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恩露出苦涩的表情，看向窗外的黑色宇宙。有些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的。
    西里硫斯大步流星地走在走道上，有些愤怒地捶了捶墙。艾尔温·哈默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有炎炙的身份肯定会暴露，到时候不知会在星际引起多大的骚动！
    可关键是，西里硫斯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有炎炙这个身份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对方似乎比他更清楚，这让他们处于不利局面。
    想要解决这一切，看来还得找当事人问清楚。西里硫斯眸光一闪，转身向监禁有炎炙的禁闭室走去。然而他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通道入口处晕倒的守卫士兵。
    出事了。西里硫斯心里一紧，一边连忙通知洛恩，一边加快步伐赶路。
    他有预感，更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了！
    啪嗒。
    艾因走近那个房间，似乎也在走近他自己心中的一个枷锁。
    直到站在禁闭室门前，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能感应到里面的人纷乱的心跳。隔着一扇门，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人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充满惊慌，悲愤与绝望，就像那时候的自己一样。
    艾因轻轻一笑，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的人诧异地抬起头，一贯冷静的眼睛此时充满血丝，全是混乱与挣扎。
    “好久不见。”
    艾因听见自己的平稳地开口，接着，他抬手，摘下面具。不意外地，看见了对方更加震惊的表情。
    门扉，在两人身后缓缓合拢，而另一个地狱正在慢慢开启。
    ……
    “怎么回事？醒醒，醒醒！”
    西里硫斯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不明原因昏倒在地上的士兵。他看到其中一个似乎还有些意识，连忙上去试图唤醒他。
    “长官……有人，入侵，往禁闭室……”没说完完整句子的士兵又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西里硫斯等都不等，快速奔跑地向禁闭室敢去。
    有人入侵！
    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袭击有炎炙吗？
    可那是有炎炙，一般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他！那么，就是还有别的目的？
    那会是什么！
    一边奔跑，大脑一边高速运转着，洛恩打来通讯询问，西里硫斯连回复的时间都没有，只希望能更快赶到禁闭室。终于，他离禁闭室只差一个回廊了。此时，西里硫斯已经可以看到禁闭室门外倒地的士兵。
    有人进去了！
    他顾不上其他，试图打开禁闭室的紧锁的门。然而，手还没触碰到门禁卡，一阵晕眩感突如其然地袭来。剧烈的冲击力将西里硫斯整个人都掀翻了出去，狠狠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他闷哼一声，吃力地抬起头，看向冲击力来源的方向。
    禁闭室已经被破坏，所有的光源都被切断，视野内一片黑暗。而就在这片黑暗中，西里硫斯看见了一抹银色，一抹仿佛要陷入黑暗的银。
    “有炎炙……”西里硫斯呆呆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站在黑暗中的人慢慢抬起头，看向他，然而，再也不是熟悉的目光，眼前的人也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潜藏着温柔的共和国上校了。
    他的双眼像是水晶，晶莹透彻，却没有丝毫光彩。而在他目光投来的那一瞬，西里硫斯明显感觉到那仿佛要撕裂空间的力量变得更强了，他都无法呼吸。
    “你告诉我，要找到自己。”
    有炎炙突然开口，声音如若寒冰。
    “但是可笑的是，我却一直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
    他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我是谁？”
    银色的能量越聚越多。
    “是人类，还是海裔？而我守护的，又是什么！”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他费尽一切守护北辰，最后却被告知他连人类都不是。他守护的东西，更是他本该毁灭的东西。整个世界的坍塌，只在片刻。而刚才那个人的出现，以及他说的话，更让有炎炙彻底怀疑起自己存在的价值。
    “我究竟是什么！”
    恐怖的力量在撕扯着空气与光线，似乎要将周围的世界都扭曲。有炎炙却浑然不觉，他的身体渐渐浮在半空中，银黑色的漩涡在背后浮现。
    西里硫斯心下叫糟，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了声他的名字。
    “有炎炙！”
    听到呼喊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星舰内，凭空出现在数百星里之外。而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也随着他的移动而一起出现。
    正准备去找西里硫斯的洛恩几人，也看到这幅奇景。
    “那是——！”洛恩握碎了手中的通讯器。
    从他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银色的光芒沉浸在黑色的深渊中，附近所有的事物都不受控制地被黑洞吸去，包括雷文要塞。而最中央的那么银芒，也正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
    西里硫斯踉跄着赶来，也只能看到这一幕，他几乎失控地敲打在指挥室的落地窗上，然而却无济于事。黑色的漩涡吞噬了一切，也迟早会吞噬他们。如果黑洞再扩张下去，必定会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人们脸色煞白。
    西里硫斯不管不顾地喊：“不管他们说什么，不管你是海裔还是人类！但是对我来说，你就是你！”
    “别忘记我对你说过的，无论失去了什么，你还可以做自己！有炎炙！”
    不知是不是错觉，正在疯狂扩张的黑洞似乎缓了一缓。
    西里硫斯刚松了口气，准备继续唤回那人的神智。然而一个空洞的声音骤然传入他脑中，让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如果有下一次，我只希望什么都不记得，谁也不是。】下一瞬间，巨大的黑洞包括黑洞中的那个人影全都消失不见！原处只剩下黑暗荒芜的宇宙，再没有半点银芒。
    而那响在耳边的声音，也像是幻觉般，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是真的消失了。
    西里硫斯狼狈地坐在地上，十指紧扣在地。
    而在雷文要塞远处，早早坐好准备远离了事发地的军部等人，却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能将雷文要塞一起毁灭，看来鲸鲨爆发时的能量也没有怎么样啊。”副部长不满道。
    “他还没有完全爆发。”
    艾尔温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此时他的心情就像他的血一般的发色一样，不能平静。力量，如此恐怖的力量，为何只能被鲸鲨和“万星”掌握呢？
    如果我也能……
    他突然抬起头，对着门口道：“你回来了？”
    刚刚进屋的艾因又戴上了面具，他黑色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看着这一池被自己亲手搅乱的浑水，男人淡淡开口：“嗯。”
    不知为何，他此时又想起了揭露真相时，有炎炙眼中的绝望与悲伤。艾因笑了笑，神情中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怜悯。
    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怜悯别人？大概，是因为他对有炎炙也有一份同命相连的同情吧。
    因为他们，都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麻木地活在这世上的木偶。
    宇宙中再次传来异样的波纹，正在沉思的艾因手指动了动，抬起头来。
    “怎么？”艾尔温注意到他，他看见这个好似雕像一般的男人，一点一点的亮起了双眸。
    “他来了。”
    艾因近乎叹息道。
    可惜，来晚了一步。
    有奕巳和慕梵一路上几乎没有歇息，日夜兼程地赶往雷文要塞。可是越是逼近，有奕巳的心跳就越快，甚至慌乱无措。当他和慕梵一起出现在雷文要塞外，两人都感应到了整座要塞不一样的气氛。
    安静，死亡一般的安静。
    明明刚在战斗中反败为胜，不该是这样的气氛！
    胸前挂着的蓝宝石突然闪耀起诡异的光芒。有奕巳却没有注意到这点，催促慕梵：“指挥室有人！去问个清楚！”
    慕梵点了点头，带着他直接闪入雷文要塞指挥中心。
    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刚刚伫立的位置，有炎炙和黑洞一起消失的地方，一道银芒呼应蓝宝石般地闪烁了一下。
    随后，沉寂不见。
    第112章 双龙戏珠（十三）
    熟悉的光芒再次亮起时，西里硫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抬起头，而看清来人时，却只剩下更多的失望。
    “慕梵？！”
    洛恩错愕地看着来人，可当他看见慕梵怀里的人时，双眼更是不受控制地睁大，而周围有不少人，和他是一样的反应。有奕巳离开慕梵怀中，却没有心思顾及其他人。
    “有炎炙呢？他人呢？”
    他焦急地询问，却得到一片沉默。
    “你来晚了。”
    西里硫斯平静地站起身，“他力量失控，引发黑洞消失了。”
    有奕巳睁大眼睛：“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不然我们还能做什么？唯一能阻止他的是你，可你却不在。”西里硫斯吼回去，“他为你们‘万星’，为北辰做了这么多！可你呢，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却不在身边。”
    有奕巳瞳孔紧缩，有些仓惶地倒退一步。
    “我……”
    “究竟发生了什么？”慕梵扶住他，看着周围人。雷文要塞的人显然还没从接二连三的震撼中，找回自己的神智。最明显的是，就连总指挥洛恩，此时面对这几人的争执，也有些反应不及。
    慕梵看了周围人一眼，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不耐。
    “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他似乎比有奕巳冷静一点，但是听他此时命令式的口吻，和近乎忍不住的杀气就知道，慕梵其实也已经在失控边缘。
    等待了两百年，苦守了两百年，错过了两年。等他好不容易能找回兄长时，他却又消失不见。要不是顾及到有奕巳还在身边，慕梵此刻恨不得把在场的所有事物都撕成米分碎。
    几分钟后，雷文要塞的人解释清楚了事情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