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这是被自己给吃怕了?咋拿出手的东西越来越抠唆?这点东西,也就够一人一碗的量。更别说堪堪一个碗碟底儿的猪油跟调料了。
想到梅嫂子私底下给送来的凉拌笋子跟自家腌的小菜,林月娘也没心思给人好好做饭了。把苞米面跟黍米一起下到锅里,然后把篦子支上码了几个黄面干粮。
灶膛里大火一烧,她就开始准备炒菜了。说是炒菜,可瞧着林月娘的模样,完全是水炖出来的,只不过多了一道炝油的工序。好不好吃她不知道,可肯定吃不出人命来倒是真的。
把刚刚用过的碗筷全丢进旁边的一个大水盆子,看也不多看一眼。为啥?没瞧见又是油又是饭粒还泡着不知道啥时候舀满水的盆子里,到处是苍蝇蚊子么!就算是不用,看多了也会犯恶心好吧。
这是这两天她攒下的活儿,因为钱氏前日个回了娘家,这刷洗碗筷收拾灶房的活儿就算落到了她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王氏每次准备食材都占用一堆碟子,还从放杂货的地当捯饬出了不少过事儿摆酒席时候才用的盆子盘子小翁子的。恨不能全让林月娘给洗干净。
自从按量给做饭的粮食后,王氏也就没再去灶房防着林月娘偷吃。这大热天的,灶房就跟个蒸笼似得,她是傻了才会去灶房盯着。所以,对于林月娘用大盆子挨个泡着脏碗的事儿,她是不清楚了。
“爹娘,栓哥儿来了。”还没等饭菜出锅呢,李德旺就咋咋呼呼的带了人往正院里去了。“镇上老爷家进了一批葡萄酒,据说香醇的很,栓哥儿念着咱们,给送拿来了几壶。”
林月娘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这奸盗的对象,很不幸,她觉得就是自己。
端了吃食送进正院的老房子,林月娘看着这桌神色各异的人。李老汉倒是没啥表现,可王氏那副要你好看的神情是咋回事?
“小嫂子,别忙活了,你看我拿了这么些的葡萄酒,一会儿你跟李大哥一块尝尝。”小栓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林月娘,眼睛就差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蛋瞅了。
对于明面上的“情敌”,这人能这么和颜悦色,摆明了是狐狸进村没安好心。
“媳妇,之前是我犯浑,爹娘都说过我了,就算栓哥儿也说那些没脑子的事儿怨我。一会儿咱回去喝两盅,这不栓哥儿也来了,咱就着这酒壶里的稀罕物件也谢谢人家。”李德旺一脸笑意的看着林月娘,一点没有最初甩脸子下手的狠劲儿,“万事儿不提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林月娘还没来得及开口推诿了,就听王氏在那边搭腔了。
“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两口子打架不记仇,以前就算了,以后你好好跟你男人过日子。”王氏说的话不好听,虽然是跟儿子商量好的话,她不过是照本宣科的说了两句,可那心里还是憋屈的很,但之后又有一些诡异的得意。“行了,把饭放桌子上,你跟你男人回去吧。等会儿去小房拿点粮食,做一桌好的谢谢人栓子。”
李老汉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婆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看到老大媳妇拉下脸打算开口,他赶紧接了茬,“家和万事兴,你就听你娘一句劝吧,当娘的又不会坑害了你们。”
倒不是他有意配合,而是觉得在栓子这个外人跟能人眼里,可不敢让一家子闹腾起来。更不能让那个丝毫不顾及面子,一开口就跟吃了火药似得说话带刺的老大媳妇,丢了老李家的人。
“灶房里还有几碗咸菜辣子,这大热天的谁爱做饭炒菜啊。”林月娘把饭菜托子放到屋里有些发旧的八仙桌上,揉了揉脖子。眼看着王氏不断瞄着李德旺,而李德旺又冲着栓子挤眉弄眼的。她心里一乐,虽然不清楚这些人要使啥手段,但用脚趾头猜猜也八/九不离十了。
似乎有些眼馋的看了一眼栓子带来的葡萄酒,林月娘故作勉强的笑道:“这样吧,一会儿我拍俩黄瓜当下酒菜,反正天热也吃不下啥东西。”
三人结伴出了老屋,临近灶房的时候,林月娘自然是去腌黄瓜了,而李德旺则是殷勤的跟着去拿碗筷。不过就在他抱着三个碗盏回头说话的时候,只见林月娘一个刀背就把案板上滚圆的黄瓜拍了个稀巴烂。同时,她还若有所思的瞄了自己下边一眼。
月娘反击
林月娘擦了擦手,看着李德旺慌慌张张的跑走,她心里有了数。回身颠了颠手里的菜刀,然后别在了后腰衣带上。
进了屋,还没等她落座,李德旺就哆嗦着手开始倒酒。而栓子一想到一会儿就能得些便宜,也忍不住发出几声怪笑。
“月娘,你尝尝,这葡萄酒可是好喝的很,我在衙门当差也没见过几回。”李德旺有些迫不及待的把到了暗紫色葡萄酒的碗盏塞进林月娘手里,一叠声的催促着。
林月娘并不稀罕这玩意儿,可还是顺着对方的心意端起来,刚放到嘴边儿,余光就瞟见李德旺跟栓子不含好意的对视。
“哎呀,我忘了,刚才盛菜的时候还留了一盘子豆角在灶上呢,我得去看看,怎么着也不能真的让栓子兄弟饿肚皮不是?”月娘灵机一动,然后懊恼的就要放下快到嘴边的碗盏。她当然不是想要找个借口躲出去,更没想着寻个机会把酒水撒掉。本来嘛,这屋里除了桌子底下,哪不是一目了然的?撒在底下稍微一看就能看出来,再者夏天的衣裳也都不吸水,她更甭想着借着衣袖或者手帕子吐出酒水了。
李德旺见她放下碗盏,心里就有些急躁了,听她一解释,赶紧连声儿说他去灶房看看,临走前还递给栓子一个意会的神色。
“小嫂子,你先尝尝,等会大哥回来,我再给你俩好好说道说道。”小栓心里跟猫抓似得痒痒,满心眼都是眼前这个妇人面色潮红眼里含媚的娇俏模样,想着一会儿就能为所欲为,他可就有些忍不住了。
林月娘看了眼被遮掩上的屋门,竖拉着耳朵听见脚步声走远,这才笑着再次端起倒满酒的碗盏。
还没等栓子得意呢,屋里的情形就变了个转儿。只见林月娘一把从后腰处摸出菜刀抵在栓子脖子上,整个人还顺着那股狠劲儿压住栓子,伸手他刚刚给自己倒酒剩下的半壶加料葡萄酒,全部倒进了这个心存不轨的男人嘴里。
也不管栓子是不是给呛住了,灌完最后一口,她一把捂住栓子的嘴巴。生生让他把酒水咽了下去。
没一会儿,扶着桌子干呕的人脸色就变得血红了,接着还指着林月娘鼻子准备骂人栓子只觉得浑身燥热,开始撕扯衣裳时不时还呻/吟两声。见着眼前有个妇人,他也不顾这是啥变故了,直吼吼的就往上扑过去,一心指望着成了那档子事儿。
原本他就因为念着林月娘的身子,心火直烧,现在有吃了混着脏药的酒水,可不就浑身难耐。
林月娘也不傻,瞄了一眼炕沿,伸脚就把不防备的男人踹到了炕上。自己趁机出了屋。
从灶房回来的李德旺心里恼怒,哪有什么豆角啊,该死的贱妇,果然耐不住寂寞想勾/引小栓呢。心里骂骂咧咧的说着黑心黑肺的话,他脚上一刻不停,到了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小栓销魂的声音。脑子里嗡的一下子就充血了,这声音他可不陌生,往日里每次俩人干那事儿,总能听到。
难不成是得手了?
他趴着门缝往里瞅着,想看清炕上俩人有没有真的成了。也就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后脑勺一疼可就晕过去了。
林月娘嘿嘿一笑,左右看了看,正屋那边估计还没吃完饭呢,这会儿也没人出来。把手里推石碾用的棍仗扔到篱笆根里,倒也不显眼。
拾掇好了俩人,林月娘又把炕上的炕桌掀翻,这才心满意足的除了李家的大院。
正屋里一家老小吃完饭,李老汉就跟李老二下地去了。出门的时候,还嘱托王氏让她好好劝劝大房,要是能安生过日子最好。
等屋里静下来,王氏才呸了一声。让她劝那个小烂货,门都没有。看着时候儿也不早了,咋老大还没过来呢?心里惦念着,王氏可就出了屋,鬼模鬼样的往老大院里探去。
隔着窗户,她听到了男人哼哧哼哧的声音,老脸一臊,她忍不住唾弃一口。四里找找,也看不见儿子的踪迹,莫不是觉得被带了绿帽子心里憋屈的慌?
“快来人啊,这不要脸的阴沟货可是要让我们老李家做王八了啊,当着婆婆的面儿都敢偷汉子……”
王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两条腿还不断踢腾着,一边干嚎还一边儿又骂又喊的,“小娘养的骚狐狸,早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要不是他爹老实,李家早就把她赶出去了,谁知道现在还不安分的直接把人偷到了家里……”
“哎呦哎,老天爷啊,你这是要逼死老婆子我啊。”
这么好生叫嚷,刚刚农闲下来的妇人跟汉子不来才怪。更何况村里最常见的笑话是谁家婆婆跟哪家媳妇对骂了,要不就是针头线脑黄瓜北瓜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要真说偷人,可是几十年不遇一回的。
没一会儿,院子里可就围满了人。
“李家婶子,你看屋里也没个动静,没准你看岔了呢?”有看戏还嫌不够的汉子插嘴打断了王氏的哭嚎,嘴上说的好听,可话里话外哪不是引着王氏松口开了屋门的?
那边话音一落,这边就有大娘接了话茬子,她对王氏的做派是看不上眼的。做人婆婆的一点都没个样子,光念着磋磨儿媳妇。
“我家小子可是看见德旺回来了,男人还在家呢,这媳妇不能那么干吧。”
旁边有俩跟梅嫂子要好的媳妇,也打旁人嘴里听多了林月娘的事儿,忍不住插嘴劝了两句。
“谁知道呢,要是德旺兄弟真在家,哪能缩着脖子当王/八啊,指不定是你家柱子认差人了。”有一个嫌热闹不够的人不甘心的插话了。
边上还有几个浇地时候跟李家争过流水沟,当时还差点打起来,现在得了这么个恶心李家的机会,哪能不火上浇油的哄哄一番?
“李家嫂子,你这干嚎有个屁用,等你嚎完了,屋里说不准就完事儿了呢。”
“再说了,你没凭没据的,难不成指望着大伙儿给你当枪使?要是没事儿赶紧让大家伙散了吧。大热天的,粜了麦子还得准备点苞米呢。”
这话可就有点挑唆着王氏去开屋门的意思了,所谓的凭据不就是炕上那俩人么。
王氏不傻,哭着骂咧着就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说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几步就上去踹开了林月娘这房的屋门。
炕上俩人正背对着她慌慌张张的穿衣裳呢,不防这个关头有人冲进来,赶紧拿零散的物件挡住身上的重点。不是他们不想把外衣盖在身上,实在是炕上出了炕褥,伸手能够着的就件兜裆布。剩下的衣裳,可都在地上乱七八糟的扔着呢。
栓子动作快,这会儿已经赤着脚下了地,打算捡拾自己的裤子。就这么着,光着身子,胸前还有几道抓伤,脖子里还带着暧/昧痕迹的男人暴露在了大伙儿跟前。
在场的女人们都吓得惊叫出声,纷纷挡住眼。而男人们也都嫌恶的别过头,生怕多看一下就会长针眼。
这下好了,捉奸在屋,炕上很明显还有个人形。有心思不正的男人自然踮着脚抻着脖子往里看,就琢磨着能不能占个便宜瞅一眼李家媳妇那白花花的身子。
掀你面皮
这下不用王氏哭嚎了,周围人就纷纷开腔指责了。难听的话是一句接着一句的,还有重规矩的妇人义愤填膺的让王氏捆绑了那贱人,扒光了衣裳沉塘。
“你……你这对得起老李家吗,啊?”王氏得了便宜,进屋就要去扯炕上的人。
“咦,都围在我屋门口干啥呢?”自人群后方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之后人群里自发闪出了一条道,而刚刚还说的热闹的人们都噤了声,有几个指着林月娘名字骂的妇人也心虚的往后挪了两步。“娘,您这是咋了?莫不是出了啥事儿?”
“你……”王氏嗔目结舌的看着林月娘,然后呆滞的瞅着炕上窝成一团钻在褥子地下的人,心里有了个不好的想法。
林月娘皱眉,看着一地的狼藉,再看炕上有些发抖的那一团,眼神一亮,随即提声高声骂呵。
“哪里来的骚娘们,也不怕遭雷劈啊,光天化日下跑到别人屋里偷人,敢情以为能浑水摸鱼把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啊。”林月娘像是气急了,紧攥着拳头,脸色煞白,“赶紧给我滚下来,不然今儿我就拔了你的皮!”
虽然有人是第一次见识林月娘如今的泼辣样子,可却没人出声指责。一是他们自己还心虚呢,再有谁碰到这种脏眼的事儿,只怕也得发飙。
林月娘蹭蹭蹭的跑到院子里,捡了之前自己扔在篱笆前的棍子,然后冲进屋里噼里啪啦对着炕上就是一顿猛打。那狠劲儿,别说是靠近她的王氏跟栓子了,就连围观的人群都发出一阵阵的抽气声。
没一会儿,李德旺就躲不住了,哭爹喊娘的抱着脑袋打滚,配上他光着的圆滚身子,那场面是异常搞笑。
“相公?”
眼前的情景,可让不少人眼珠子掉了出来。若是个女人也说得过去,可眼前这可是明晃晃的两大老爷们啊。
“滚,都滚啊。”王氏披头散发,这次是真的撕心裂肺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挡在自家儿子跟前,张着胳膊护着,死活不让林月娘再打一下。
趁着人们愣神的空档,李德旺用褥子围住下边,咬牙切齿的冲着林月娘就是一顿咆哮。还说自己是被她敲晕拖进来的,总之能听得不能听得污言秽语使劲的往林月娘身上栽。
“相公,别说你那么大的个子,我能不能真的打昏你。单说,如果是我下的黑手,难不成我还能强迫你们做那档子事儿?”林月娘看着李德旺哭道。
这个时候,近处的人才瞧见李德旺身上的浅色褥子可还有一股子湿乎乎黏答答的白色、液体。在场的大多是懂了人事儿的人,谁想不出那是啥来?
再看林月娘捂着脸一副不可置信深受打击的样子,哪像是李德旺嘴里的毒妇?
下地回来的李老汉跟李老二老远就看到自家门前有动静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可别是出了事儿啊。
一进院子,正好听见人们难听露骨的议论声,气的李老汉站都有些站不稳了。他伸手扒拉开人群,钻到前边一看,当下就整个人都傻了。
自家大儿子跟栓子都赤/裸着身子,肩膀上还有很是明显的牙印儿。再看栓子,泛白的身条上也是青青紫紫的,还有挠的抓痕。
“咋回事儿?”
“啥咋回事儿,明摆着呢,你儿子在自家新房偷人的,偷的还是个男人。”
旁边看热闹的人们哄的一下子大笑起来,指指点点一脸不屑的人也嗤笑出来,戳着李老汉的心肝说了几句烧火的话。
“爹,都是这个女人,本来今儿该在炕上的是这个贱人,只要她跟栓子好了爬墙了,就是不守妇道。”李德旺也是被逼急了,指着林月娘急急忙忙的分辨着,“我是被她陷害的。”
这下心思转的快的人可就咂摸出别的意味了,合着是李家想的是这么一出啊。于是大家在看林月娘的时候,可就面露同情了。
李老汉气的手指头都发抖了,二话不说上去就狠狠的扇了李德旺一脖子拐,那力道直接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半边脸打肿了。
他还想说点啥压下这件事儿,先让林月娘咽下这口气也行。
林月娘又不是傻子,见李老汉为难的看向自己,手上扇人的动作也停了,似乎就等着她开口呢。
她也不说话,单是抹着眼泪。被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劝说了一阵子,直到听见有脾气直的妇人说该把李家那男人提溜出去好好羞臊羞臊的时候,她心底才是一喜。可脸上却还带着惊慌跟无措,“公公,这种要命的丑事儿,儿媳自记事儿就没听说过。怪不得相公除了吊着折磨我,从来不跟我同屋……”
“要是这样,您当初何必到林家去提亲?我清清白白的嫁进来,哪处对不住老李家了?让你们这么糟蹋我!”林月娘说的悲愤,挺直着后腰身,愤怒道,“别说儿媳不知好歹,单是这样藏污纳垢的男人,不论香臭解了腰带就能上的货色,您说说谁家闺女愿意嫁?”
周围因为林月娘开口而安静下来的人又议论起来,说啥话的都有,好听的难听的……
“原来李家老大还没跟媳妇圆房呢,要是这样,那可是老李家不厚道了。”
“可不是,不过对上这么个儿子,李老头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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