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终,刘珩却克制抽身,甚至将她带入湖水之中,以缓攻心燥热……
怅然一叹,崔莞察觉到,自己沉寂无澜的心,似乎有些乱了。
相比钟山之上的宁静,朝堂上的气氛却是一触即发。
一向在朝臣面前甚少发怒的孝明帝,此时正阴着一张脸,端坐于高堂之上,细看下,那神色竟与刘冀有几分相似之处,他将手中的奏议啪的一声甩到堂下,冷声喝道:“来人,到东宫传太子。”
“诺!”
候在门外的宦官急急应声而去。
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跪坐在堂下的刘冀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身旁空空如也的席位,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昨日他即将进宫之际,却被楚家送来的传信绊住了手脚。
江南乃大晋粮仓,莫说是他,便是刘珩也在暗中谋划,而今江南乱象乍起,私底下有些见不得光之事自然便会浮出水面,此事可比刘珩离宫一事紧要万分,一旦处理不当,皇帝的怒意,不是他仗着**爱便可抵消殆尽。
**与母族楚氏商讨复议,直至今日刘冀方得以脱身,正好趁着早朝,向孝明帝上了江南粮仓遭窃与刘珩私自离宫的奏议。
原本两件毫无干系的事,一笔写入同一奏议之中,难免不叫人浮想联翩。
熟知孝明帝脾性的刘冀,果然对刘珩刺出了最狠厉的一剑。
☆、第二百二十章 谋算无遗方为策(中)
朝堂之上,帝怒,朝臣俱静,面色恭谨肃穆,然而这一副副神情相似面容之下,却是截然不同的心绪。
以楚萧为首的寒门之臣,或是暗中扶持寒门,却出身士族的朝臣,皆心中暗喜,只待适当之时,落井下石,彻底借此事废除太子刘珩。
而以王谢为首的士族之臣,则大多心存斟酌观望,士族虽式微,却并非全无反戈之力,为今要,便要看看这太子,究竟值不值得他们举族相护。
转瞬间,江南粮仓失窃一案,便暗中成为刘珩是否可收拢士族势力最为重要的阳谋。
“太子殿下觐见——”
随着一声尖细的唱声,连同孝明帝在内的一干君臣,纷纷侧眼,将目光投向敞开的殿门。
相较于旁人沉静的神情,刘冀眼底惊愕万分。
怎会?
刘珩怎会在宫中?
刘冀猛地抬眼,斜斜的望向与之相对而坐,略靠后方的楚广。
身为统领京畿城防侍卫的司隶校尉,楚广对太子是否回宫一事最为心知肚明,他压下眼底的惊骇,微不可查的向刘冀晃了晃头。
倘若太子真在东宫之中,那么昨日清晨,出宫之人是谁?出现在沐园中之人,又是谁?
无论刘冀与楚广等人心中再如何猜疑,待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大步跨入殿门时,均怔住了眼。
来人,正是太子刘珩。
“儿臣见过父皇。”
刘珩行了一礼,神色恭谨中透出一丝坦然。
孝明帝未言,而是目光沉着的端详眼前这个容貌俊朗,处事稳重的长子,少顷,方淡淡的哼了一声,“你可知,朕唤你来,意欲为何?”
“儿臣不知。”
听着耳旁镇定的声音,明孝帝十指微动,怒笑道:“好,好一个不知,你以为,朕老糊涂了不成!”话到最后,已然成了怒哮。
刘珩抬手,深深一揖,沉声道:“儿臣惶恐。”
惶恐?听听这般不紧不慢,无慌无乱的嗓音,何来惶恐?
明孝帝冷眼瞪着低眉顺目的刘珩,坐在一侧的刘冀心中狂喜不已,即便刘珩未离宫一事让他所料未及,然而江南粮案,仍是不出所望。
皇兄啊皇兄,你该如何抵挡父皇的滔天怒意?
刘冀竭尽全力才勉强按捺住上翘的嘴角,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于席,静观刘珩失势。
“你确该惶恐。”孝明帝伸手抓起在一旁服侍的小宦官拾回,齐摆在几面上的奏议,“啪”的一声甩在刘珩脚下,森冷的道:“给朕睁大双眼看看,这奏议上所参之人,就是朕册立的太子?大晋的储君?”
面对孝明帝的怒火,刘珩面色微动,却并非惧怕慌张,而是泛起的淡淡的笑容,脚旁那几本奏议,他不必看也知晓里头所言为何。
这可是“他”费劲心机方布下的大局,收网虽显仓促了些,但也足矣。
不过,刘珩仍是弯身拾起奏议,略翻看了几眼,果不其然,正是江南粮仓失窃一事。他手中奏议置于一手,另一手则探入袖中,取出一封奏议与一青皮小册,呈于手上,朗声言道:“父皇息怒,江南粮仓一案,儿臣亦有一本,一册,还请父皇亲阅后,再行定夺。”
孝明帝虽怒,却仍允了刘珩辩解。
一旁的小宦官走上前,恭敬的接过刘珩手中的奏议与青皮小册,呈到孝明帝眼前。
孝明帝接过奏议,略微翻了翻,原本沉冷的面色陡然冰寒如霜,霎时便将手中的奏议搁下,执起那不起眼的青皮小册,细细翻看。
瞟见孝明帝此举,刘冀心中一突,蓦地升起一丝不安,刘珩呈上的奏议中究竟所载何事?竟比江南粮案重大不成?
刘珩垂眸而立,沉声言道:“父皇,江南腹地,膏腴之壤,沃野千里,乃大晋粮仓之所在,然而,连年风调雨顺,官仓却是十仓九空,粮仓之中,米粮表下尽为砂石,若逢灾年,整个江南,甚至大晋,定哀鸿遍野,饿殍枕藉!”
“常氏乃受儿臣之命,以贩粮为名,暗中彻查江南官盗勾串之事,实乃东阳孙氏与广陵太守郭献暗中谋划,常氏历年所查实情,均详载于奏议之上,账册亦在父皇手中。”
刘珩之言好似晴空惊雷,炸响在沉寂的大殿之内,引得朝臣纷纷侧首,窃窃私语。
原本静待好戏的刘冀,面色立时变了,楚广与朝堂上个别参与其中的寒门臣子的脸色也均煞白一片。
东阳孙氏,与楚氏乃是姻亲,广陵太守郭献也为楚氏一手提拔而起,江南腹地,寒门暗中操持已久,此次盗粮一案甚过,无法与往常一般尽数遮掩。
故而,事起之时,他们便将一切尽数推于当初有意牵扯入案的太子乳嬷之族常氏,便是所需之证也一一伪造备妥,万万料不到,常氏竟暗中截了账册!
然而,刘珩之言远不止为此,他又自袖中取出令一封奏议呈上,“除此之外,儿臣仍查及,江南盐匪猖獗,且私盐盈利之巨,实难言明,常氏仅差人沿山阴古道一去一回,便可入账五千贯,更不言常年行于四道之利,堪抵一国赋税!”
说罢,刘珩袍角一掀,双膝触地,沉声道:“常氏之举,皆受儿臣之命,所贩粮,私盐之利,年年尽归赋税之中,账册上亦又所载,父皇可差人细查!”
粮,钱,历来均是国之根本,竟有人在暗中存粮筹钱,若说无造反之心,三岁稚儿都不信,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这连番之言,令孝明帝的脸色愈来愈黑,他颤着手,狠狠将账册拍在几上,未看刘珩,也未看缩在席上的刘冀,冷喝道:“王焕!”
“臣在。”
王氏出身,位居太尉的王焕起身候命。
“江南盗粮与私盐一案,朕交予你彻查,记住,朕要的是彻查!”
孝明帝怒了,他虽扶持寒门,打压士族,却不代表允许有人在他眼下,蠢蠢欲动,谋夺江山!
一时间,刚自太子遇伏一事中平复的朝堂,再度变得风声鹤唳。
寒门人心惶惶,士族之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崔莞不知晓这些突变风云,辗转**后,她终是下定决心,唤半夏引路,亲自前往璞园,去寻刘珩。
☆、第二百二十一章 谋算无遗方为策(下) 为侃侃子萌大爷加更
半夏引着崔莞刚行到院门前,便见一名仆从匆匆来报:“姑子,有客来见。”
有客?
崔莞秀眉微蹙,她在此处,应是颇为隐秘之事,不应有外人知晓才是,而且在建康,她相识之人并不多,加之能寻到刘珩密宅……应当只有一人。
“请进来罢。”
稍迟疑片刻,崔莞缓声应道,她与半夏相视一眼,两人一同往回走。
莫约半盏茶后,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崔莞抬起头,便见一道窈窕的身影跨门而入。
“果然是你。”
一袭茜红裙裳的华灼娇艳动人,只是一双灵动的眸子触及崔莞冷漠的面容时,不似以往那般飞扬明媚,而是含满愧意,略有些闪躲,尤其是听闻崔莞清冷的声音,她不由讪讪笑道:“我,我此次前来,是想探望一下你。”
“探望?”一声讥笑,自崔莞唇角溢出,“是看我可曾被辱?还是看我有无缺手断腿?”
“不,我并非此意。”尖利的言语令华灼先是一怔,继而急急言道:“昨日,我只是,只是……”
她素来自在惯了,于人于事,皆是随心所欲,自重伤离开邺城后,更是甚少与人敞开心扉直言直语,而今又羞又愧之下,竟连话都难以言明。
“既是说不出口,便无需再言。”崔莞敛回目光,执起半夏奉上的瓷壶,斟了一盏茶,捧在手中,慢慢啜饮,未再理会一旁神情黯淡的华灼。
望着崔莞神色中透出的冷意,华灼足下踌躇了一会儿,终是踏出,慢慢朝崔莞走去。
她走到崔莞对面的席子上,与上回一般,和崔莞隔几相对,不过,两人的气势,与前日在秦四郎置下的宅子中,截然相反。
“我与阿莞有要事相商,你先下去罢。”华灼略带试探的目光掠过崔莞的小脸,看了一下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半夏。
低眉顺目的半夏虽一副恭敬之姿,但听闻此话后,却抬眼看向举盏品茗的崔,好似只要崔莞不开口,她便不会挪开半步。
华灼无奈,唯有移眼转向崔莞,“阿莞……”
慢条斯理的搁下手中茶盏,崔莞侧首对半夏轻声道:“难得有客上门,几上空空,难免让人觉得失礼,劳烦备一碟桃酥可好?”
“姑子见外了,奴婢这就去备。”半夏踟蹰两步,便依言退下。
屋中只余下崔莞与华灼二人,一时间,气氛静谧下来。
崔莞垂眸盯着身前的青釉莲纹盏,仿佛盏上莲纹精致得令人挪不开眼一般。
今日华灼上门之意,并不难猜,只是,对于华灼的示好求和,她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毕竟,她既不愿就此轻易的原谅华灼,亦不能与其恶交,以华灼之势,甚至是那名唤阿笙的男子,取她性命,便好似碾死一只蝼蚁那般轻而易举。
崔莞一言不发,华灼也垂头不语,安安静静的跪坐于席子上,两人就这般呆坐着,小半个时辰,都不曾听见一丝声响。
“你不是知会半夏,有要事和我相商?如此,便说罢。”崔莞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她为何要在此耽延?
“我……”华灼突然抬手取盏斟茶,狠狠灌了两口后,方低低说道:“我来与你赔罪。”
“赔罪?”崔莞抬起眼,上下打量华灼一遍,摇头淡声说道:“不必了,我只期望,往后能与你离得远一些,便可心满意足。”
“阿莞。”华灼再也坐不住,她凝望着崔莞,认真说道:“昨日一事,实是我过矣,然而,我并非想害你,否则也不会致信刘珩,又让阿笙一路追寻,那一刻,便是刘珩未能赶至,阿笙也会出手将你救……”
“那又如何?”崔莞绽出一抹嗤笑,阻断了华灼的辩解,她挺直腰身,十指紧紧交握,置于膝前,慢慢说道:“三言两语,便可抵去你背信忘义?便可抵去我身上所受的伤痛苦楚?还有险些,险些……”
思及昨日,崔莞的心绪抑制不住激荡起伏,浮起一丝怒意的清冷眸子微眯,“这些事宜,可会随你而言,烟消云散?”
“我……”华灼被崔莞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半响方挤出一丝声音,“我知错,今日我来,是想与你说出昨日之事的真相,而后向你赔罪。”
崔莞叹了口气,“华灼,你口中言赔罪,可有无想过,我是否愿听?你今日之举,与昨日作为又有何不同?”说罢,她不欲再纠缠下去,慢慢起身,行出了门。
屋中独剩华灼一人,仍旧呆滞的坐于席上,崔莞的那番话,于她而言,不可谓不深。
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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