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导演，拿奖无数，对比起来，我们只是小剧组。应该我们多学习才是。”
    王忠军强压下心中的震撼，挤出一个笑容“是的，大家都是为中国电影界试水，我认为每个敢走出这步的公司，就是成功的。”
    “大家都知道，大片，几乎都伴随着大投资。”林啸继续说“在外国投资越大，场面越恢弘，几乎是颠不破的真理。张导的画面感，我一直非常佩服，我觉得以张导的手法，完全可以好好利用这一亿投资。”
    “不过，冯导的拍摄手法是小中见大，这两千万，每一分都用到了刀刃上，场面也许不如英雄恢弘，但是绝对远朝大家想象之外。”
    怎么回事？
    全场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这确定是天下无贼的发布会？
    这确定不是英雄的发布会？
    为什么两个投资大佬，开口都是盛赞英雄，好像他们拍的不是千万投资一样？
    这让极想看到两边互掐的记者们，既狐疑又惊讶。
    不光是他们，台上其他的艺人也全部以一种不认识的目光看向林啸和王忠军。
    “林啸，发布会可是第一站啊！你怎么能这样说？”旁边的赵微不顾摄像机在拍，焦急地凑过身子，压低了声音说“这样是给英雄长声势啊！发布会会被发给全国观众看的！我们年底的票房怎么办？”
    林啸只是微笑了一下，同样低声说“相信我们。千万剧组，怎么会就此认输？”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天下无贼剧组自认比不过英雄？”眼镜男惊讶地差点眼镜都掉到了地上，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在自己发布会上称赞别人剧组的，其他的剧组遇到这种情况都选择避而不谈，天下无贼倒好，两个投资方纷纷称赞，好像就是他们自己拍的一样。
    周讯，张涵雨，纷纷投过去暗示的焦灼目光，让他赶紧纠正这个说法。
    王忠军朝林啸点了点头，林啸继续说“倒不是这么说，只不过去年，国产片还没有商业片概念的时候，就遇到了‘哈利波特与密室’‘木乃伊’‘古墓丽影’这些过亿大片的狙击，今年国内同样有了过亿制作的大片，我们只是感到高兴。当然，天下无贼也是其中的一只奇兵，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眼镜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严重怀疑自己走错场子了，这绝对是英雄的发布会场。
    华谊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还是明知绝对不可力敌，干脆直接示弱好了？
    两次回答，次次都是先说一番大形势，然后说英雄投资大，阵容好，名牌导演，末了才提一句，天下无贼也不会差。
    这是狐假虎威的节奏吗？
    “我……没问题了。”眼镜男莫名其妙憋了一肚子气，坐下了。
    周讯暗叹了一口气，赵微默然摇了摇头，她们想不通，有什么发布会能开成现在这样。
    “卡卡卡”镁光灯亮起，每个人的每个动作，都被完美地收录到相机和摄影机之中。
    “刷刷刷”无数人都在随身带的本子上记录着灵感。
    “冯晓刚新戏——天下无贼，现代影片。”
    “影帝林啸，幕后处子秀，第一次涉足幕后工作。”一名记者写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王忠军，林啸两大投资方坦言英雄投资高，阵容强劲，态度不明，只表示天下无贼表现不会差。”
    更有直接点的记者写道“天下无贼剧组底气不足，面对超大制作——张一谋的英雄，外强中干，不，外也不强。”
    “本来还指望天下无贼有点志气，迎难而上，现在……”他边写边摇头“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本来万众聚焦，年底再加上引进的国外大片，比如哈利波特这些，简直是群雄割据，现在却成了一家独大。”
    “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能认清现实，摆正自己的位置。”旁边的人说“起码到时候天下无贼被英雄压制，媒体也不会太过说事，毕竟人家姿态都放这么低了。”
    “这是中国影史上最混乱，最激烈的一年——国产大片对决海外大片，还有一出国产大片的王者之争，精彩纷呈啊。不过现在……”
    就在这时，另一名记者举手了。
    王忠军点头之后，他站起来说“王总，林总，我想请问，天下无贼大家看宣传海报都知道了是现代剧。但是到底是什么类型？”
    这次，轮到冯晓刚开口了“这是一个有关贼的故事。”
    “在一列火车上，发生了一系列偷窃与反偷窃，人心与人性的较量。”他笑道“也许有人说，很俗套，对，就是俗套。但是想想我的甲方乙方，不见不散，场面又有多大？还不是在一个四合院就能拍完？”
    “好看不好看，在片子没有拍完之前，谁都不能下定论。信口胡扯的，那是傻缺。”
    “也许我们制作没有英雄精良，也许我们场面没有张导的恢弘，也许我们画面没有张导的美轮美奂，但是天下无贼，是我的良心之作。”
    林啸暗自点头，这是他们先定下的计划，捧英雄之外，也要给天下无贼下下钩子，否则就真的玩过火了。
    闪光灯再次如同惊雷般响起，记者们人人兴奋，小钢炮的大名果然名不虚传，嬉笑怒骂，毫不顾忌。这简直是自己笔下的上好资料啊。
    “如果非要形容下片子，我可以说，这是‘神偷’的故事。”冯晓刚看了一眼记者，丝毫没管刚才的“傻缺”两字引起的波澜，接着说“在你眼皮子底下，周围就一个人，你的东西就这么没了，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拿走的？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一只口红，一张毯子，都能成为疑点。”他手做出一个o型“见过鸡蛋吗？”
    不少记者点头。
    “剥过鸡蛋吗？”
    记者们都笑了起来。
    “那剥过生鸡蛋吗？”
    这次，所有记者的嘴巴成了o型。
    “手剥生鸡蛋，这只是其中一例。”冯晓刚淡淡地说“甚至还有不用手剥鸡蛋。故事虽小，内容绝对很足，这不是各位想象中的小偷……”
    第351章：双城记（四）
    一名记者把手放在眼前，不停地变换手势。旁边有人好奇“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怎么手剥生鸡蛋。”记者疑惑地说“这得多么灵巧的手指。你说……剥完蛋壳之后是什么？”
    “鸡蛋膜……”那个人也惊叹“剥出一个完整的鸡蛋膜来还不破？！”
    “这才是盗亦有道啊……这个道，不是道德，而是道理。哪一行都有自己的绝活……”记者感叹道“他们完全可以做些噱头啊，张导名头是大，不过冯导的片子也不差啊。”
    “是啊，投资两千万，他们忍心不冲亿元票房？”
    “潮起潮落啊。”王忠军低声说“英雄要捧，天下无贼也不能让人绝望。适当的提起他们的兴趣是很必要的。”
    “这只是第一波。”林啸保持着笑容朝记者点头，也压低声音回答“王总你想，他们怎么能用美元计算，这已经说明了一个事实！”
    王忠军目光一亮“你是说，他背后是美国公司在支持？！”
    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心都感觉漏跳了一拍“这代表……英雄将会全球上映？像美国大片那样，计算全球票房？！甚至……冲击奥斯卡？！”
    林啸无声点了点头，心中却有点无所谓。
    张一谋确实有过冲击奥斯卡的念头，但是他不是冯晓刚这样的编剧出生，对于剧情的把控能力明显欠缺，当影片的灵魂残缺的时候，再美的画面也救不了它。
    以至于英雄全球上映就是毁誉参半，大多数人都是冲着他当年的大红灯笼这些积淀下的名头去看的。还算获得了不错的票房，到后来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三枪，全球票房日益走低，三枪达到了一个顶峰，当时骂声一片。如果不是奥运会开幕式“挽救”了他一把，他的名头已经一落千丈。
    有这个前车之鉴，林啸明白，没有完全弄明白商业化之前，随便参与全球上映，只会毁了自己的名头，还不如主攻国内，和亚洲这种文化氛围相似的地方。
    也正因为知道英雄最后的模样，他才敢走这步棋。
    林啸和王忠军，冯晓刚的话，立刻以手机形式被传送到了朗日酒店。
    “张导。”有记者起身提问“刚才新海酒店的同行传来消息，华谊的剧组，正式定名为天下无贼，投资两千万，而投资方林啸表示，英雄投资规格高，阵容强大，并说两边都是中国商业片的破冰之作，并不存在什么胜负。”
    “什么？”“他竟然这样说？这不是低头认输了吗？”“好不容易遇到两部国产大片贺岁档对决，竟然一方先低姿态了？！”
    顿时，记者们议论纷纷，他们完全想不到，前几天还万众瞩目的天下无贼，此刻竟然低头了？！
    “张导名头太大，这边一亿投资应该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有记者长叹“张导是我国电影教父，而在座其他人，谁不是一个年代的象征……华谊能清楚摆正位置也是好的。”
    “也就是说，华谊清楚自己影响力比不过张导的剧组，干脆直接把注意力引导到英雄上面来，让它和国外大片拼。而自己默默积累，一旦票房飘红，大家的注意力自然而然会落到上面，到时候反而有低调的美誉？”他旁边的人疑惑地说。
    “应该是这样，不过如此一来，风头可就全部成了英雄的了。”开始说话的人皱眉“不过这种以退为进，就算年底票房再惨淡，再受英雄的影响，媒体应该也不会太过苛责。”
    “毕竟，这两部片子都是国产电影大片的破冰之作。”
    主台上，张一谋清瘦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
    刚才的一亿投资，只是开胃菜，也是导火索，英雄的剧组，可以压倒天下无贼的地方太多了。
    他们打算一项一项地针对天下无贼的不足之处，首先是投资，然后是导演，艺人，最后是渠道，他们要把天下无贼引以为豪的地方全部打破。让这部前几天还万众瞩目的片子成为他们的奠基石。
    没想到，对方这么识相，竟然直接示弱了。
    “天下无贼，我比较欣赏冯导的手法，他能小中见大。不过，我相信张导拍出过这么多获奖作品，质量上完全可以保证。”这次，是张卫平开口了“国内恐怕没有一位导演获奖比张导多。”
    言下之意是，冯晓刚呢？走出国门了吗？新晋影帝，琼瑶剧出来的女主，视后，比起咱们阵容算什么？
    “至于胜负嘛……”
    他还没说完，忽然，一个别扭的中国话声音响了起来“至于胜负，我完全不同意他们的观点！”
    循着这个声音看过去，大家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坐在张卫平身边的詹姆斯。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米拉麦克斯英雄项目负责人，詹姆斯.李。”他的中国话很不标准，还好基本听得懂“同时我要告诉大家，英雄的投资，是由米拉麦克斯公司注资。这部片子，将会在全球上映，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片。”
    这下，全场寂静，因为人人都被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米拉麦克斯，这个全球闻名的电影公司，中国的记者并不陌生，少林足球，还有今年的无间道，全部都有米拉麦克斯投资！
    “也就是说……这部片子会杀入海外市场？”有记者惊叹地说“这可是头一遭啊！”
    “海外渠道……这算的是像泰坦尼克号那样的全球票房！难怪华谊和破晓会摆出低姿态，他们一定早就知道风声了。”
    “全球上映，国内票房都是其一，张导的心好大。”
    詹姆斯没有管众人的惊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美国，每一部片子开拍之前，每一步都会精心计算，有什么样的对手，要怎么去超越。可以说，每部不错的片子都是对手。”
    他环顾了一下众人“如果出现目前中国这样的情况，我敢说，商业间谍都会派出去。”
    “既然是对手，就有胜负，而这个胜负，抛开本身的质量外，其实是一点一滴累计的。从发布会开始，到票房报账。其中不仅仅有导演的努力，更有各大公司的明争暗斗。如你们所说，天下无贼的剧组示弱，我只能想到，他们怕了！”
    “我并不怪他们，因为两个剧组并没有任何可比性。一个投资过亿，巨星阵容，教父级导演。另一个却是投资两千万，次一等的明星阵容，新晋导演。不说他们，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其中差距。相反，我觉得他们非常明智，很聪明地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那就是由英雄去迎击国外大片，而天下无贼跟在后面喝汤。”
    张一谋听到这里，仍然不动声色，其实也可以看做一种默认，不过他不会说出来。
    自己的履历，就是自信的资本，他完全相信，英雄绝对有压倒一切的资本！就连海外大片，也必须在今年底给他盘起来。
    詹姆斯还在侃侃而谈，看得出来，他很兴奋，脸上都冒出了红光。
    “米拉麦克斯和张导的合作，是强强联合，我们有能力把这部片子推向世界，放上美国的院线。而天下无贼能做到吗？朋友们，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两部片子定位就不同。他们也很显然看到了这个差距。”
    如果林啸在这里，恐怕会嗤之以鼻。詹姆斯口口声声以一种“全球论”来说事，而没有想过，天下无贼和英雄的主战场，都是中国！这里才是他们的根！
    一个是已经觉得不轻不重，而另一个是全力一搏，开始思想上就出现了差异。
    “……所以，我只能说，这场胜负，从发布会就开始了，而他们，选择了不战而降。这是懦夫的表现。在中国电影业转型的时候认输，他们已经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陈到明展眉微笑，旁边的李联杰低声问“这个投资人是米拉麦克斯的代表人？”
    “老美说话比较直接，别介意。”张卫平笑道。
    赞歌，听多久都不会腻，他们纵然觉得詹姆斯说话有些过分，但是万人敬仰的味道，谁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