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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谢连城目光沉了几分:“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轻举妄动。”
    他第一次如此郑重,第一次如此强硬,但却并非为他自己着想,全是在为她考虑。江小楼回视着他,扬唇一笑:“我会记得你的提醒。”
    江小楼刚回到王府,皇后的赏赐便到了。她赐给江小楼由三十两黄金铸成的佛像两尊,黄金一百两,各色绸缎二十匹,豹皮、玄狐皮各二十张,零零总总装了三个箱子。礼物之外,尚有一道册封的懿旨,皇后亲自给了江小楼郡主的封号,取明月二字。
    顺妃看见这么多礼物,表情已经有些淡了,待听颁旨太监说完皇后娘娘的旨意,连笑容都僵硬了。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明月可是郡主里头一等的封号,比咱们家其他小姐都要强些,实在是件天大的喜事!”顺妃口不对心,面上却挂着诚心的恭贺。
    庆王妃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江小楼微笑,提醒她道:“顺妃娘娘,同喜。”
    顺妃牙齿发酸,忍住心头的恼恨,面上笑容越发甜了:“是,同喜,同喜!”
    ------题外话------
    本章节的皇宫出入规矩与陈设,包括皇后服饰,参考德龄公主回忆录,也有末代皇族纪实里面记载的一些觐见和用餐规矩。历史上水果换缸用以熏香的其实是慈禧太后,下棋写千秋的是徐达,不过徐达当时写的是万岁两字。安氏一族其实就是徐达的影射,当然,历史上徐达还是饱受皇帝怀疑的,所以忠臣难为…
    编辑:妹的,为啥被封为郡主,女侯去了哪里?
    小秦:⊙▂⊙
    编辑:文不对题!
    小秦:名字不是你起的么→_→
    第101章 独步天下
    太子府
    谢瑜听闻册封消息之后,神色却是格外平静,并未露出欢喜之色。太子微笑道:“你不高兴吗?”
    谢瑜只是含笑,神色楚楚:“位份其实并不重要,只要太子心中有我,其他又何必放在心上。”
    谢瑜说得情真意切,太子微笑着点头,转眼却又瞧见她突然落下泪来,不由面色微变:“怎么了,为何突然流泪?”
    谢瑜轻轻拭去眼泪,却抬起一双盈盈泪眸望向太子:“我早已与殿下说过,自己是个如浮萍一般没有依靠的人,有家不能归,有亲人认不得,每每想到这里,我心中都十分难过。殿下,您对我恩重如山,我真希望将这份荣耀与家人分享,可惜他们现在——都不想见到我。”
    太子扳着她的双肩,借着从玉兰傍寿石图案雕花窗内照进来的阳光,仔细凝视着谢瑜,那楚楚动人的双眸,小巧而苍白的薄唇,稍稍削尖的下颚,无一不表现出她所承受的痛苦、委屈和冤枉。
    太子蹙起眉头,怜惜道:“我的侧妃自然应该受尽宠爱,他们怎么敢如此忽视,明日,我亲自送你回门。”
    谢瑜微微一震,眸子里似涌现喜色,片刻后只是轻声叹息:“不必了殿下,纵然他们畏惧您的权势表面接受了我,背地里对我的误会没有解除,心中到底仍有芥蒂。”话音未落,她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如同断落的珍珠打湿了前襟。太子的心瞬间抽搐了起来,他赶忙柔声安慰道:“千万别落泪,你总要为肚子里的骨肉着想,你若哭了,小心伤了孩子。”
    谢瑜赶忙拭去眼泪,强作欢笑。
    太子早已听谢瑜提起过被赶出谢家的原因,一时更加心疼:“那人看似美貌温柔,却在背后暗害于你,实在可恶至极!”
    谢瑜只是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眼底落下一层阴影:“殿下,此事不提也就罢了,提了我更伤心。”
    太子唇边泛起冷笑:“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庆王妃入宫请封,如今江小楼已经是明月郡主了。”
    “明月郡主?”谢瑜完全愣住,原本升上侧妃的窃喜早已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烟霄云外,她脸色微微沉下,却又勉强牵起笑容,“世上总有这等狡猾奸诈、口是心非的女子才能博取别人的同情,似我这样…既不会说话,又不会辩解,无端端遭到可耻构陷,硬生生被家人赶出来,不知有多少伤心都无法吐露。”
    太子沉吟片刻,道:“庆王妃已经给我下了帖子,邀请我和太子妃一同去赴宴,到时候达官显贵云集,趁着这个机会,我会想方设法让你出了这口怨气。”
    谢瑜心头一动,口中柔声道:“可江小楼是个极为狡猾的女子,我怕”
    太子只是微笑:“你且好好养胎,其他一概不要去想,自有妥当的人解决此事。”
    当太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就能把她捧上天,当他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谢瑜很清楚太子殿下没有常性,趁着他如今宠爱自己,更要多争取一些利益,最好是彻底除掉江小楼。谢瑜柔弱地倚入对方怀中,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庆王府
    老王妃倚在榻上,一个婢女正给她捶背,另外一个婢女则小心翼翼地点起水烟。老王妃接过来吸了一口,头微微扬起,唇边吐出一缕白色的烟雾,那丝香喷喷的味道泛着点苦。烟圈渐渐融化在了阳光里,只余下寥寥扰扰的烟尘。
    庆王脸上淡淡的,口中十分勉强:“你要替她办庆祝宴会?”
    庆王妃看不上他这个样子,只是哼了一声:“凡是册封郡主,不都应该如此吗?”
    庆王脸色变得更阴沉:“旨意先下了,帖子都发了,为何不先与我打个招呼?”
    庆王妃笑容冷漠,苍白面孔反倒泛起一丝红潮,纯粹是不耐烦:“册封是皇后娘娘的旨意,难不成要皇后娘娘亲自来与你打招呼,王爷的面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眼见两人针尖对麦芒,顺妃满面都是关切:“王爷千万别动怒,王妃也不过是”
    庆王妃冷冷瞧她一眼,顺妃心里打了一个突,面上笑容却更温婉:“家中多了一位郡主到底是好事,王爷不必忧心忡忡,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办,保管办得妥妥贴贴。”
    “办什么办!这又不是庆王府的亲生血脉,莫名其妙弄来一个野丫头就让我承认是郡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若在宴会上她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岂不是贻笑大方。”
    庆王妃不由自主双眸含怒,正要发作,想起江小楼的嘱托只能强忍着气,换了一副笑颜道:“母亲,您怎么说儿媳就怎么办。”
    庆王不依不饶:“你还敢烦扰母亲,你当母亲也跟你一样没脑子么?!”
    老王妃重重把水烟在小茶几上敲了两下,那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听起来格外心惊:“好了,我还没死呢,这个家有没有半点体统?”
    庆王妃立刻赔笑:“母亲,都是我的不是,您小心身体,千万别着恼。”
    庆王和顺妃皆是一愣,庆王妃总喜欢梗着脖子与老王妃顶着干,居然会主动向老王妃认错,莫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老王妃同样哽住,上下打量了庆王妃一眼,似是有点惊讶。庆王妃深吸一口气,满脸都是歉疚的笑意:“母亲,这也是您定下的规矩,府里有了大喜事必定要操办一番,儿媳才敢斗胆提出来”
    老王妃这才点头,向着庆王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就再也没有推托的余地。这件事情不但要办,而且要大办,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庆王府多了一位明月郡主。”
    “母亲,你这是何必?”庆王脸色不善。顺妃也实在难掩心头的不乐,眼底浮现出一丝尖锐的冷芒。
    老王妃神色淡漠地道:“皇命不可违,娘娘都已经抬举了江小楼,你悄没声息的就过去了,当众打娘娘的脸么,有几个脑袋?”
    庆王心中虽然还有愤愤不平,但是老王妃说的话他素来不敢反驳,只能强忍下这口气,不轻不重地应了。
    从老王妃屋子里出,庆王妃微微一笑:“王爷,那我就去准备了。”
    庆王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气恼到了极致,却也无可奈何,一甩袖子往相反的方向离去。顺妃轻轻地转过头,用一种异常阴冷的目光盯着庆王妃的背影,那眼神就像毒蛇盯着跃动的青蛙,又像蜘蛛盯着网中的飞蛾,含着深深的怨憎。
    月色渐渐浓了,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隐隐约约一点树影、月光,映在窗纱上,影影幢幢。江小楼已经歇下,小蝶就靠在美人榻上,头一点一点的,似乎在打磕睡。
    哗啦——
    小蝶猛然一怔,四下里睁眼望去,四周一片平静,除了被风呼啦一下吹开的窗户以外没有任何的异样。她摇摇头,勉强将那点睡意驱逐了,走到窗前向外探视了一眼,空无一人。她不由笑自己胆子太小,便伸出手把窗子关了起来。转头一瞧,幔帐内江小楼依旧在安睡着,长长的青丝如流水一般蜿蜒垂下,美丽的面孔平静无波。小蝶立刻敛声屏息,生怕惊动了江小楼的美梦。
    小蝶轻手轻脚地回到榻上,又斜倚着闭上了眼睛。
    月明星稀,走廊上闪过一道娇小的黑影,她趁着所有人都安然入睡,悄悄走向后院。就着月光,她推门走进了一间精致的屋子,屋内整整齐齐叠放着刚刚从院子里收回来的衣裳。这些衣物清洗过后,婢女们会用兰麝熏过,然后由专人送去小姐的卧房。来人的眼睛不断逡巡着,似乎从中搜寻什么重要的东西。
    恰在此时,她看到了一条绣着兰花的帕子就别在一件刚刚熏香完毕的裙子上,不由心头一喜,正待伸出手去取。斜刺里,一只冰冷的大手陡然伸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啊——”她惊恐地跳了起来,差点尖叫出声。
    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她,嘿嘿一笑:“我倒奇怪了,小姐的卧室才有金银珠宝,你不去那儿偷,反倒走来后院,原来是想拿小姐的贴身物件!”
    “松、松手!”那人力道极大,她的手腕几乎快要断裂,疼得锥心刺骨。
    话音刚落,漆黑的屋子里立刻亮起了红烛。
    小蝶端着烛台走了进来,明亮的烛光瞬间照亮了屋子里的一切。她把脸一沉:“碧草,好端端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碧草一个激灵,连忙道:“是、是奴婢夜里口渴…所以才出来,结果突然看见这屋子里有人影——”她的眼光溜向了楚汉,在烛光下,楚汉看起来像一头壮实的熊,健壮有力的胳膊死死地攥住她。碧草脸上浮起一丝羞恼:“结果…这位护卫大哥好像把我当成贼了!小蝶姐姐,你快帮我说一说情,让他放了我吧。”
    小蝶并不理会这番说辞,只是扬起眉头,微微一笑:“小姐已经被惊醒了,跟我来吧。”
    碧草心头一跳,可想起对方并没有切实的证据,不由应了一声:“是。”
    楚汉押着碧草进了外室,江小楼已然穿好外衣坐在椅子上,只是头发还披散着,看起来有些慵懒。她的眼神缓缓落在碧草的身上,口吻平常:“这深更半夜的,不好好在你的屋子里休息,跑到后院去做什么?”
    碧草强行压住心头忐忑,连忙道:“小姐,奴婢发现那屋子里人影晃动便进去查看,谁知被当成贼抓了起来。一切都是误会,误会。”
    江小楼轻轻笑了,长长的睫毛掩映间,挡不住眼底那丝带着嘲讽的笑意:“看来你是受了冤屈。”
    碧草瞪大眼睛,江小楼虽然面上总是带着浅浅笑容,但那笑容总是不含热度,莫名叫她觉得浑身发凉,似乎有一种恶寒的感觉顺着脊背慢慢爬了上来,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叫人无法不恐惧。她强自定了定神,缓声道:“小姐,奴婢可是王妃派来伺候您的,当然是忠心耿耿,难不成您还怀疑奴婢什么?”
    江小楼轻轻一叹:“知人知面不知心,母亲将你派给我,是要你好好照料,可没要你夜半三更摸我的帕子去。”
    楚汉一把扯过碧草手中的帕子,恭恭敬敬地递上去。江小楼只看了一眼,便微笑道:“平日里这些东西都由专人保管,很难得手,只有在浆洗的时候才会拿出去晾晒。按规矩熏香衣物必须当天送来,绝不会过夜,但今儿负责这工作的丫头莫名闹肚子,所以你便抓紧这空档,试图从中取出一样两样来,我猜的对不对?”
    碧草紧张得额上发汗:“小姐,您可千万别冤枉奴婢,奴婢绝不敢有这样的心思,要偷也应该偷小姐房里的珠宝,怎么可能看上一方帕子,总不能出去换钱吧!您不要再吓唬奴婢了,奴婢可不经吓呀!”
    江小楼清冷的眼波泛出淡淡的柔光,在烛火之下竟有一丝迷离的色彩:“碧草,我喜欢实在的人,尤为讨厌爱撒谎的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
    碧草自然不肯承认,她继续为自己辩解:“小姐,若您真的不信,不妨去打听一下,碧草是府中的家生子,手脚很干净,断没有外面那些坏习气。”
    “被抓个人赃并获,你这丫头还口口声声为自己狡辩,当真以为是王妃派来的,我家小姐就不敢罚你吗?”小蝶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啐了她一口。
    碧草昂了头道:“要罚得让奴婢心服口服才好,奴婢请愿到王妃跟前去,向她证明奴婢的清白!”
    呵——江小楼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这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碧草有一丝紧张,她盯着江小楼,一时竟把本来要说的话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江小楼语气平淡,声音婉转:“说得不错,凡事要讲究证据。可我做事向来只凭心情,可不看什么证据,小蝶。”
    小蝶立刻应了一声:“是,小姐。”
    江小楼把她招到近前,低声吩咐两句。小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一闪身,那青色的裙角就在碧草跟前消失了。
    碧草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只能垂了头,一言不发地静静等候江小楼的下一步动作。小楼却像是不再注意她,只是以手撑颐,闭目养神。楚汉则像一尊门神,静静地守在门边上,不给碧草任何逃离的可能。
    过了好一会儿,小蝶才带了一只茶壶过来,她的神情有几分诡谲,看得碧草心惊肉跳。
    小蝶上前,冷冷吩咐道:“扭住她的胳膊。”
    楚汉立刻扭住了碧草的胳膊,碧草“啊”的一声,小蝶恰好抓住机会捏住了她的下巴,就要把茶壶嘴往她嘴巴里灌。碧草惊恐:“小姐,您不能这么干啊,奴婢要是被毒死了,您也逃脱不了干系!”
    江小楼轻轻笑了:“你放心,这不是毒药,而是熔化的锡液。”
    如果灌下毒药,那自然是肠穿肚烂,可如果被灌下锡液,很快喉咙就会被锡块堵塞。这不是被毒死的,而是活生生梗死的,纵然被人发现她死了,也绝想不到她的死因,这法子好歹毒!碧草浑身打起了摆子,拼命摇头:“不,奴婢不喝!”
    小蝶把长长的茶壶嘴硬塞进她的牙缝,她嚎啕大哭:“奴婢什么都说!小姐,您放了奴婢,奴婢全都告诉你!”跟自己的性命比起来,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江小楼微笑着挥了挥手,小蝶这才退到一边。
    碧草小脸煞白:“府中的赵妈妈悄悄塞给奴婢一锭金子,只说将来奴婢是要嫁人的,江小姐毕竟是外人,奴婢伺候得再贴心也不可能随您嫁出去,让我多为自己考虑。她也不要我做别的,只要悄悄取了小姐一方帕子”
    江小楼一双眸子晶亮,在烛光下格外温柔,却拖长尾音,淡淡地喔了一声:“要我的一方帕子,这倒是很稀奇,我的物件什么时候变成稀世奇珍了,竟要半夜悄悄摸摸地来偷。”
    碧草不敢应声,只是垂下头去,恐惧到了极致。现在她才知道这江小楼绝不是什么善茬儿,眼睛不眨就要把她处理掉,这种手段比起王府的主子们丝毫不差。她简直有些后悔应下这个差事,可是现在骑虎难下,后悔又有什么用。
    看她额上冷汗直冒,江小楼的唇微微抿出笑:“赵妈妈又是何人?”
    碧草把心一横,压抑着嗓音道:“赵妈妈其实是”她到底有些犹豫,说到这里喉咙似乎哽住了。小蝶冷哼一声,提了提手里茶壶,碧草心头一震,立刻道:“她是顺妃的贴身妈妈,素来很受她的器重!”
    小蝶声音发紧,悄声道:“小姐,他们是不是冲着宴会来的?”
    江小楼眉头似是不经意的一跳,意态极为悠闲却又带着无限嘲讽:“是呀,这么费劲周折想要我的贴身之物,看来是想出了什么阴毒的法子。”她的一双眼波柔柔地落在碧草的身上,“既然已经被我拆穿了,你说要如何处置你才好呢?”
    碧草不停地叩头,全身不由自主从里凉到外,只把雪白的额头都给磕青了,连声叫着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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