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个姿势,向后坐了坐,腿斜斜放平,一手放在腹上,一手搁在身旁。
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修长青白指,略略收着,指腹有薄茧。
——
自过吴郡,一路行来,时不时能看见城郭村庄,树林河流,亦是常见之景。
她虽执意不肯进城休憩,近人烟总归是好的,每至一处,她只需在车里等着,没多久便能吃到他特意进城打来的饭食,皆以质地厚沉的锦盒装了,入口时仍有如刚出锅般的热人心脾。
疑窦,却日益加深。
出身乱营,伏烧火营十五年的奴隶,不该有这样的细心处事,熟稔生存的手段。
是夜,万籁俱寂。
较之平常大上许多的素色乌木马车停在樟树林子外头。
他捡了几个樟果,用帕子严密地包好了,再以细绳捆牢,最后放进马车储物的各个暗格里。
她坐在最里侧的角落,捧着一卷书在看,偶尔抬头瞥一眼他的动作。
“公主,附近有几户人家,我去置些饭食。”
书靠在膝头,她双手按在书页上,表情没变。“嗯。”
他起身来到车门外,把卷起的纱帘放下来,又带上半扇门,这才稍理了理身上衣裳,自行去了。
他这次回来得很快。
见他提着食盒进来,她把手里的书翻面盖在一边,抽出收嵌在车壁上的矮桌。他把菜端出来一一摆好。
刚要出去,她叫住他,“一起吃吧。”
他没拒绝,在她对面坐下。
带回来的不过是寻常小菜,胜在新鲜甜口,在郊外能吃上这一顿,倒也十分不错。
“以前在烧火营做的什么差事?”
他默了会,“烧尸体。”
她面色如常,“一般是些什么尸体?”
“大都是奴隶的,病死的,累死的,被打死的……”他抬眸看她,停了会,“还有些无缘无故身死的。各类此种,不计其数。”
她像是挺有兴致,眉梢微挑,“这无缘无故具体又有什么缘故?”
隐约觉得他面上表情应是变了,可她看不清他的眉目,便也无从知起究竟有何变化。
只能看见他的唇角平而有些微垂,“我曾认识一个人,在乱营里当杀手……如果是被杀手杀的,那便是无缘无故了。”
“你身在烧火营,只是接触尸体,又如何与她认识的?”
他应该是在直视她,“许是,循着梦认识的。”
见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她眉蹙而目淡,“你是准备在我面前搬弄梦?”
他略垂了首去,“怎么会,公主还不曾带我开眼界。”
她漠眸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这是在做托辞。”
他微一弯身,“公主说得是。”
她目光在他袖口的白线滚边上停了停,“你可知道为何我不再去椿园?”
“因为那一日我留下了焦味?”
视线往上,落在几粒结扣上,线扭成了藤蔓的弧度,一圈一圈,她有些走神。“你知道我在造棺。”
她的语气确定而不是疑问。
他没否认,“是。”
她点头,一手撑腮,面上表情添了丝不经心,“那你给我出出主意。”
“公主请明示。”
唇心血色被她略略一扯,“棺上雕什么花纹好?”
他凝着那点血色,“什么?”
她目色漠静又遥远,“我不确定该雕什么纹,你若有好主意且说来听听。”
这回他听清了,却半天没说话。
她目光再往上些,花形尖领映入眼帘,再往上,是他喉头微动,声线溢出:“私以为,非大成花纹不可配也。公主此番去中原,却是赶巧了,中原地广物博,贵族世勋更是不少,衣料用纹也多是精妙,公主或可取之一二。”
她移开视线,“所言有理,有赏。”
他平静问:“赏何?”
她没回。
夜深,他兀自在地上生了堆火,坐在一旁。
她望见火光,从车上下来。
在地上捡了根树枝,起身时忽觉头沉如石,身子歪了歪,差点没站稳。
树枝掉在地上,她无声无息站着。
他抬头看了过来。
她栽倒向地。
他面色倏变,猛地起身过来一把扶住她。
“你怎么了?”
唇心唯一一点血色消失,她整张脸呈雪色。
他手微微颤抖,指色苍白。
☆、杜蘅篇:金玉书(一)
鸟鸣雀叫声不绝于耳,她在各色花香中醒来。
恍惚了一瞬。
眼前近来一张脸,眉目渺色,面上黯色。
“公主醒了?”
她想起身,却没力气,他伸手过来,借着力这才坐起身。
脸红心跳
分卷阅读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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