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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皇后闻言只一笑便挥了挥手,当即便有两个嬷嬷上前将云嫔架了起来,孙嬷嬷上前扬起手来对着云嫔那张白纸般的小脸便挥了上去,啪的一声响,云嫔眼泪瞬时就涌了出来,欲张口呼痛,孙嬷嬷的另一巴掌便又挥斥而来,她根本就没有喘息和痛叫的机会。
    孙嬷嬷打的是极有技巧的,既不见血,更不见有多红肿,可却是真真都打到了痛处上,每下都打的云嫔痛不欲生。二十来下云嫔的双颊才开始红肿了起来,她更觉一口牙齿皆已松动似随时都会脱落一般,她泪眼迷蒙地哀求地去瞧孙嬷嬷,可怎会有半点作用?去瞧皇后,皇后则静静地品着酒和镇国公夫人举杯示意。
    她再去瞧那些宫妃们,那些平日的要好姐妹个个都避开她的视线,有那平日受过她欺负的更是幸灾乐祸地,假模假样地冲她摇头叹息,眼中却满是笑意,云嫔心中发冷,想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姚锦瑟,她又扭头阴厉的盯向锦瑟,锦瑟却只和身旁的廖书敏说着话,察觉到云嫔的目光她头都没抬一下。
    云嫔想到今日一着不慎便落得如此结局,偏父亲又称病为来,无人能护她,她当真是对造成这一切的锦瑟恨到了极点,心中不甘,只想着便是她掉下悬崖也要拽上锦瑟一把,叫众人皆知姚锦瑟害她,姚锦瑟心肠歹毒。
    她奋力一挣,欲怒喊,好容易两个嬷嬷未防被她一时挣脱,可她刚吐出半个音来,孙嬷嬷便眼明手快地再次一掌匡来,这次孙嬷嬷显然是发了狠力,她只觉已痛到麻木的嘴中突然多了两个异物,她欲张嘴吐出来,孙嬷嬷又是一掌,掌风闪来将她的下巴往上一堆一抬,那口中异物便混着一大口鲜血被她给吞咽了下去。
    云嫔见孙嬷嬷眼中闪过冷意,这才恍然那异物定然是她的牙齿,她惊恐地动了动舌头,赫然发现少了两颗门牙,云嫔当即便双眼发黑,竟一口气上不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自云嫔行刑,凤亭中便极为安静,姑娘们只看了两眼便不再抬头,各自或是说着话,或是品着糕点。夫人们亦然,皆似对云嫔受刑一事毫不关心一般,如今云嫔晕倒,皇后才瞧了过去,道:“打了多少了?”
    孙嬷嬷闻言回道:“回皇后的话,已行刑三十二了。”
    皇后听罢点头,却道:“罢了,云嫔娇贵,既是晕了过去,便扶她回去抹药吧,这剩下待她缓缓再打。”
    孙嬷嬷应了,众人自免不了一起称赞皇后宅心仁厚,宽容大度云云。皇后简单言语了两句,缓和了下气氛。这般一闹便再也无人提及那作诗一事,皇上直接便令人将姑娘们的贺礼都呈了上来,果真件件精美,令人眼花缭乱。
    果然不出锦瑟所料,最后选出来展示才艺的五名女子皆身份不凡,有万阁老的嫡长孙女万碧镯,柔雅郡主,刘丛珊,以及礼部尚书府的赵海云,最后一个却是皇后娘娘亲点的户部尚书府的廖书敏。
    前几位姑娘皆身份不凡,相形之下廖书敏被选在其中便显得有些突兀,廖书敏的祖父虽是户部尚书,有望入阁,但其父亲廖志理
    如今却不过是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虽廖志理尚很年轻,又是科班出身,大有前途,可到底如今是不起眼的。而其她几位姑娘,便是身份较低的赵海云,其父也位居四品。
    虽四品和从五品不过相差两个官阶,可谁都知道这五品往四品上去是极难的,许多人在官场侵淫一辈子也不能迈过这个坎去。故而皇后亲点了廖家姑娘,倒叫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廖老太太也知这是皇后因锦瑟救了平乐郡主一事而特意给廖书敏的机会。廖书敏和廖书晴明年皆要及笄,而现下定亲已是当务之急,若然廖书敏在这次宫宴上能有好些的表现,那不仅对廖书敏,对廖书晴的亲事也是有好处的。
    廖太君含笑叮嘱了廖书敏两句,廖书敏才起了身,和其她四位姑娘一起到了亭中给皇后见礼领命。五位姑娘皆是十五左右,当真是长的各有特色,或活波艳丽,或娴雅温婉,或端庄恬静,或清丽出尘,或妩媚动人。一排站定,可谓千姿百媚,美不胜收。
    皇后瞧地连连点头,这才问起几人欲展现何艺,那柔雅郡主第一个便选了抚琴,刘丛珊和其竟有同等心思,选了箜篌和柔雅郡主共奏。而刘丛珊则要随乐起舞,万蓝镯和廖书敏一人写字,一人作画。
    皇后闻言连声赞好,令宫人前去准备,已有不少姑娘禁不住低声攀谈其来。
    “江淮王妃虽是魏王庶女,可听闻她在闺中时和明月郡主感情还好呢,都说江淮王有意将柔雅郡主嫁往镇国公府亲上加亲,如今瞧着倒不是空穴来风。”
    “那倒也未必,江淮王一手掌握我大锦水师,是水军都督,镇国公又统领大锦精兵,镇国公府到底是外戚……”
    那姑娘的话没有说完,可谁都知道其中意思,便又姑娘道:“刘姐姐的父亲是吏部尚书,万姐姐乃首辅孙女,不管是谁来做镇国公世子妃,或是江淮王府,那都是一门好亲事呢。”
    这姑娘的话怎么听都有一股酸味,这边蓦然静了一下。锦瑟听到这些话,这才恍然那柔雅郡主方才在皇后宫中怎会有意无意地针对自己了,她兀自一笑,想着皇后和镇国公夫人对柔雅郡主的态度,倒不觉此事是空穴来风。如今正值乱世,皇帝昏庸,偏皇后膝下无子,镇国公府有和江淮王府亲上加亲的打算并非没有道理。遇明君,臣子强,那是往枪口上撞,可若逢昏君乱世,臣强君弱乃是大势,不怕你手中权利过大,便只怕你没乱世安身立命之本。
    相信这个道理,镇国公杨建和江淮王闫国安都清楚的很!
    而将才这五位姑娘所选才艺也颇耐人寻味,柔雅郡主和刘丛珊分明是斗志汹汹,不然不会选能将声音传至龙亭那边的乐器,而赵海云知镇国公府和江淮王府都不可能娶她进门,故而便选了跳舞,意在给在场众夫人们瞧,而万蓝镯的祖父万阁老是清流之首,她选了中庸又寻常的书法,也合乎常理。廖书敏自不必说,廖家向来是低门嫁女,廖书敏作画不求出风头,能不好不坏被皇后赞赏两句便好。
    锦瑟正想着便听那边又有人道:“听说今日来了好些知名的公子,镇国公世子,吴王世子,萧公子,廖公子皆都进了宫,便是那江淮王府的二公子也仪表堂堂,却不知是不是真的。”
    那姑娘言罢便有嬉笑声传来,“嘻嘻,怎么,柔妹妹也惦记着京城美男子呢?”
    “讨厌,人家只是没有见过,有些好奇罢了,如姐姐那日在刘府赏花宴上不还说起几位公子呢,我自知身份卑微,容颜无华,再来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怎会……姐姐莫取笑妹妹了。”
    “呵呵,这几位公子自要娶那相貌品行具佳,身世不凡的贵女,可柔妹妹还漏说了一人呢,这漏了的却未必不能迎娶妹妹啊。”
    片刻沉默那女子才娇滴滴地道:“姐姐说的是?”
    “就是那武安侯世子啊,如今他才被退了亲事,武安侯府……嘿嘿,少不得要低门选媳了呢。”
    她言罢当即那柔妹妹便恼了,微微拔高声音,道:“哪家姑娘会愿意嫁进那样的人家去,表姐又戏弄我,真真可恨!”
    两个姑娘显是攀着亲,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故而说话便少了分拘束,锦瑟因和她们离的近故而倒听了个清楚。想着,不过一月之差,谢少文已果真从香饽饽沦落成了人人避而不及的臭狗屎,锦瑟心中欢悦,轻轻勾起了唇。
    而身旁廖书敏姐妹三个显也听到了,廖书敏扯了下锦瑟,锦瑟望去便见三人冲着她一阵的挤眉弄眼,惹的锦瑟也跟着扬了扬眉,还是廖老太君瞪了四人一眼,她们才安静下来。
    片刻后宫人收拾好场地,廖书敏才起身到了安置在廖家席面前的书案旁,而那边柔雅郡主几人也已准备好了,五个女子冲皇后再次盈盈俯身,皇后微笑着点头,那柔雅郡主已率先十指轻滑琴弦,带起一串叮咚流畅的乐声来。锦瑟瞧去,但见这柔雅郡主倒也不是徒有其表,她旋轴飞指,反复的几个前奏,已将人带入一种缠绵悱恻、欲说还休的境界,仿若让人瞧见了飞雪梅林中一对踏雪而行,徐徐私语的男女在互诉衷肠,琴声响起那赵海云已开始起舞,舞姿曼妙轻盈,水袖如云舒卷。
    而刘丛珊却从容沉稳,不急不慌地站着,半响她似寻到了柔雅郡主曲中妙处,这才将碧玉笛子凑至唇边,几声笛音登时高音袅绕,和着那琴声,荡漾开来,一下子便使原先单调的音符更加灵动丰富了起来,而那赵海云的舞姿也随着这音乐更加舒展流畅。
    众人只觉那琴声和笛声悠悠扬扬,似缓缓飘窜飞雪之间,高绝而飘渺,自是也要随风飘到龙亭那边的。
    廖书敏和万蓝镯几乎是同时执起毛笔来,两人一落笔便引得离书案近的姑娘们纷纷站了起来,间或去瞧场上的舞蹈,间或去看廖书敏和万蓝镯的字。
    锦瑟和廖家三姐妹一起站起来,却见廖书敏画的是一副寒梅映雪图,一朵朵梅花在她的笔端绽放开来,锦瑟也瞧的含笑点头,只道二姐姐平日定然没有懒怠,画技比三年前精进了不少。
    那边万蓝镯笑着收笔放笔,这边廖书敏的一张寒梅映雪也已画的差不都了,而琴音和笛声也在由高拔转为低缓,可却在此时廖书敏这边却出了意外。也不知那穿梭在各席面间添至酒水的宫女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经过廖家这边席面时竟正和欲坐下的廖书香撞上,引得廖书香身子一个不稳往右踉跄了两下,她这一踉跄不打紧,可却正好又撞上了正沾墨的廖书敏,廖书敏不防便一下子打翻了砚台,饶是锦瑟反应的快忙伸手挡了一下,那砚台里头的墨还是倾翻出来染了满张画作。
    登时那么一副好生生的寒梅图便被毁了个彻底,宫女心知闯了祸,忙噗通一声跪下,众人听到这边动静纷纷瞧来,便是那边的柔雅郡主和刘丛珊三个也停了动作,皆望了过来。
    皇后见宫女跪在地上面色发白,而廖书香不知所措的站着,锦瑟又一手臂的墨汁,廖书敏蹙眉瞧着那席面的画,便问道:“怎么了?”
    廖书敏闻言福了福身,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小女不慎打翻了砚台,弄污了画作,更惊扰了大家,还请娘娘降罪。”
    廖书敏绝口不提那宫女之过,可在场众人也能瞧出定和那宫女有关,倒因廖书敏一力承担责任的举止对其高看了一眼,皇后闻言便道:“无妨,无妨,写字画画难免会遇到此事,本宫素来是个急性子,便常常打翻砚台。廖姑娘不必自责,请归坐吧。”
    皇后言罢,丽妃却接过话来,道:“话虽这般说,可今日大家都在等着瞧廖二姑娘的佳作呢,廖二姑娘这般,知道的是不慎打翻了砚台,不知的还以为是廖家的姑娘们才疏技拙,故意打翻砚台,好避免一会子出丑呢。再来,今日是皇后娘娘寿辰,皇后娘娘既对廖姑娘寄予厚望,廖姑娘却这般叫皇后娘娘失望,也是不好呢……”
    将才撞到廖书敏的好巧不巧也是廖家的姑娘,这般被丽妃一说,倒真有人露出狐疑和不屑来了,廖书敏面色微变,锦瑟瞧着丽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却心中发沉。
    那宫女不用想定然是丽妃安排的,云嫔是丽妃的人,今日她令云嫔当众出丑,也是拂了丽妃的面子,丽妃因她而对廖书敏出手,锦瑟怎能心安。她见廖书敏蹙眉无言,心思急转,又瞧了眼那一团乱的画作,不觉眼前一亮,接着却冲丽妃福了福身,笑着道:“丽妃娘娘说的是,皇后娘娘对二姐姐寄予厚望,二姐姐自然也不会令皇后娘娘失望,必是要呈上一副值得一观的画作的。”
    众人听锦瑟这般说皆是一诧,连廖书敏也急切地盯向锦瑟,丽妃更是讥笑道:“可没有叫众夫人和皇后娘娘都等着,廖姑娘另画一张的道理?!”
    锦瑟闻言笑着道:“自然,皇后娘娘可先欣赏万姐姐的书法,二姐姐自会呈上画作。”
    皇后闻言狐疑地点头,锦瑟这才拉了廖书敏道:“二姐姐瞧,这画再加上几处笔墨,和大舅舅书房那副寒烟夜雨图可不有异曲同工之妙嘛?!”
    锦瑟言罢犹自冲廖书敏眨巴了几下眼睛,这一言倒是唤起廖书敏的回忆来,过世的廖大老爷廖志坚最擅作画,锦瑟和廖书敏学画便是大舅舅启蒙的,比试两人常在廖书坚的书房中消磨时间。
    廖书坚那书房的北墙上挂着副寒烟夜雨图,可那日两人作画累了,锦瑟非指着那画说上头画着的是一头翱翔在乌云中的雄鹰,她瞧了再瞧都不明所以,只当锦瑟妹妹眼花,待锦瑟冲至画前指给她瞧,她竟果真在画面上瞧到了一只雄鹰。
    那日她将此事说给大舅舅,大舅舅还道锦瑟是个鬼丫头,可在作画一道上却着实极有灵气,是个难得的好苗子。想起这件事来,廖书敏再瞧书案上的画时,已勾起了唇角,再次执起笔来。
    ------题外话------
    九十四章
    皇后和众夫人们欣赏着万蓝镯的字,自然是一番赞誉之词,而这边廖书敏也目光晶莹而专注的盯着那画纸,一点点落笔晕墨,神情专专注异常。
    而靠近这边书案的姑娘们方才已瞧见那被墨汁染上已经乱成一团的画作,如今见锦瑟一言,而廖书敏竟然在那张已然毁掉的画上又添起墨来,登时便皆好奇地瞧了过来,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万蓝镯的书法。
    可是任是她们瞪破了眼睛,也瞧不出廖书敏到底在干什么,那画怎么瞧还是怎么乱糟糟,全然看不出什么美感来。可姑娘们也知,既然锦瑟向皇后承诺要交出一副有观赏价值的画来,而廖二姑娘听了她那句话也确实忙碌了起来,那这画便必然是有其妙处的,她们正瞪大眼睛去瞧这画的特别之处,还没瞧出所以然来,那边廖书敏已笑着放下了笔,抬起头来和锦瑟相视一笑。
    那边,皇后和众夫人们刚好点评完万蓝镯的字,又赞赏了柔雅郡主和刘丛珊三人的才艺,并且还对四人各有赏赐下去。几人皆得赏赐,如今便只剩下了廖书敏一人,若然她交不出像样的画来,那便注定要遭受白眼和讥嘲。
    皇后已不能再公然因廖书敏而拖延时辰了,故而此刻她便和众夫人小姐们一起瞧了过来,也就在此时廖书敏放下了手中毛笔,抬眸和锦瑟相视一笑。众人见廖书敏那神情,倒是双眼不觉睁大,多出一分期待来。
    而锦瑟冲廖书敏肯定地一笑,廖书敏便捧着那画上前,两个宫女将画展开,登时便引得众人的灼热目光,只是大家看去,却皆是红红黑黑的一团糟,大家不免皆不明所以,有云嫔的前车之鉴,这次即便丽妃对着那画瞧了又瞧,还是瞧不出稀奇之处,可瞧廖书敏亭亭玉立,唇角含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也不敢贸然开口。
    半响后,还是皇后笑着道:“廖二姑娘可否说说,你这画的是……”
    廖书敏闻言轻盈一福,这才笑道:“回皇后娘娘,小女所画乃是一副风雪落梅图。”
    “风雪落梅图?这怎么算是什么风雪落梅图,本宫只勉强看到长在乱糟糟枝桠间的梅花,何况这天底下有这般树干和树枝不连,梅花还开在树干上的梅树吗?”丽妃听了廖书敏的话,到底没忍住冷声道。
    廖书敏便又是一福,这才指着那画笑着道:“娘娘,您看到的黑色,只有这最下头的树干乃是小女做画的梅树树干,还有这最上头的一支被雪压的倾轧而斜的是枝桠,其它的黑色皆不是树枝也非树干,而是黑沉的夜色呢。娘娘您瞧,这可不就是夜来风雪急,落梅点点舞吗?”
    经过廖书敏一指一说,众人按她所言再去瞧那画却看着看着竟真似眼前一花般,明明还是那张图却分明就看到了廖书敏所说的画面来,当真是一阵狂雪压来,梅花自倾轧的枝干上纷纷和一幕幕的白雪交杂着飘零而下,而且叫人越是细看越觉着是她所描述那般,竟很难再瞧到原先那张乱糟糟的画面了。
    众夫人和姑娘们只觉神奇的很,登时便议论了起来,皇后也是惊奇万分,半响才笑着道:“好一个夜来风雪急,落梅点点舞!”
    丽妃这会子也瞧出了端倪来,眼见众人兴致高,而皇后也称赞了廖书敏,她也也不好再说什么,冷笑两声便和一旁的妃嫔说起话来。
    而皇后却笑着问廖书敏道:“为何刚刚本宫便没瞧出这画的端倪来呢,廖二姑娘这画是如何做出来的?”
    廖书敏见大家皆好奇地盯着她,便下意识地去瞧锦瑟,锦瑟自然知晓她想说什么,和她四目相对,忙笑着冲她轻轻摇了下头,廖书敏目光黯了下,这才回头,又朗声笑道。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一般人瞧着一样东西,比如这副画时,皆是会被颜色最浓重的部分夺取视线,故而娘娘和夫人们打眼望去便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团,杂乱无章,毫无美感。因先入为主,故而便再难瞧出其中端倪来,而经小女一指,自然便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这便如一颗树从不同的方向看,会是不同的模样是一般无二的道理。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大抵也是此般。而小女画时只需盯着小女想要的部分,便当是在一块黑幕上画落梅,将白纸的部分晕染成雪幕,便呈现这般景象了。”
    皇后闻言连连点头,笑着道:“廖家姑娘果真是冰雪聪明,奇思妙想。缅国年前进贡的那套四支的累金丝丹凤朝阳挂珠钗便赏给廖二姑娘吧。”
    廖书敏恭谦的谢了恩,这才缓缓退下。因其她几位姑娘皆得了赏赐,而且数量皆在廖书敏之上,而且皇后对几位姑娘都大加赞誉,廖书敏的画虽是取巧也被赞了,但那画若论画本身的美感却要逊色得多,皇后只赞廖书敏奇思妙想,却并未赞她画技超群,故而她虽赢得全场一致惊奇不已,倒也不算夺人风头。
    说到今日被皇后大加赞誉的却不是柔雅郡主,而是那万阁老家的嫡女万蓝镯,万蓝镯得到的赏赐也最为丰厚,瞧着她亭亭玉立、宠辱不惊地站在那里接受皇后的称赞,不少姑娘都在想,是不是镇国公府有意和万首辅家结亲?!一时间瞧向万蓝镯的目光当真是好不羡慕嫉妒,只想着人家出身好,自己却没那命,没能投到首辅之家,便也空余两声叹息罢了。
    可这般想着,姑娘们自也想到了锦瑟来,这位姚四姑娘可也是首辅的嫡长孙女,父亲更是状元郎,母亲又是尚书家的嫡女,这出身可不比那万蓝镯差呢。
    更观方才姚四小姐的表现,无论是容貌,品行,举止还是她的应变能力,可是半点都不比万姑娘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姚四姑娘若然再长几年和万姑娘一般大小,还不知会出落成何等绝色模样呢。
    若然那姚阁老还活着,此刻站在那里受到皇后赞扬的便该是姚四姑娘,这般一比较,姑娘们倒平衡了,只觉自己虽没那首辅家的命,但也比锦瑟这样生来富贵,却没那好命享受,一下子从云端跌下来的总是要好的多。
    想着这些倒有不少人瞧向了锦瑟,见她含笑端坐在那里,神情瞧不出任何阴霾和嫉妒,不满和激愤来,人淡如菊,淡然之姿,好似多瞧她一眼,便能和她一同浸润在风晨雨夕中,面对着阶柳庭花,听得到自然的呼吸,通身都舒展起来一般。
    这般气度却非一般女子能拥有的,再想到刚才明明是锦瑟提醒了廖书敏,廖书敏才能得到皇后称赞,可她事后却半点也不争出风头,将一切荣光都留给了廖书敏,姑娘们便对锦瑟又多了两分高看,起了结识之心。
    一场风波过去,皇后又赞了众姑娘们几句,这才吩咐宫女们摆宴,宫女穿梭在席面间行云流水地呈上珍馐美味,一时间亭子中香气四溢。
    锦瑟和廖书敏正说着话,便有一名宫女奉命过来给锦瑟行礼,道:“奴婢是坤宁宫的奴婢莲心,姚姑娘的衣裳被墨迹浸透了,请随奴婢前往铭心殿中换衣,皇后娘娘已吩咐莲蓬姐姐到坤宁宫给姑娘取干净衣物了。”
    锦瑟方才因挡那砚台沾染了一袖墨汁,这会子有碍观瞻,失礼不说,袖子湿湿还散发着浓重的墨汁味道也极难受,自是要去换裳的,闻言她瞧向皇后,见皇后正看过来,便忙起身福了福,这才随着那莲心出了凤亭,前往御花园的铭心殿去更换衣裳。
    她这厢刚刚离去,那边丽妃便以吃酒过多为由也出了小亭站在廊下吹风。
    她到了廊下便微微侧身沉声冲着身旁的婢女问道:“姚四姑娘衣裳被污的事情可已告知了黄三少爷?”
    那宫女闻言忙回道:“娘娘请放心吧,花容早已和黄三少爷通了信儿,黄三少爷已经离席一阵子了,皇上这会子也已离了席,一切都按娘娘所谋在进行,定会万无一失。”
    丽妃听宫女这般说便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又扶着她的手装模作样的站了一会才晃晃荡荡地回到席上,只她坐下刚用了两杯酒便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冲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许是昨日未休息好,这会子用了酒水愈发难受了,可否容臣妾先行回宫?”
    皇后只以为今日丽妃的爪牙云嫔受罚,丽妃耍脾气,没心情,便也不拘着她,点头道:“妹妹回去好生歇着吧。”
    丽妃又行了礼便带着一众宫人离开了,而此刻的朝云宫中,被打地晕死过去的谢婵娟已经悠悠转醒,小宫女巧儿忙惊喜地将她扶坐起来,哭着道:“娘娘可算醒来了,呜呜,娘娘莫动,脸上已经抹了药了,娘娘可要喝些水?”
    谢婵娟挣扎了半点,才含糊着道:“去拿……拿镜子……”
    她声音一出口便觉不对,那话的音调和平时就极是不同,她忙忍着疼抬头摸了摸牙齿,一触之下但觉两颗上门牙竟是空空如也,见巧儿愣着不动,谢婵娟狠命推了她一把,恨声道:“给我拿镜子!我要镜子!”
    她心情急迫愤怒之下吼出的话也因少了门牙,跑风之故变调的不像话。巧儿被谢婵娟那模样吓到,她忙跑到梳妆镜前给谢婵娟拿了靶镜,谢婵娟一瞧之下当即便啊地尖叫一声,扑至床上恸哭起来。
    “娘娘,那可想开点啊。太医说了,您脸上这伤肿的厉害,刚抹了药,若再不甚将伤口弄破,可就糟了!”
    巧儿言罢,谢婵娟便怒道:“要这脸还有什么用,我已没了门牙,以后已是不能见人了,你说!你说我要这脸还有何用,如今我已等同进了冷宫,皇上他再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了!”
    这巧儿是谢婵娟自宫外武安侯府中带进来的丫鬟,是武安侯府的家生子,如今便是谢婵娟失势,为着家人她也没也二选,只能依旧跟着谢婵娟吃苦,她本便心中有怨,更惶恐不安,如今听了谢婵娟的话便也哭了起来。她这一哭,谢婵娟倒不哭了,怒声道:“你这贱蹄子,哭什么哭!可是也觉着我再无出头之日了?!”
    她说着便拿了瓷枕往巧儿身上砸,巧儿不敢躲挨了一下便忙跪下,劝解谢婵娟,她劝了两声,谢婵娟才双眼眯起,面色狰狞地道:“巧儿你现在就拿了我最好的首饰出去,无论如何都要打听下,看看姚锦瑟那贱人如今是不是出了意外,丽妃是不会放过她的!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娘娘,您好好养伤吧,这会子皇上下令幽居娘娘,外头人是不会放奴婢出去的。再来,那丽妃娘娘根本就没真心待过娘娘,只会将娘娘您当枪使。如今娘娘您成了这般,丽妃她怎么可能还会替娘娘您报仇啊!娘娘是不知道,方才水儿和芳儿刚刚得知娘娘您失势便自出宫而去了,她们一定会回丽妃娘娘那里去了。丽妃不会帮娘娘报仇的,娘娘快莫胡思乱想了。”
    巧儿言罢,谢婵娟却怒声道:“你懂什么!丽妃将我当枪使,岂知我也非真正信她,不过也在和她演戏罢了!宫中皇后娘娘和丽妃分庭抗争,我若不投向丽妃如何能攀上大皇子,如何能这么快成为皇上新宠?!昨日我已向丽妃透露想将姚锦瑟那贱人弄进宫来的意思,丽妃果真大怒,我夜里伺候皇上更和皇上提起姚锦瑟的美貌来,想来那芳儿和水儿一定将此事告之了丽妃。今日我会当众给姚锦瑟难堪,一来是心中有恨,再来也是要做给丽妃看,叫她知晓我是真有意让姚锦瑟进宫……”
    谢婵娟说着因双颊和嘴疼的厉害,她顿了顿抽了口气,这才又神情阴霾的道:“丽妃本便怕姚锦瑟进宫会和皇后联手来对付她,听到我已向皇上举荐姚锦瑟,还不惊慌?加之她今日见识了姚锦瑟那贱人的奸诈,定人更不愿姚锦瑟入宫,她一定会阻止此事。而阻止此事最好的法子便是叫人在皇上之前毁姚锦瑟的清白之身!”
    谢婵娟说着阴笑两声这才道:“丽妃只当我傻,我又岂会不知不能叫姚锦瑟进宫的道理,不过是以此来逼丽妃出手罢了。再加上,那火烧白家村的事黄知升已被镇国公的人告了草菅人命,丽妃若想保住黄知,只怕也会想着从姚锦瑟身上寻门道。多半是叫她那不争气的表弟去厮缠姚锦瑟,哈哈,那黄三少爷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既玩娈童,又玩女人,我倒要看看,她姚锦瑟被抬进黄府,还怎么假清高!”
    谢婵娟言罢见巧儿整个愣住,她便恨声道:“没用的东西,快去!打探不到消息你便不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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