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提到‘情敌’、尤其是已经修成正果的南安侯夫人,庄慧公主的话越发多了,态度更是鄙夷:“表妹不知道,这位侯夫人可和别的人不一样,像表妹 这样正经的人只怕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人,当初还是姑娘小姐,住在南安侯府就一天两三遍的往书房走,后来做了侯夫人,越发不得了,侯府的老夫人都见不得, 再不在府里住了。”
这倒说得郑明珠好奇起来,这位侯夫人有什么新鲜招数呢?竟能逼得侯府的老夫人不肯在侯府住了,这倒不容易,想自己家那位老夫人,郑明珠就笑道:“这是什么缘故?倒是奇了。”
庄慧公主脸上就露出了又诡异又暧昧的表情来,颇有几分欲言又止,郑明珠推她一下:“跟我还装什么,快点告诉我。”
她不信庄慧公主不说,南安侯夫人有什么丑事,庄慧公主肯定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呢,这会子不过是拿乔作势,以增强震撼力吧。
庄慧公主果然就笑了,鬼鬼祟祟的抱住郑明珠的胳膊,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郑明珠手一抖,她脸上也露出了那种又诡异又暧昧的表情来了。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郑明珠好半晌才顺过气来,问庄慧公主:“真的?”
庄慧公主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完全就是我知道你会吓坏掉的样子,得意的说:“可不是,绝对真。”
郑明珠表示怀疑,这样私密的事,身为情敌怎么能知道?
庄慧公主见她不信,顿时恼了,又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郑明珠又结巴了:“你……你,真的?”
庄慧公主又甜蜜又得意的表情,带着威胁的语气也软软的:“咱们自己姐妹我才说的,你不能说给别人知道。”
这个责任也太重大了,郑明珠才不干呢,望着庄慧公主似笑非笑的说:“就我一个人知道?我可不背黑锅,不过你知道我的,我自然是不会说的。”
不过陈颐安例外,郑明珠在心中悄悄的说。
只是她怀疑其实庄慧公主是炫耀居多,果然庄慧公主笑笑道:“罢了,我知道你其实嘴紧的,是以才不怕告诉你,不过就算有人知道了,又有什么要紧,我怕什么呢?”
她当然不怕,当今圣上的嫡长公主,只要不谋反,是真没什么可怕的。
话题渐渐歪掉了,不过郑明珠已经听到不少内容,颇感满意,并不介意歪掉,倒是后面那丫鬟,再接再厉,还在努力当中。
没过多久,一勺汤又差点倒在了郑明珠的裙子上,然后又是换茶的时候差点没拿稳,被石榴接住了,后来这丫鬟急了,一个没站稳,就扑到了桌子边上,把一整碗滚烫的丸子朝郑明珠身上倒过去。
石榴稳稳当当的把这碗丸子接在手里,一滴汤都没有撒出来,然后捧在手上问那丫鬟:“你站稳了吗?若是还要摔我就先拿着不放下了。”
那丫鬟也依然只得讪讪的,不敢说什么。
不过这丫鬟动静如此之大,不仅庄慧公主转头看了两眼,旁边的几位熟识的夫人奶奶也都回头来看,庄慧公主道:“七叔父这府里怎么回事,怎么用些着三不着两的丫鬟来这边桌子上伺候,表妹也就罢了,到底自家人,要是碰到别的夫人小姐,还不打死她!”
坐在对面的林氏询问的眼神看过来,郑明珠给她交换了个眼色,林氏微微一笑,点点头,回头吩咐丫鬟去了。
郑明珠笑道:“可不是,这样的丫鬟,若是在我们家里,早打一顿发去扫地烧火了,怎么舅舅府里倒是这等宽厚。”
那丫鬟脸色煞白,想不通为什么这么简单一个差使,自己竟然办不了,这位少夫人身后这个丫鬟,怎么每次都刚刚好挡住自己呢。
庄慧公主当然是浑不在意,此时热菜已经上到了第九道,绝大部分贵妇人都已经不再动箸,庄慧公主也命换了香茶,漱了口,接着先前的话题:“你上回跟 我说云南那边流进来一批白玉,质地最好,我就留了心,果然有些好的,进了一盒给嫂嫂,又叫尚宫局做了一朵白玉鬓花,说起来,真要这样的好玉才做得出,每一 片花瓣都打磨得蝉翼一般,能透出光来,一朵花二十八片花瓣,花蕊是黄水晶的,昨儿才得,我预备留着父皇的万寿节用。”
郑明珠会意,万寿节自是内外命妇都要进宫朝贺的,又是喜事,自然是人人都要衣着鲜亮,首饰华丽的,庄慧公主是安心要出彩了,便笑着捧场道:“到时 候我要开个眼界了,既然用这朵花,巧的很,我那边刚收了一套黄水晶的耳坠子,也是花样子的,想来正好配得过,回头我打发人给表姐送去。”
庄慧公主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表妹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表妹肯收的东西都是好的,说起来,黄水晶虽不怎么贵重,好的却也不好找,又要工匠手艺好,我前儿见了几副都不满意呢。”
郑明珠远远的瞧见敦敏郡王的世子妃走了过来,嘴里漫不经心的说:“这是南京送来给我婆婆的,我看了半日,只瞧上这一件。”
庄慧公主越发欢喜,郑明珠回头吩咐道:“我这里也不吃了,石榴你去外头花厅里吃了再来吧。”
石榴虽不解郑明珠的意思,但既然是郑明珠吩咐的,还是立时就领命去了。
那丫鬟大喜,身边这碍手碍脚的丫头总算肯走了,这一下总得成功了吧,果然,很快,第十道热菜上来,是一道甜羹,每位跟前放一只厚白瓷海棠花盅,这丫鬟偏要伸手去拿,然后手又抖了,成功的把一勺桃子水晶羹浇到了郑明珠的裙子上。
连庄慧公主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都觉着好笑了:“这丫鬟,倒是一门心思要往你身上倒东西呢。瞧这笨的。”
郑明珠失笑,对庄慧公主道:“可不是,我还第一回见着这样笨的。”
那丫鬟忙慌慌张张的拿帕子擦郑明珠的裙子,口里连珠炮似的赔罪:“都是奴婢不小心,弄脏了少夫人的衣服,少夫人恕罪,奴婢这就领少夫人换去。”
郑明珠心想,这番话这丫鬟不知道含在嘴里多久了,这会子总算成功的说出来了,也真难为她。
郑明珠就笑道:“好,你带我去换吧,先把我的丫鬟叫来,应该有带着我的衣服。”
那丫鬟忙道:“这儿人多,叫各位夫人看着不像,奴婢这就打发人去寻少夫人的丫鬟,少夫人只管随我去换了,她们从前厅过去也近,差不多儿前后脚的事。”
郑明珠就含笑道:“也罢,我先随你去。”
于是站起来给旁边坐着的夫人们告了罪,便随着那丫鬟走。
那丫鬟时候耽误的不少了,此时越发心急,忙忙的往前走,三拐两拐的,郑明珠差点跟不上,眼看是越走越偏僻了,郑明珠站定了,疑惑的说:“这是往哪走?”
那丫鬟一边东张西望的在寻人的样子,一边头也不回的赔笑道:“咱们府里特把预备给夫人奶奶们换衣服的地方定在远一点的樱桃园,也是免得有人误闯的意思,是以这边没什么人,看起来清净些。”
郑明珠笑,身后敦敏郡王世子妃的声音幽幽响起:“樱桃园?这里是去樱桃园么,怎么我只知道这条路过去只有一个苗圃了呢?”
那丫鬟大惊,霍的转头过来,见敦敏郡王世子妃带了几个丫鬟,几个婆子,正站在郑明珠身后,一脸寒霜。
顿时腿都吓软了。
☆、第209章 选择
那丫鬟结结巴巴的说:“啊,对,对,是我走错了,亏得世子妃教导,奴婢少在府里走动,又一时昏了头,竟连樱桃园都找不着了,这路是不对,少夫人恕罪,奴婢重新带路吧。”
郑明珠哪里会跟一个丫鬟说什么,只微笑着对敦敏郡王世子妃道:“还真是亏得表嫂来了,我又没人跟着,眼看就要跟着进去了,幸而表嫂说破,不然也不知道苗圃那里有什么呢。”
这句话意思很明白,世子妃哪里有不懂的,立时吩咐身边的婆子:“立即去苗圃查看,不管谁在那里都回来回我。”
那婆子立时就去了。
世子妃打量了那丫鬟两眼:“这个奴才我看着挺眼熟的,是谁院子里的?”
世子妃身边的一个丫鬟,看穿着打扮是个大丫鬟的样子,立时说:“世子妃忘了?这是东府里二奶奶身边的丫鬟喜鹊,前儿二奶奶打发过来给世子妃送过一回簪子。”
那丫鬟喜鹊脸色煞白,戴着镯子的那只手直往后藏。
世子妃冷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东府的丫鬟,这倒奇了,东府里的丫鬟怎么跑到咱们府里来当差了?还引着咱们家的贵客乱走,若是出了事,倒是咱们家的错了……”
说着一声断喝:“把她的那只手给我拉起来!”
两个婆子立时上前,那只手上带着的金光闪闪的镯子被拉了出来,世子妃道:“这也是奴才能有的东西?胆子倒是不小,连主子的东西也敢偷!”
那丫鬟喜鹊忙跪下道:“世子妃明鉴,奴婢不敢,这不是偷的,是主子赏的!”
“哪个主子这样大方,赏这样贵重物件?你们家二奶奶不成?我倒不信,她可不是肯赏这样镯子给奴才的,显见的是在说谎了,来人,传婆子拿绳子鞭子进来,把这冒犯贵客,惯会撒谎,眼里没主子的混账奴才给我打烂了!”世子妃怒不可遏。
喜鹊吓的半死,连连磕头求饶:“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啊,奴婢真的不是偷的,真不是,少夫人饶命啊。”
世子妃自然不予理睬,只看着婆子把她捆了起来。
如今武安侯父子的宠幸谁不知道?不仅得当今帝心,还是太子妃依靠的舅父,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就是父王,平日里见了武安侯也是客客气气的,如今自 己家做寿这样的大喜事,东府里那些见识短浅的蠢妇人,不知道勾结了谁,打发了丫鬟来暗算武安侯少夫人,却又做的粗疏,被人一眼识破,请了自己来解决。
眼见得这位少夫人不几日就是武安侯世子夫人了,又是县主,与一众公主县主都交好,当初宫里贵妃如何势大跋扈,她也敢硬仗腰子,在自己府里有人这样明晃晃的要算计她,她如何肯罢休,吃这个暗亏呢?
世子妃又道:“去请东府的二奶奶和大太太来,这丫鬟是她们东府的丫鬟,总要叫她们问一问才是。”
回头对静静站在一边的郑明珠笑道:“表妹不如移驾到前面宝竹园去坐一坐,那边僻静,如今正好空着,也好问话。”
这种事谁知道是谁的猫腻呢,找个僻静的院子审一审,免得惊动了人,也就免得有妨碍。
郑明珠远远见石榴和青果一起急急的赶了过来,便笑道:“我就不去问话了,表嫂问准了只管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儿叫我知道就是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还是先告辞了吧。”
世子妃有点拿不准郑明珠的意思,试探的说:“虽说是咱们府的丫鬟,理应给表妹一个交代,不过表妹亲自问一问,清楚些,岂不更便宜?”
郑明珠道:“表嫂审过了一样,说起来,表嫂与我嫂子也是极好的,我自是信得过的。”
又轻轻拍一拍世子妃的胳膊:“我只管听好信儿就是了。”
说着石榴和青果已经赶到,郑明珠扫了她们一眼,两人都默不作声,随着郑明珠走了。
世子妃见郑明珠袅袅婷婷的背影,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位表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这种事情,明摆着是有人要算计她,谁肯不问清楚呢?
偏她这样不在意,倒真是奇怪的很。
不过在自己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是要搞明白的,一个丫鬟能有什么能耐,一顿鞭子下去,顿时就什么都抖落出来了。
听到南安侯夫人几个字,世子妃心中一震,东府里什么时候和南安侯夫人搅上了关系?敦敏郡王府因第一代敏王爷只是前朝庶出皇子,母亲位分不高,只获 封郡王,但敦敏郡王因在先帝夺嫡之时站对了队伍,先帝登基后即颁旨世子平级袭爵,并没有如惯例般降级,等于是酬以王位了。
只到了当今,获封太子并登基都是相对的风平浪静,其后的政事军事都井井有条,敦敏郡王府再无大功,如今,敦敏郡王年事已高,一时间,平级承爵还是降级承爵,几乎就成了敦敏郡王和世子爷的心病了。
在这样的时候,东府去和南安侯夫人搅在一起,到底有何居心?不管怎么说,东府大老爷是敦敏郡王的同胞兄弟,在外头看起来,就是一体的。
这样大事,世子妃也不敢自专,到了晚间,人客散完了,世子妃就打发自己身边的通房丫鬟:“去外头书房问一声儿,若是世子爷这会子不忙了,请世子爷进来,我有要紧的话说。”
不到片刻,敦敏郡王世子就走了进来,世子妃打发走了丫鬟们,方把今儿的事细细的说给世子听。
世子爷听了,沉思半晌,叹口气:“也不知这话是她自己说的,还是得了陈颐安的吩咐,若是她自己处置,那武安侯府这位少夫人倒真不可小觑。”
世子妃亲手倒了热茶来双手递过去,世子爷接了茶,又顺手拉住她的手,叫她坐到身边:“她既暗示她嫂子去请你,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很,知道出手的是卫 氏夫人,她有一百种方法破掉这种手段,却偏偏要让那丫鬟得逞,引了她去林子边上,无非就是要你亲眼看见,要你亲自审丫鬟,要扯出南安侯夫人,也让敦敏郡王 府介入到这件事上来。”
世子妃点头:“是的,若是她自己叫破出来,无非就是丫鬟失手把东西倒在她身上,咱们只需要处置丫鬟即可,与南安侯夫人无关了。”
说着掩嘴一笑:“这位少夫人倒是个不怕事的,硬挺着腰就是要与静妃娘娘对着干呢。”
世子道:“这岂止是南安侯夫人,这还把咱们家也架上火里烤呢,你想想,若是她与你一起去审丫鬟,那对住的就是个丫鬟,丫鬟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卫氏 夫人买通丫鬟,在咱们家行事,咱们家也是被利用的,说到底无非就是下人叛主罢了,和咱们有什么相干?可如今她明明知道是谁,却叫你审,这就不一样了,要给 她交代的,就变成咱们王府了。你刚才说了,她特意说这是你叫破的,这话细思,很有深意啊。”
世子妃还不大明白:“为什么不一样?有什么深意?”
世子叹气道:“是你叫破的,就是你坏了南安侯夫人的事,先就得罪了南安侯夫人一遭了。如今又是你审出来是南安侯夫人动的手脚,你要不要跟武安侯少 夫人说?说了,就是越发得罪卫氏夫人,不说,是得罪武安侯夫人,这是她给你出了一道题呢,站在南安侯夫人一边还是站在武安侯一边?或者更准确的说,敦敏郡 王府是选太子还是选七皇子?夫人,有时候一件小事,也可能就是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呢。且咱们还没选呢,她先就叫你得罪了南安侯夫人了。”
世子妃这才明白过来,回味了半天才说:“这位少夫人年纪不大,心思竟然这样深沉?她嫂子以前还只说她糊涂……真没想到。”
感叹完了,世子妃才说:“那这事儿要怎么处置呢?”
世子站起来:“这会子你问我?今儿你先睡吧,我去书房与父亲商议。”
这边敦敏郡王府觉得十分的无妄之灾,武安侯府的甘兰院里,郑明珠抱着宝哥儿,也正在跟陈颐安说话:“你吩咐我的事,我都给你办妥了。”
陈颐安笑道:“我知道你唬人的功夫一流,想必是办妥有余的。”
郑明珠也笑着道:“我那位表嫂一头雾水,不知道我为什么居然这样轻轻放过,全交给她来办,我跟她说,我是信得过她的。”
郑明珠深谙装模作样的技巧,越是说话云遮雾罩,越是容易唬住人,轻轻巧巧就把敦敏郡王府的世子妃给唬住了。
先前郑明珠打发青果去查事儿,显然青果是去回了陈颐安的,陈颐安就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子给她递了个纸条。
纸条上的意思很简单,郑明珠其实不是很能明白,但并不耽误郑明珠相信陈颐安,并保质保量完成了陈颐安吩咐的事儿。
她知道陈颐安会打发人给她递个条子,显然是临时起意,看到一个机会,来不及跟她解释,只是先吩咐她办了。
郑明珠当然是信任陈颐安的,陈颐安在抓住机会利用机会这方面常常有匪夷所思又令人拍案叫绝的手段,往往是看起来毫无关系的两件事,陈颐安也能信手拈来稍一糅合,就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而郑明珠又刚好很会办这种事。
陈颐安听她说完了那边的事,才笑着把这件事解释了一下,因是涉及朝堂政治,陈颐安也不过就略说了两句,并没有细说。
郑明珠也不追问,只是说:“别的也罢了,那是你们爷们的事儿,我也不管,就是那苗圃里头会是谁,我倒是想不出来。”
第1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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