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魏梁第一面时,她便觉得魏梁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却从没有这一刻一样意识到一件事。
魏梁似乎仍旧执着于消弭的某样事物,这执念令他理智又疯狂。
——像极了半年前的孟珩。
“所以我愿意为了她许诺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不会有任何妾室。”魏梁说完,神情突然放松了两分,他道,“但你也看到了,如今我有妻子,有子女,一家美满,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我了。”
盛卿卿不自觉地歪头观察魏梁的神情,许是因为正站在孟府的大门前,她心中并没有任何惧怕之情,而是非常冷静地思考了片刻,才笑道,“魏大人放心,我并没有什么胡思乱想。”
“孟老夫人当年对魏家许下的承诺终归是要兑现,我又觉得你作为孟云烟的女儿,应当是个好孩子,”魏梁的语气几乎能算得上是温和了,“所以便同意了这桩亲事,若是你有其他的困扰,可以随时同我或者魏家其他人说,不必藏在心里。”
若不是魏家对江陵城所做的事几乎已经是证据确凿、只差临门一脚,盛卿卿或许还真就被魏梁骗过去了。
她笑了笑,低头道,“是,我明白了,劳烦魏大人费心。”
魏梁嗯了一声,他最后临转身要走之前,突地又郑重地道,“我接下来这话没有要让你误解的意思——但江陵浩劫之中,你能安然无恙地幸存下来,我觉得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他说得相当诚恳,眼神叫人无法质疑这话的本意。
盛卿卿几乎是啼笑皆非地发现魏梁是真为她能幸存而赶到高兴,这反倒显得嘲讽极了。
她不由得顿了顿,几乎没有周密思考便张嘴甜甜地道,“我当时却一直想,若是我的性命能换回家人的性命便好了呢。魏大人既然是母亲的故人,若是母亲回汴京后见到您,想必也会很高兴的吧。”
这并不是假话。
江陵城破、几日之间失去了所有家人的盛卿卿脑中无数次地出现过这个钻牛角尖的念头。
纵然如今她已经从那里走了出来,也不代表这个念头便能从她脑中被一劳永逸地拔去。
——更不代表着这念头不能被当做武器用来刺伤其他人。
话才说到一半时,盛卿卿便观察到魏梁下颌的肌肉微微抽紧,那是个不自觉咬紧牙关的动作。
等话说完时,魏梁的表情就已经克制地恢复了正常。
“你母亲再见到我会作何感想,我们已经不会知道了。”魏梁目光复杂地盯着盛卿卿,轻轻地说,“但我想你母亲一定更希望你活在这世上。”
说完这句话后,原本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的魏梁退后半步,朝盛卿卿点一下头便径直离开走向了那群一直等待在原处的官员们。
盛卿卿立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觉得恍惚刚才打了一场硬仗似的,转头往回走进孟府大门时的脚步都有点虚浮。
魏梁那一瞬间真实的表露对于隐隐约约猜到真相的盛卿卿来说实在是太明显了。
那是掩藏得极好的愧疚与痛苦。
想必魏梁在对汴京动手时,本是没想到孟云烟也死了的吧?
他或许是准备好了后手却出了意外,又或者是一时赌气……总之,孟云烟于那场战乱中的死亡,几年后仍旧令魏梁追悔莫及。
盛卿卿跨入孟府正门,恍惚地想:看来,正如同王敦所说,魏梁从年少时至今,最爱的女人确实只有一个。
而魏夫人但凡只要是个正常人、有正常人一般的情绪,都不该是能容忍这种事二十余年的。
*
“你去见了卿卿那孩子?”魏夫人柔和地问道。
正举着筷子要去夹菜的魏梁动作一顿,他转头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本也是要去的,”魏夫人避而不答,她笑着说,“就打算这两日闲下来便往孟府送拜帖呢。许久不见那孩子,我心中也怪想念的。”
魏梁干脆放下了筷子,他沉声重复问了同样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魏夫人面上笑容不改,她甚至提起酒壶给魏梁续了一杯酒,才慢悠悠地说,“说起来,我本来已经将云烟的长相忘得差不多了,可见到卿卿时,便又尽数地将云烟的音容笑貌想了起来——作为母女,她们俩可真是太相似了,是不是?”
魏梁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魏夫人,直到她再也维持不住脸上装模作样的笑容。
“——盛卿卿和孟云烟真是像啊。”魏夫人的语气变得阴阳怪气起来,“我看着她时都忍不住想起豆蔻年华的孟云烟来,难道你不这么想?就算我年复一日地模仿着孟云烟的神态动作,又怎么有她那一张继承自母亲的脸和五官来得贴切?你出去办事,就这么碰巧,正好路过孟府门口,还正好看见借住在孟府里的盛卿卿?”
她停了下来,神情阴晴不定地同魏梁对视,尖锐地在对方阴沉的眼神中问出了一个能令任何行为正道之人勃然大怒的问题来。
“——你真不是故意去见她?想要从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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