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回了一句“是,知道了”后,一边走出了学院的大门,一边小声地自语道:“老师还真是太可爱了啊,明明知道那就是他自己的巧克力嘛……”
青年的声音淹没在了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到处可听到的琴声中,等到戚暮拎了一包新鲜的蔬菜回到家的时候,他刚将东西放在玄关旁的架子上,忽然便接到了一通来自维也纳的电话。
看着那电话上的名字,戚暮微微愣了会儿,等到接通后,他只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先生。”
戚暮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缩紧,良久,他才轻轻颔首,问道:“查出什么了?”
“之前一直都没办法查清楚当初到底是谁将罗遇森从监狱里捞出来的,先生,前几天我拿到了一条线索,再去查的时候发现,那个将罗遇森捞出来的人……”顿了顿,对方犹豫了会儿,还是说道:“或许您也认识,他在维也纳还是很有名气的。”
闻言,戚暮心中一紧。
贾思科在维也纳虽然算不上是家喻户晓,但也自然是比较有名气的。
戚暮问道:“是……维也纳交响乐团的人吗?”
电话那头的查尔先生忽然一愣,然后赶紧地摇头,说:“不不不,先生,并不是维也纳交响乐团的人,是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额……您应该听说过,维爱的首席……里昂·扎耶夫先生吧?”
浅色的瞳孔倏地缩紧,戚暮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机,因为过度的用力让他的指尖都稍稍泛白,但是他却没有一点察觉。
查尔先生又说:“扎耶夫先生还是一个比较有势力的人,但是先生,我非常确认,确实是他将罗遇森从监狱里保释出来的。他找了一个替身,引着罗遇森的父母找了律师,并且最终将他保释出来了。”
接着在电话里,查尔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一切都十分有理有据,甚至他还直言第二天可以将找到的一些证据寄给戚暮,让戚暮留下一个地址。
到这个时候,戚暮已经不得不相信……那个自己从未想过的答案了。
“请你继续帮我查下去,就根据扎耶夫和罗遇森两个人,查一查他们过去……过去一年内的事情。”顿了顿,戚暮又道:“钱不是问题,我明天将钱打到你的户头。”
那边查尔先生答应过后,戚暮便挂了电话。
安静漆黑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时钟滴滴嗒嗒摆动的声响一下下的响起,打破这让空气都凝固住的僵硬气氛。
过了几分钟,戚暮才抬手开了灯,屋子倏地洒亮起来,将站在玄关里低头不语的青年照亮。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戚暮才开始动作起来,他低头换了拖鞋,拎着琴盒和买来的菜刚走几步,还没进厨房,便听到自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电话被接通后,激昂热烈的《钟声》戛然而止。戚暮靠着厨房的柜台站着,笑着对电话那边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打电话过来了……闵琛?”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戚暮将刚刚买来的菠菜放在了篮子里,一边打开水龙头清洗,一边拿着手机,笑着问道:“今天早上不是还说,乐团第四乐章的排练似乎遇到了一点难题,怎么现在倒是有时间了?”
电话那边,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回答:“只是出了一点小毛病而已,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顿了顿,似乎听到了这边的水流声,闵琛问道:“你在做什么?”
戚暮单手洗着菜叶,倒映在窗户上的面庞一片平静,语气淡定地道:“正在洗菜做饭。哦对了,巴黎和柏林是没有时差的,既然已经结束排练了,那你吃过了吗?”
闵琛那边的声音倏地停顿了一下,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道:“嗯,吃过了。你今晚吃的是什么?”
闻言,戚暮不由笑开:“我吃的是……”
这样简单平淡的闲聊,反而让戚暮原本低落的情绪慢慢的舒缓许多,原本脸上强装起来的笑容也变得自然起来。
等到和闵琛说起今天他偷偷将巧克力换给阿卡得教授的事情时,戚暮已经情不自禁地偷笑了好几下,俊秀的脸上满是笑意,心情十分愉悦。
当听到闵琛表示要让丹尼尔去都灵多买几袋巧克力、送给阿卡得大师的时候,戚暮终于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直白地问他:“你这难道是要……贿赂老师吗?”
男人理所当然地回答:“嗯,贿赂他。”
“我想想……你贿赂他是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再重学小提琴?!”猛然回忆起阿卡得教授口中那句“奥斯顿的小提琴真是不堪入耳”,戚暮立即摇摇头,说:“闵琛,我觉得你弹钢琴挺好的,就不用折腾自己了。”
闵琛:“……”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在戚暮的逼问下,闵琛终于说了几次小时候练习小提琴时候的糗事。
等到戚暮将蔬菜沙拉和蛋炒饭都端上桌子后,他刚拿起筷子还没动口,便听到电话里传来闵琛低沉悠长的叹息,他道:“所以现在……听了我的笑话以后,心情好点了?”
举到半空中的筷子倏地顿住,戚暮怔了许久,最后才无奈地苦笑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当你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你好像就在说——‘我很难过’。”男人低醇优雅的声音宛如最好听的钢琴,清亮悦耳:“戚暮,我很遗憾现在我不在你的身边,但是如果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不要瞒着我,好吗?”
那声音即使是透过冰冷的电波传递过来,即使是相隔了上千公里的距离,也让戚暮忍不住的心中一暖。他仿佛能够想象到对方此时的表情,明明仍旧是一副淡漠冷静的模样,但是目光却包容而又温暖,仿佛大海一般深沉。
“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接下来,戚暮用了一个委婉的比喻,将自己的事情稍微说了一遍。他非常信任这个男人,因此当形容一个自己从来没想过的人竟然在背地里对自己不利的时候,戚暮说得并不是特别隐晦,甚至可能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东西,但是他也没有故意遮掩。
当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以后,戚暮只是略去了自己死亡的事情,仅仅以“丢失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作为替代品。但是就是这样,他都担心闵琛会有些生气。
良久,闵琛语气看似平淡地问道:“所以……是一个你从来没想过、表面上对你也非常和善的人,与另外一个人合谋,抢走了你非常珍贵的东西?”
戚暮淡笑着颔首:“嗯,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
登上金色大厅的机会,对于一个年轻的小提琴家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更不用说……人一生只有一次的生命,那是何其的珍贵!
“那么……你到底在难过什么呢,戚暮?”
这样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戚暮倏地愣住,他有些不大回的过神。
只听闵琛又道:“既然他夺走了你珍贵的东西,那你就要将其夺回来。如果已经无法将其夺回来,那么……你一定要让他知道,夺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时,到底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即使,他曾经对你不错。”
闵琛的声音依旧冷静沉着,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但是戚暮却隐隐地感觉到对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让他有些怔愣。
其实闵琛的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他刚才根本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更应该感到的是庆幸!
庆幸自己认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庆幸自己没有再被对方蒙蔽。甚至现在想想,他与扎耶夫原本就只是相处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再反过来一想,不是外表粗陋、性格张扬的贾思科害死了自己,戚暮反而感到了一丝轻松。或许他从内心深处也是愿意相信贾思科的,虽然这个认识了十年的黑胖子一直是一副非常瞧不起自己的样子。
被闵琛的话开解以后,戚暮一下子感觉原本压住心脏的大石头消失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当戚暮真的开始准备用晚餐时,他正准备挂断电话,忽然便听到闵琛低声问道:“戚暮,你……还有什么事,想要和我说吗?”
心中倏地一愣,稍稍思索了会儿,戚暮轻轻摇首:“没有什么事情了吧,难道是我有什么事情忘了和你说了?算了,等我想起来会给你打电话的,如果你要排练的话记得要把手机静音,可别打扰到你排练。”
电话那头,闵琛语气失落地“嗯”了一声。戚暮挂了电话后,还一脸奇怪,有些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以为……自己还有什么事情要说了?
再仔仔细细地想了许久,戚暮却仍旧没有想出一点头绪来,他只得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开始吃起自己的晚餐来。而戚暮所不知道的是……
在相隔千里之外的柏林,某个男人已经脸色低沉得快要拧出水来。
正巧丹尼尔正挠着他那一头金色的毛,走了过来:“嘿闵,乐团那里已经休息好了,我们继续下午的排练吧。”正撞在枪口上还不自知的丹尼尔大大咧咧地说道:“你刚才是在和小天使打电话吗?哦,真是好久不见小天使了,我真想念他!用你们华夏的话来说,那就是……”
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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