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突然听见啪的一声,小蝶啊地叫了起来,却是一只猫儿猛然窜了出来。江小楼冷眼瞧着那猫儿擦过自己的脚边,神色不变,道:“走吧。”
说完,她便扯着小蝶往外走。一直走到自己屋前那扇窗纸破损的窗子,江小楼细细观察了片刻。然后她低下头,又看了一眼地上,赫然见到一滩水渍,那水渍之中还有一道银光在闪烁着。江小楼并不畏惧,低下身子主动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摊在手心里看了一眼,是一个珍珠耳环,小巧的坠子十分玲珑,但那材质并非上乘。
小蝶越发惊恐地道:“小姐,这是陌儿的东西,一定是她的。”
江小楼看了小蝶一眼,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陌儿死而复生,特地爬到这窗户前来看你?”
小蝶一下子哑然,是啊,陌儿已经死了,她是绝对不可能有机会站在这里吓唬她的,她不由道:“小姐,那就真的只能是鬼,奴婢绝不会看错的,您相信我。”
江小楼轻轻一笑,转身径直向院外走去。小蝶再不敢停留,连忙跟着她一起去了。
今天在江小楼院前负责看守的是一位姓罗的妈妈,她年纪四十余岁,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很是有神。见到江小楼,她连忙行礼:“江小姐,这么晚了,您怎么出来了?”
江小楼语气漫不经心:“刚才小蝶在房间里看到有人进了院子。”
罗妈妈一愣,惊讶道:“哦,还有这等事?”
小蝶把背一挺,冷笑着道:“妈妈这话说的蹊跷,你就在门外坐着,如果有人进了院子,难道你还能看不见吗?”她现在只能拼命给自己鼓劲,告诉自己那不是鬼魂。
可是罗妈妈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罗妈妈道:“小姐,奴婢就守在这里,一直没有瞧见任何人进去。这是小姐的院子,您在里面歇息,奴婢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外人进去。小姐若是不信,就问问她。”她说着,指了指旁边原本正在打磕睡,此时也一个机灵站起来的婢女。那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看见江小楼满面寒霜的站着,她便也连连点头,如捣蒜一般。
“江小姐,奴婢坐在门槛上,如果有人进去,奴婢不会不知道的。”
这话说的也没错,两个人都在门口守着,怎么会让陌生人进去。
自己看到的果真是鬼魂?小蝶心里不由得发毛,她亲眼瞧见陌儿的尸体,更觉得那股阴气到现在还散不掉。这样一想,越发后背发凉,腿肚子都在打软。
江小楼转过头望着她,神色如水:“既然罗妈妈这样坚持,那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必定是一场噩梦。小蝶,你继续回去歇息吧,不会有事发生的。”
进了屋子,小蝶期期艾艾地道:“小姐,奴婢可以在内室地上铺着睡么——”
江小楼不由叹了口气:“真的那么害怕?”
小蝶猛点头:“真的好可怕啊,小姐,奴婢好怕!”
江小楼好气又好笑:“那就随便你吧,不过,你确定那鬼真的不进来找你?”
小蝶差点当场哭出来,江小楼见她实在扶不上墙,摇了摇头,道:“我去睡了,如果实在害怕,就上来和我一起睡。”
小蝶当着江小楼的面,已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亦步亦趋地又跟着江小楼进了内室。只是这一回,她却是整夜都不敢睡了,就坐在榻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紧张地盯着四周。门窗已经关好,连那扇窗户也修好了,再也没有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可小蝶还是十分紧张,她情愿一夜不睡,也不想再遇到这样惊恐的事。
第二天一早,江小楼吩咐小蝶出去打热水,以便梳妆。小蝶走到后面长廊,只见到向来精神抖擞的箐箐顶着一双熊猫眼,正坐在那儿神魂不守的模样。
小蝶上前摇了摇她,箐箐慌忙站起来,道:“大清早的,你怎么这样吓人?”
小蝶一愣,赶紧道:“小姐吩咐倒水,她要梳妆。”
箐箐点了点头,小蝶则在她后头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水房,只听到几个烧水的婢女在说些什么。
其中一个婢女道:“陌儿是投井死的,阴气很重。”
另外一人道:“是啊,昨晚上你有没有听到有奇怪的脚步声,可吓人呢。”这声音立刻引起他人的附和:“对啊,我也听见了,可是大半夜,外面黑漆漆的,谁都不敢出来查看。万一真的是鬼,把咱们给捉去了可怎么办?”
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道:“你可小点声,江小姐不爱听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有人立刻反驳道:“哼,都是她惹来的,那陌儿不去找别人,怎么会找上她?还不是因为她推了四小姐下湖里,陌儿指证她,她反过来倒打一耙,害得老爷狠狠斥责了陌儿一顿。这种事情全都是江小姐的不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另一个人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要胡说,隔墙有耳。听说老爷可喜欢这江小姐了,预备着把她一辈子都留在咱们家呢,这种人可得罪不起。”
小蝶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也不顾站在旁边的箐箐,转过身往回跑去。
当天晚上,小蝶依旧是睡不安稳,总在半睡半醒之间,模糊的感觉到有人在院子里走动。江小楼知道小蝶不安,她也在默默注意着院子外头的动静。每一次她躺着,都能听到那脚步声极轻地在门口滑过,似乎总是在她的门前转一圈,又飘然远去。
这样的事一连持续了七天,渐渐的人人都知道江小姐所住的画楼闹起鬼来,连看见江小楼的时候都眼神惊恐,生怕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如此一来,谢家也就变得人心惶惶起来。
江小楼倒是照吃照睡,丝毫也不担心别人的眼光。哪怕他们说破天去,她也毫不在意。可是郦雪凝和小蝶就无法安之若素了,小蝶惊恐万状,郦雪凝有一天晚上也受了惊,连日无法安枕。她们两个人都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仿佛有什么东西暗潮汹涌、呼之欲出,可是谁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
江小楼走在花园里,一路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她当看不见,只是走进凉亭坐下来欣赏湖面,一边看一边在默默地算着,再过不久就是十月初十,这个日子十分重要,她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干扰了心情。谢家要如何,鬼又如何,她压根都不在乎,只要不坏了她的大事,这些人都可以无视。她正在想着,却听见身旁有脚步声响起,一道嗓音轻声说道:“江小姐倒是好雅兴。”
江小楼转过头来,见到谢连城微笑着走进了凉亭,他一袭蓝衣,形容潇洒风流,气度清贵又透出几分温润。
她微微一笑:“怎么,谢大少爷今天没有出门?”
谢连城和他父亲谢康河一样忙于生意,很少着家,平日里是绝对瞧不见他的。
谢连城含笑而立,眼中带着浓厚的兴趣与研究意味:“我是听说家中有事发生,特意来关心。江小姐住的可还安好?”
江小楼轻叹一口气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画楼闹鬼的事情人尽皆知了。”
小蝶连忙道:“大少爷,院子里真的有鬼,奴婢是亲眼瞧见的。”
谢连城却摇了摇头:“我在谢家大院住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什么鬼魂。”
江小楼嫣然笑了笑,笑容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潋滟美态:“大少爷说错了,这里有鬼,鬼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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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在吗?
小秦:`(*n_n*)′
编辑:秦简那个混蛋,每次跟她要存稿都说自己裸奔,天天裸奔,她也不怕这么热的天气烤熟了!
小秦:^_^|||
编辑:做人渣到这个份上,我已经无语了。强烈建议给她扣榜单,扣榜单,一定要高压政策,花生你听见没!
小秦:(`a′)b
编辑:呃,发错了…
小秦:(t___t)
第62章 落网之鱼
谢连城叹息一声,接着却语气平稳地说道:“江小姐,这件事如果处置得当,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江小楼眨了眨眼睛,颇为不以为然:“哦,对我有什么好处?”
谢连城不由莞尔:“如果处置得当,就能够警告那些鬼祟之辈,同时在谢家站稳脚根,不是好事吗?”
江小楼眉头轻轻挑起,笑容慢慢凝注:“大公子,此言是何意?”
谢连城一双凤目黑如点漆,面容端凝:“按照你的个性,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是不会留在谢家的。”
江小楼微微一怔,随后哼了一声:“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公子的眼睛,谢伯父身边有你这样聪明的儿子,想必生意后继有人了。”
她言谈之余,倒是真心为谢康河感到高兴,不管经商还是从政,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实在是难于登天,通常第一代创业者皆是雷厉风行、兢兢业业;第二代往往差上一截、流于平庸;到了第三代,完完全全就只会享受果实,没有任何奋斗的动力和决心。富贵的花园只能养娇弱的牡丹,即便是有决心有毅力的人,也早已在安逸的生活中磨灭了自信与魄力。
可是眼前的谢连城,容色俊美,一派沉凝端方的君子风范,却是观察入微言辞风趣,儒雅中透出一股醉人的风采,江小楼是发自内心的为谢康河感到高兴。如果她的大哥还在世,就凭他那种爆竹一般的性子,恐怕还不如谢连城,不,远远不及。
谢连城说得不错,这一次的事情对于江小楼而言是一个契机,如果她处理得当,那么从今往后谢家就不会有人随随便便敢来捋她的虎须,可她不准备让谢连城看出自己的打算,更不能让他觉得处理此事十分容易。
所以,她垂着眼帘,安静地喝茶,半晌之后才扬了脸,温婉一笑道:“大公子,这件事情到底是谢家的私事,我只是一个上门作客的人,不会停留太久,出面处理此事多有不便。”
谢连城眼神明亮深沉,江小楼这样说,分明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合适的处理办法,但却不愿意插手谢家的家务事,所以只会装作听不懂,用话来搪塞。
目光相触,一方是平静如潭,似能容纳一切风雨,另一方却是神秘莫测,格外聪慧与妩媚。
谢连城走南闯北,见过的女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有这样眼神的女子。
他长眸微动,轻轻颔首:“事情的确发生在谢家,我责无旁贷。”说得斩钉截铁,字字如金石相击。
江小楼脸上有了赞许之色:“既然如此,那还要请大公子助我一臂之力。”未等对方作出回答,她已笑道:“否则…若是我下手不知轻重,把事情闹大,或是做绝了,恐怕大公子脸上也不好看。”
谢连城和他的父亲谢康河一样是个生意人,往日东奔西走、到处忙碌,从来不过问后宅的事情。而谢夫人压根就是一尊菩萨,只是天天在佛堂里吃斋念经,其他事一概不问、一概不管,所有的家庭事务都堆在了王宝珍的身上,王宝珍自然处处插手,精心细致,上上下下做得颇为妥贴。虽然王氏母女在私底下有不少的小动作,但是谢连城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不预备一网打尽,更不预备斩尽杀绝。
江小楼说的不错,家务事是最难处理的,尤其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白的事。但谢家的家风的确需要一正,他思忖片刻,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这件事有任何需要我帮忙之处,一定尽心竭力。”
两人都是聪明人,前因后果,早已心如明镜,不由相视一笑。
在花园的另一边,顾妈妈扶着谢瑜从花树下走来。谢瑜眼睛望向凉亭的方向,眼中隐有怒火迸射,口中却道:“秋天的风清得很,我想吹吹风,妈妈你先回去吧。”
顾妈妈一愣,顺着她的眼光望向凉亭,随即不由紧张起来,一把攥住她的手道:“小姐,外头风大,您还是早点回去吧,奴婢哪都不去,就在这陪着您。”
谢瑜思绪漫漫,半晌才突然醒过神来,看了顾妈妈一眼,面上掠过一丝苦笑。她很清楚,这位完完全全是为了她好。如果此刻她冲到凉亭里去,在盛怒之下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一旦被江小楼或者大哥看出端倪来,她今后就不要再想做人了。
想到这里,她便只是站着,面向凉亭的方向痴痴而立。
微凉的秋风吹起她的衣裙,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使得她整个人如同纸人一样单薄。
顾妈妈分明瞧见,有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窝里,缓缓淌了下来。心中不由一凛,在她的印象中,素来清高冷傲的小姐何时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只是有些事情注定是不能做的,譬如对于大少爷的心思,一旦被外人知道,小姐纵是不被沉塘,也会被送去常伴青灯古佛。说来说去都是那个江小楼的不是,如果没有她的出现,小姐是不会犯错的。
顾妈妈瞪着江小楼的方向,不由咬牙切齿起来,她心中暗自盘算着,有机会一定要想方设法把这江小楼给赶出去,一方面替四小姐夺回老爷的爱宠,另一方面也算是驱逐了小姐的心魔。否则有她在一日,四小姐都不会安心的。
与此同时,三小姐谢香找到了王宝珍,她告诉王宝珍,家中闹鬼十分厉害,最好请一位法师做做法事,驱驱鬼,到时候家里自然就干净了。
王宝珍不由低声叱责道:“你当谢家是什么地方,老爷最不喜欢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你把法师请回家里来,万一出点什么事,传出风言风语,岂不是得不偿失,我劝你还是歇了这门心思吧。”
谢香甜美地一笑,挽着王宝珍的手道:“王姨娘,我全都是在为你着想。”
王宝珍顿了一顿,沉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香唇畔勾起:“王姨娘,父亲把诺大一个家交给你管理,现在陌儿死了不说,还出了闹鬼的事,到处人心惶惶,人人议论不止。依我看,不如请个法师回来好好清理干净,把那些作祟的鬼啊、人啊,都给弄出府去。”
她这样说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却散发着狡黠而且邪恶的光芒。
王宝珍心头一震,随即便明白过来,不由斜睨了她一眼:“三小姐,老爷是把家务都交给了我,可越是如此我才越不能辜负他的信任,无缘无故把外人弄到家里来,这实在是不成体统。”
谢香哼了一声,不屑地道:“就是有些不相干的外人存在,咱们这个家才突然起了波澜,难道你不希望一切恢复正常吗?”她这样说着,向王宝珍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十足温柔可爱。
王宝珍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管怎样,这事到底不妥,还是等你父亲回来,找他商量商量再说吧。”
谢香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向王宝珍告退了。她出门的时候,正好和谢月碰个正着,谢月想要跟她说两句话,谁知谢香将头一低,只是微微一笑,就这么走了。
谢月面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等她进到屋子里,才向王宝珍道:“娘,三妹刚才怎么了,我和她打招呼,她都是一副古古怪怪的模样。”
王宝珍冷冷地一笑:“你别小瞧这丫头,她鬼主意可多着呢。”说完这一句话却是不肯再往下说了。
谢月听了,眉头微微蹙起:“阎王座下的小鬼,再如何也翻不了天去,娘你就放心吧。”
王宝珍神情止不住地流露出厌恶:“只怕好人难做,恶鬼难缠啊。”
没过几日,王宝珍在谢家的花园里散步,突然看到一个黑影飘了过去,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有一阵怪风吹来,所有的草木都被带得唰唰作响,这下王宝珍看清了,是一个白衣的女人站在角落里,长发覆面,压根看不清面容,却冲她笔直招手。等命令仆妇过去,却见白影消失了。接下来的一连数日,谢家人每晚都会看到有鬼在庭院里出没,有时候是在花园里,有时候是在书房,有时候是在婢女们的房间。但她出现最多的地方,仍旧是画楼。
王宝珍经过这样的事情,再有谢香一撺掇,终于同意向法师求助了。于是谢家专程派人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法师,这位法师年过四旬,是一个清风道骨的道士。
此次的道场做得很大,法师伍淳风特意在花园里摆放了一个大大的香案,身边有十来个小道士来回的走动,而他则自己头上带着一顶道帽,手里拿着一把雕刻古朴精美的桃木剑在空中笔划着。夜半子时,香炉里烟雾缭绕,纸钱漫天飞扬,法师围着花园绕来绕去,手中宝剑横劈竖砍、煞有其事,引来无数婢女、仆人都在远远观望,窃窃私语。
也许是这位法师郑重的神情感染了大家,所有人都是面目凝重,就连一开始对此并不相信的王宝珍,也不由神情严肃起来,只是静静望着,一言不发。谢家几位小姐不便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生怕被外人惊了,便各自吩咐自己的丫头来到花园里守着,有什么情况赶紧回去禀报。
不多时,伍淳风收了桃木剑,转头便径直向着王宝珍的方向而来,王宝珍道:“道长,不知这法事做的如何,可以驱散鬼魂吗?”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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