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然亦瞪大眼睛,就见门缓缓打开,自己的妻子出现在门口。
事已至此,林景然不得不告诉宁晨真相,原来小两口到落香村却不立马回母亲家不是因为她早睡,而是她有病。早在刚认识林景然时,宁晨就听他说过,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失踪,母亲为此郁郁寡欢,最后干脆回了老家度日。
可原来,不是这样的——
林景然握住妻子的手,尽量使她冷静,“我爸不是失踪,是和别的女人私奔了……那会儿他和我妈一起在城里打工,却爱上了别的人,他想要离婚我妈却死活不同意,结果……这事对我妈的打击很大,最开始她也只是神神叨叨,后来家里人想着让她回老家休息段时间,谁知道……病却越来越严重了。”
“她怎么了?疯了?”宁晨问。
陈铭叹气,“要真是疯了还好,姐回来后虽然还是不太高兴,但至少是个正常人,直到、直到那晚——”那晚,估计老一辈的全村人都不会忘记。
陈铭回忆,那晚天很黑,月亮连半点影子都没有,全村人除了守夜的,都早早睡下了。直到半夜,大家就听守夜人在外边鬼哭狼嚎,闻声众人都赶紧出门,乍一看差点没被吓死。
陈美莲,也就是林景然的妈妈居然背着个棺材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按说她不过一米六左右的个子,平时瘦得连风都能吹倒,居然还能背动那两米高的棺材已经够不可思议了。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看似行路趔趄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吓得前面的守夜人跑都来不及。她一面追着那人一面嘴里还喃喃喊着:“我饿啊,我饿……”
有耳尖的人还听见,陈美莲每走一路似乎都有铁链的声响,看她走路的姿势,就像被谁绑了右脚。那晚之后,守夜人就失踪了,接二连三几天,晚上村民们都能听见铁链扯动的声音,别说没人敢守夜了,全村人只要天一擦黑都早早地回了家,关门闭户。
也偶尔有道士之类的晚上出去探个究竟,皆是有去无回。村民们不知那铁链声是哪来的,也不知道陈美莲背的到底是谁的棺材,但他们都能肯定,她被鬼附身了。最奇的是,陈美莲白天和正常人没啥两样,也从来不知道晚上自己都干了些啥,陈家人把她锁在屋里也好,捆在柱子上也罢,当晚村民们依旧能听见她呻吟的声音:
“我饿啊,我饿……”
虽然家里人都瞒着她,但渐渐陈美莲自己还是听到了风声。她倒是二话不说,干脆就搬到了林家的老宅。林家的老宅自陈美莲两夫妇进城之后就一直空着,传说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宅子,离新村还是有些距离。说来也奇怪,自陈美莲搬去那之后就再没出现过怪事,一些年轻的村民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但林宅附近的人却没人敢住了,是以那附近越来越荒凉,最后就只剩下了陈美莲一个人。
“所以,你们才让我晚上不要去那住?”
林景然点头,“我是怕吓着你才没敢跟你讲,你也别听我舅舅讲得渗得慌,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啊神的,我妈是因为我爸的事情精神压力太大,才导致晚上梦游。至于那个棺材,村民们当时都吓得要死,说不定看错了,不过是纸板之类的东西。”
林景然说罢,用力握了握宁晨的手,盯着她认真道:“晨晨,其实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把咱妈接进城里去。以前我小,家里条件又不好,现在我自己也有家室了,我想把咱妈接到城里精神科仔细检查下。”
陈铭在旁边听了坚决不同意,“不行,你妈要是进城出了事谁负责?看着才安生几天。”
宁晨埋头没说话,想了想才回牵老公手说,“我都听你的。”
【六】
翌日,小两口不顾舅舅陈铭的反对,还是按原计划去林宅看老太太。
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宁晨在看见林家老宅时还是吓了跳,这不正是自己梦中的老阁楼是什么?但令她诧异的是,这么多年来,她的梦第一次出现了偏差。
宁晨随林景然进入老宅后,就发现这里如梦里一般是个空荡荡的大厅,就连摇椅的位置都没改变过。但怪的是,宁晨顺着小阁楼上到二层却并没有发现梦中的岔路口,宽宽的平台上只有一个继续往上的楼梯,那梦里男孩子站的右楼梯怎么没了呢?
宁晨一面想一面指着右边的墙壁问老公,“这以前是不是有路封死了啊?”
话音刚落林景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宁晨就听身后有人阴测测道:“谁跟你说的?”
宁晨闻言骇了一大跳,回头便见一拉长脸的老太太用无光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用猜,这就是自己的婆婆——陈美莲。林景然给彼此介绍了后,一家人就准备用饭。
老太太虽然脸色不太好,人看起来也阴沉沉地,但的确如陈铭所言,和正常人没啥区别,因为之前林景然就打过电话回来说要回家,老太太早准备了一桌菜等着小两口。
菜虽不丰盛,却也不寒酸。一家人将桌子布在大厅,可一顿饭下来宁晨却有些食不知味,时不时地就往木楼上的那个小阳台张望两下,她总觉得头顶怪怪的,似乎被谁盯着的感觉。
陈美莲也发现了宁晨的不自在,冷不丁地出声,“你在看什么?”
彼此宁晨正盯着楼梯看得出神,陈美莲忽的伸脖子到她耳边呼冷气,吓得她掉了筷子,忙说“没,没。”
林景然替妻子捡起筷子,大概也注意到了她的紧张,干脆转移话题说起想接母亲去城里的事情。陈美莲默默听完,良久都不出声,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而与此同时,不敢再抬头的宁晨觉得,似乎头顶那双监视他们的眼睛又出现了。
“你……听说了我的事情吗?”半晌,陈美莲才幽幽地伸出食指,指着宁晨问。
宁晨有些紧张,但还是偎着丈夫小心点头。见状,陈美莲莫名地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最终,连林景然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制止母亲后,她才道:“你们留下来陪我住一晚,我就答应跟你进城检查。”
【七】
最终,宁晨还是回舅舅陈铭家里过夜,而坚信母亲不是中邪的无神鬼论者——林景然则留下来陪母亲。
宁晨觉得,怎么样都好,只要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但到了晚上,她一个人躺在风凄凄的床上,那个梦中人,又缠上了自己。
这次,还是在那间老阁楼里,林宅的木梯口,依旧是有一左一右两个岔路口。“为什么会和现实里的不一样?”宁晨蹙眉自问,人却已经不自觉地站在了右边的木梯上。
前面,男孩子依旧歪头凝视她。很惊悚的感觉,明明她看不清他的脸,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看她,甚至…朝他眨了眨眼。宁晨忽然就有些害怕了,她想说些什么,至少打破这恐怖的寂静。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缠着我?还有,为什么这梦里和林宅不一样?”
“呵呵。”男人又笑了,然后她顺其自然地牵起宁晨的手,带着她往楼梯上走。
嘎吱、嘎吱——
木梯踩在脚下,发出因岁月洗礼而拥有的陈旧声,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偏偏每一个楼梯宁晨都看得清楚,不会踩错半步。她瑟了瑟身体,是真的有些畏惧害怕了,但似乎身体已不受自己控制,她没办法甩开男人的手,也没办法停下脚步。
嘎吱、嘎吱——
宁晨数着,好像快到楼梯终点了。她心里默默期盼着早日结束这折磨人的恐怖脚步声,但又更畏惧着终点可能见到的东西。伴随着缓慢的脚步,楼梯终究还是上完了。
宁晨谨慎地向四周望了望,似乎什么都没有,还是一个小平台,她试着往下看了看,居然惊讶地发现下边的情景正是白日发生的事情——她和景然、陈美莲正坐在大厅吃饭。自己,还时不时地往上看一眼。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步,传说,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死神来临之际。宁晨这么想着,已吓出了汗,但大厅的自己和老公、婆婆依旧说着话,吃着饭,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
与此同时,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也不见了。宁晨吁了口气,安慰自己:对,对,也许景然是对的。这不过是个梦,自己一直梦见一个男人是因为太孤单太寂寞,所以梦里的自己和她一样,慢慢长大,慢慢成人……
“呵呵。”宁晨正想着,就听那若有似无的笑声又飘荡了起来,她听头顶有人说:“是这样吗?”她听得真切,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竟然是自己的声音!
宁晨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再去看楼梯却僵得脚钉在了原地。楼梯口,她的婆婆——陈美莲居然背着一个比自己还高的棺材,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伴随着铁链声,宁晨看见了,她的右腿上,绑着锁链。
她一边爬一边喃喃:“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
“啊!!!!!!!”这种时候,宁晨终于从喉咙里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不顾一切地转身往后冲,这时她才发现,原来楼梯口的尽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窗帘无风自起,打在墙壁上发出锁链的移动声。
哗、哗——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大红色的木门,宁晨也顾不得门后是什么了,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撞开了门,继而,她便听自己喉咙里传来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房间里,居然挂着个悬梁自尽的女人,她的脚尖一摇一晃,一晃一摇,右腿上,居然也绑着锁链。而她的身后,是一副和陈美莲背着的、一模一样的棺材。
“不——”宁晨回头,眼见撞上来的陈美莲,猛地推开她,跌跌撞撞地又往楼下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跑到上来时的岔路口时她又撞上一个人,尖叫下却被那人控制住,近乎崩溃前,宁晨听人喊:
“晨晨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
半秒的空白,宁晨看清来者,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来,顺势扑进那人的怀里:“景然景然,我要离开这。”
林景然抱着她还有些莫名其妙,“别哭,你不是说要去舅舅家睡吗?怎么又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宁晨摇头,泪水已布满脸颊,“我们不要接你妈回去,她是鬼!是鬼!!”
林景然见几乎发疯的妻子,沉下脸来,“别胡说,你肯定做恶梦了,走,我带你回房间去!”
宁晨不可遏制地挣扎,干脆朝着反方向再次冲上楼,是了,这不是梦,又没有了岔路口,除了窄窄的楼梯只剩下墙壁。此时此刻,宁晨已笃定了墙壁后还有一个楼梯,她冲着林景然吼:
“砸开它!现在就砸开它!!”
【八】
第二天,荒凉许久的林宅便变得热闹起来。
警车穿梭不停,大胆一些的村民也在远处围观,指指点点。就在昨晚,带着妻子回来小住的林景然砸开了林宅的墙壁,发现里边竟然还有一个楼梯,他和他的妻子顺着楼梯上去,发现了一个多年前的秘密。
林景然的父亲,和一个女人死在了墙壁里的小木屋里。女人的右脚上捆着锁链,上吊自杀而亡。而她身后,林景然的父亲则躺在棺材里,被人活活打死。法医验尸说,初步估计有三十多处刀伤及打伤。
凶手陈美莲供认不讳,她交代,十年前因为丈夫有了外心,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约他回老家谈谈,谁知道,他竟然明目张胆地带着那狐狸精。陈美莲一怒之下趁着两人睡着之际先将女人锁在了小木屋里,然后当着她的面,活活折磨死老公,将他们一并关在了那里,并且用墙壁封了楼梯。
女人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望着已死的情郎,崩溃下上吊自杀。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落香村才有了背尸等等各种奇怪的现象,警察意图从中勘破玄机,陈美莲却避而不谈失踪的其他人。
到底是陈美莲装神弄鬼,还是那女人死后心有不甘附在陈美莲身上,一时在村里激起千层浪,什么说法都有。而报案的新媳妇宁晨却不想再管这些了,接受警察调查后,她不顾一切地回到了城里,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但她忘不了,陈美莲被带走时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她阴测测地对自己歪嘴巴,她虽没发出半点声,但宁晨从她的嘴型看出来了,她说:你不该在这。
宁晨回家休息半个月后,每晚都噩梦不断。虽然没再梦见那男人,但她还是受不了精神压力,将此事告诉了娘家人。奶奶听后,送了她一只避邪的镯子。这只镯子长得很奇特,它通体黑色,在阳光下照耀甚至还微微闪着红光,宁晨不懂是什么质料,但出于对老人的尊重,还是当着奶奶的面将镯子套在了手上。于是,晚上她又梦见了那个人。
这次,她的梦很祥和很安宁,没有一丝恐怖和紧张的气息。她和他都还是小孩子的模样,他们手牵手在池塘边玩耍。男孩问她,“你要跟我回家吗?”
宁晨想了想,笑道:“好啊。”
男孩闻言也笑了,伸手来牵,宁晨正准备欣然应允却听身后有人喊她,“晨晨!”
她一回头就见林景然站在那里,林景然说:“晨晨,跟我回家,我才是你丈夫!”
宁晨蹙眉,还有丝丝犹豫,景然却忽然挽起袖子露出手臂来,宁晨看见,他手臂上有奶奶送自己的那只镯子。“晨晨,快过来!不要跟着他,过来!”
宁晨纠结了,她一眨眼,眼前的林景然的脸就慢慢扭曲起来,变成一个年轻男孩的脸,他痛苦而难受,死死掐着脖子瞪大眼睛盯着宁晨。宁晨看清楚了,他的脖子上,套着那个黑镯子,镯子就好像金箍似的,越缠越紧,越紧越缠,但宁晨却看清他的样子了。
就那么一瞬,她忽然记了起来,这就是那个熟悉的梦中人,是他!就是他!
“你——”
男孩半吐着舌头看她,眼神难以置信又绝望,“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了,为什么要害我,我一直守着你,守着你的梦……”他的声音渐渐孱弱,渐渐变细,最终整个人都变回小男孩的模样。
霎时,宁晨已不由自主地叫出声,“小毅,你是小毅!”
对,她忽然都想起来,这是多么、多么漫长的一个梦。
【九】
正如宁晨所说,她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那病来得邪门,去得也邪门。
那天她和邻家男孩小毅照例一起放学回家,可忽然说着说着话就倒了,她住院的一个多月,小毅经常偷跑来看她,后来她病愈,小毅却失踪了。那时候她太小,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的后来,似乎悄悄从大人嘴里听说,小毅死了。
他溺死在不远处的池塘里,但奇怪的是,那个池塘只没过小孩子的脚腕,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么浅的地方为什么孩子会淹死,警察调查了一圈也找不到线索,了了收场。宁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现在才忽然想起这些事情,似乎,已经遗忘了这段回忆很久、很久。
而现在,她还在自己的梦里。见到小毅被黑镯子勒着,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想要办法救他。她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怎么帮你?我不是故意的。”
小毅摇头,“不是你的错,错在你家人。”
宁晨傻了,“为什么?”
小毅笑得阴冷,“你还不明白吗?那时候你就该死,是我代替了你,是你的家人,你的奶奶找了茅山道士,让我抵了你的命,我死于非命没办法离开,只得悄悄进你梦里,做了你的守梦人。”
“我对你多好,我帮你挡了那么多灾难,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死在几年前的空难中、车祸中、瘟疫中,是我!是我一次次守着你的梦提醒你,这次如果不是我,那个疯女人也会杀了你,因为你夺走了他的儿子,和那个狐狸精一样!没有我…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晨晨……可就这样你奶奶居然还是要灭了我,我好疼,我的脖子要被勒断了。”
宁晨还在哭,她说:“真的对不起,我要怎么办,怎么办你才能解脱?”小毅听了这话忽然勾唇笑出声,他一字一句道:“我要报仇,我要找他们抵命……”
【十】
自落香村回来后,林景然就将妻子送回了娘家。晨晨说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下,他一时间也无法接受母亲杀父的事实,欣然应允。这已是一个月了,林景然收拾好情绪,觉得,是时候接妻子回家了。
这是个周末,他起了个大早回到妻子家,正准备敲门却见门虚掩着,他推开门进去,职业敏感让他闻见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见状他有些紧张地冲进妻子的卧室,见宁晨安然无恙地坐在床前松了口气。
他试着唤她,“晨晨。”宁晨没理,林景然只听劈里啪啦的声音,探头一看,妻子好像在烧什么东西,火盆里,似乎是一个黑漆漆的镯子。
“这是……”林景然话还没说完就觉头上挨了重重的一棒,接着半昏半醒的他感觉被人拖住了后腿,慢慢地、慢慢地,拖进了浴室。
他闻见,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今夜,谁在为你守梦?
vip章节32第三十章吾家小龙初长成
《未成年人心理学》
《我从哪里来?》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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