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行,家里都什么情况了。”聂炀马上说着,茶都不喝了,道:“我去找父亲。”
聂烘已经成年,虽然对店铺的事虽然不热心,但也开始帮忙。尤其到最后年尾饭,父子三人一起跟伙计们敬酒。能干能赚钱的老板,伙计们是抢着跟,比如方四,多少人抢着去洪家想跟她混,方四还未必看的上。
平庸的老板遇上能干的伙计,则是完全反过来,只怕伙计跑了,影响到自家的生意。聂二老爷本来就是和气的老板,这时候更没架子。父子三人让酒吃菜,宾主尽欢。
年尾饭有喝醉的伙计,东家一般都是不醉的。散了场,父子三人一起回家时,聂炀决定跟聂二老爷好好聊聊,正好聂烘在。作为儿子当然不能忤逆父亲,但父亲对待唯二的成年儿子,有时候也是很无奈。
谈话结束之后,聂二老爷既叹息又伤心,为了聂烃的事,也是为自己,为什么他在家里越来越没地位了呢。
“眼看着都要过年,客栈都关门停业,难道真让他睡到破庙里不成。”聂二老爷看着聂二太太的脸色,陪着小心说着。
聂二太太没说话,只是看看聂二老爷,把聂二老爷看的一阵心虚。
柳姨娘就接口道:“听婆子们说,上午三爷又去求老爷,让老爷给大姑娘写信。”
最开始说的是直接写给箫殇,岳父请女婿帮忙理所当然。结果一晚上过去,聂烃智商长进了,不说让箫殇帮忙,让聂蓉蓉帮忙转达。父亲让女儿做事,更是天经地义。
“小三也就是随口一说,我也没写信。”聂二老爷说着,其实他自己也有点犹豫,写信给箫殇他肯定不会,但给自己女儿写封信,好像没啥妨碍。
柳姨娘马上道:“老爷不能犯糊涂,大姑娘现在怀着孕,又才到京城不久,事情千头万绪,自家的事还理会不来。还让她去劝说大爷,千里迢迢给三爷报仇,老爷,你觉得这可能吗。”
聂二老爷听得不悦起来,道:“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是她亲爹,难道还能怨怪我不成。”
柳姨娘听到这话就来气,实在忍不住了,便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哪个娘家人敢站大街上说出阁的姑娘得完全向着娘家。摆明了不可能的事,老爷何必写信过去给大姑娘添赌,她挺着大肚子也快到了产期,娘家不说心疼她,反而给她添事,大姑娘心里能高兴吗?”
聂二老爷变了脸色,要是聂二太太这样说,也没什么,一个侍妾也要骑到他头上,真是反天了,道:“这些事该是你管的吗,越来越放肆了。”
柳姨娘火气也上来了,真有心喷死聂二老爷。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聂家二房也就这样,不管聂炀还是聂烘,都没啥兴家之才,守着田产不穷不富的过着小日子也就完了。以后家里有出什么大事了,家里能依靠的,非常可靠的姻亲也就是箫殇这个女婿。
聂二老爷此时写信给聂蓉蓉,聂蓉蓉作为女儿当然不会怨恨父亲,但这事办的不是事,聂蓉蓉既不是圣母转世,也不是观音降生,她肯定会觉得,父亲怎么一点都不心疼我。
要是还在青阳还好,还能经常见面之类的,现在大房又搬到京城去了,说句难听的以后见面的时候都不多,聂蓉蓉对娘家当然很有感情,但再有感情时间长了,再浪费浪费,估计也不剩下什么了。
当然柳姨娘如此关心此事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其中,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也不想再做什么改变。想想自己的出身,一辈子衣食无忧,穿金戴银,有丫头侍候也足够了。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聂芸芸,指望着二房给聂芸芸寻个好婆家可能性不高,更不用说还有庶出的身份。
唯一有可能跟聂芸芸寻个好婆家的只有箫殇,他认识那么多的朋友,外头那么宽的人际关系。聂蓉蓉稍微提一句,聂芸芸也许就有好归宿了。聂芸芸跟聂蓉蓉本来就是异母,关系点在与父亲,要是聂蓉蓉跟聂二老爷关系不好了,看在聂二太太的面上,她肯定不会因此慢怠慢聂炀和聂烘,但聂芸芸这个异母妹妹就不好说了。
“好了,柳姨娘先回屋去。”聂二太太说着。
柳姨娘虽然满心气愤,想把聂二老爷喷醒,聂二太太发话了,她却不敢不听,应了一声抬脚走了。
等到柳姨娘走了,聂二老爷叹口气,看向聂二太太道:“我没打算写信。”就是原本还有这个想法,柳姨娘这样一通说,他也没这个想法了。
“现在是过年,确实不好让他走。”聂二太太说着,她现在是越来越不想跟聂二老爷说话,也越来越不想理他,只是道:“下了十五就让三爷走,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谁能养活他一辈子。”
“是,太太说的是。”聂二老爷低头小声说着。
136
二房的新年在低气压中度过,从上到小没有一个有好心情的,其他人是对聂烃的烦感以及对聂二老爷的失。聂二老爷则是伤心与自己的家庭地位,老婆儿子就算了,连侍妾都敢喷他,看到聂二太太阴着脸,他都不敢怎么说话了,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
终于过了元宵节,正月十六的早上,聂炀和聂烘齐到了聂二太太屋里,聂二老爷晓得儿子们的意思,心中无限感慨也只得派丫头去叫聂炀过来。
“伯伯没用,帮不了你的忙,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你拿去租间屋找点事做吧。”聂二老爷说着,把银子拿了出来,这是他的私房钱,从公中拿钱之类的话他根本就不敢说。
聂烃整个人呆住了,对与眼前发生的有点理解不能,这些天来他的心情当然很不好,他思考的却是箫殇会不会帮他,用什么样的方法让箫殇帮忙,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把钱拿回来。他反反复复地想这些,至于会被二房扫地出门,这怎么会发生呢,聂二老爷可是他亲伯伯。
聂二老爷看他一脸震惊的模样,只得继续道:“你也二十几岁了,又读了这些年书,哪里找不到事情做呢。”
“伯伯这是要赶我走?”聂烃不可思议的说着,看向聂二老爷道:“伯伯怎么能这么做……”他也是姓聂的,他是聂二老爷的亲侄子,哪里有这样的伯伯。
聂二老爷脸色十分为难,聂二太太便接口道:“三爷二十几岁的人了,有手有脚的,还要赖在伯伯家里不走,你都不嫌丢人吗?”
“这……我在外头吃了这么多苦,不帮我出气不说,现在还要赶我出去……”聂烃一副受伤的模样说着,看向聂二太太道:“说来说去二太太还生气当初的事,我知道我错了,我也向二太太道歉了,为何总是抓住不放。”
聂二太太默然的看着他,也可能是以前道理讲多了,她是越来越懒得理论。
旁边聂炀却是听不下去了,道:“你一句知错了,事情就能过去了吗。而且就凭你这样,二房不管怎么对你,都是对不起你。这五十两银子竟然是父亲给你的,我也不说什么了,你快点拿着钱走,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前几天冯惠姐就跟他说了,高高兴兴的把聂烃打发走那是不可能的。但要是不打发走,那就表示要聂烃下半辈子,弄不好还要再给他娶媳妇,帮他养老婆孩子。综合考量,还是一次把事情解决掉比较好,反正聂烃那种人别指望着他会念恩。
聂烃听聂炀如此说,脸上又是惊又是怒,冲着聂炀道:“你想怎么样?”
聂炀站起身来,直接挥拳打到聂烃脸上。在分家之前,聂炀多少还是个读书公子哥。分家之后,经营了米铺,出外收租,他一直以来生活虽然不是最下层,但跟以前也是没得比。连带着思想行动,也跟以前不同。
不走?那就把你打走。他和聂烘是两兄弟,两个打一个肯定能赢。
聂烃被一拳打懵了,捂着脸道:“你打我?”
“你赖着不走,我肯定打你,我家不养闲人。”聂炀说着,说话间连袖子也挽了起来,聂烘对与暴力虽然并不认同,此时也跟着站起身来,给兄长助威。
“这……”聂烃真傻住了,这样的发展完全想像不能,他没打过架,也不知道如何回击,最后只得看向聂二老爷道:“伯伯,你看二哥做了什么,他……”
不等他话完,聂炀紧跟着又是一拳跟上。
聂烃整个人傻住了,只是看着聂二老爷,聂二老爷却是低头沉默的坐着。他是家主,他是父亲,他应该最有权利,实事却是两个儿子大了,渐渐的比他还有发言权,而且他们更倾向与母亲,而非他这个父亲。
唉,不承认不行,他在家里真没啥地位了。现在去阻止儿子?聂炀当然不敢打他,但父子离心并不是聂二老爷所想的。
“你已经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哪个亲戚都不会养着你。知道你身无分文,父亲还特意给你五十两银子,已经很厚道了。”聂烘说着,十来岁刚从书院里出来的少年人,总是天真些,他不太认同拳头,能讲道理的事,何必起争执。
聂烃愣神过来,马上叫着道:“我什么时候要二房养了,只是想着亲戚情份暂住这里,留下来等大哥的消息。等以后我的钱找回来了,我赔给你们。衣服是一般的衣服,饭是粗茶淡饭,半个多月才多少钱,就这样看在眼里了。”
这回连喜欢讲道理的聂烘也不说话了,聂二太太笑着道:“既然你不把二房看在眼里,这五十两银子你也别拿了,就这么走吧。”
“你以为我稀罕。”聂烃叫着很有骨气的掉头就走。
聂烃走到门口了,突然想了起来,转身又回到屋里,把桌子上聂二老爷给的那五十两拿到手里,道:“就当我是借的,以后我肯定会还。”
屋里没人搭理他,聂烃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走了。
好歹吃过流流的苦,聂烃也没有拿着五十银子大花特花,租了房落下脚。一边等大房的消息,一边在外头极力抹黑二房,只是这回他的抹黑真没啥用。上回朱氏的那个孩子,里长还出面试图想让二房收养,因为孩子太小,没有生活能力。
现在换成聂烃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有手有脚,没病没灾,还赖在伯伯家里吃白吃,说出来肯定是被鄙视的。再加上他在外头没人被骗钱戴绿帽子的事早在青阳传遍,柳姨娘在外头是大力喧嚷,一个成年男人能蠢成这样,真的很有警示作用。
正月底大房的信来了,一共两封。一封是聂大太太的,明确表示不管三房的事。聂二太太便派人把信给聂烃送过去,大房的是信是给聂烃,死不死心总要让聂烃知道。
聂蓉蓉的那一封本以为是家书,没想到却带来了让二房搬迁的大消息。聂二太太看完信都有点愣神,海战不是打完了吗,难道青阳真会有什么大事不成。
“这要不要打听打听?”聂二老爷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聂二太太却是道:“你问谁打听?还有谁比女婿更可信。”
聂蓉蓉信上说得明白,消息是来自箫殇,也未必十分准确,为了尽可能的避免损失,把家里的大事办完,店铺关门,值钱东西先转移。
聂二老爷顿时犹豫起来,聂家在青阳这些年头,老门老户的,做生意方便宜也不会被欺负。就像聂烃在外头受了欺负却无可奈何一样,实在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你在店门口贴上盘店的字样,看看有没有人问价。还有烘儿的婚事,看样子也要早办了。”聂二太太说着,本来想着年底再办,现在看来是拖不到那时候了。真要是有大事要逃难了,就是订下的婚事也不说了,还不如早点办了,都能省心些。
“这……”聂二老爷心里十分舍不得米铺,他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经营,现在要他转掉……
聂二太太道:“女婿的话什么时候错过,现在不转掉,将来只怕会损失更多。”
现在家里一半的收入都来米铺的利润,转掉是让人舍不得。但要真是战事来了,别说店铺,就是命都未必能保的住,安全第一,趁着现在还能转上价钱,赶紧把店铺转了,手里还能有点余钱。只要战争不打到国内,田租是旱涝保收,不管怎么样一家人不会挨饿。
聂二老爷拿过信又仔细看一遍,再舍不得也只能如此,想了想道:“只是生意好好的,突然间转店,买主要是问起来这要如何回答好?”
总不能跟人家说,马上又要打仗了,大家赶紧逃命走。先不说买家听到这个消息还愿不愿买,官老爷知道了就要先治罪,散布谣言,惑乱人心。
聂二太太想了想道:“那就说,女婿在外头跟我们找了更好的门路,所以才把店铺盘掉。”
聂二老爷点点头,这样说倒是合适,有更赚钱的就把不太赚钱的转掉,这个理由很合理。却不禁道:“那转了店铺之后,我们真要上京吗?”
若是青阳真不安全,必须到外地去,他倾向与去京城,先不说京城的安全性最高。聂大太太和箫殇都在京城,不会两眼一抹黑,多少有个照应。
“京城……我们过去合适吗?”聂二太太显得十分犹豫,她虽然没有去过京城,但青阳离京城并不算远,多少也知道些。物价,房价都高的很,而且贵族如云,平头百姓的日子很不好过,更何况他们这些外乡人。
看聂蓉蓉以前的书信,大房在京城的房子跟二房现在的房子差不多,就这还是托关系各处打听才买到的。箫殇虽然才去京城不久,但他的叔叔却是探花,他也只能混成这样。凭二房人的本事到京城还不是要靠大房关照。
聂二老爷道:“大嫂和老大都在,总有个照应。”
聂二太太摇摇头,道:“投亲靠友不是长久之计。”
投亲靠友短时间可以,亲戚之间互相帮帮忙。但要是归期不定,被人光照的多了就不好了,远香近臭啥时候都是真理。想得到别人的尊重,那就要自己立起来,不是等着人照顾。
聂二老爷也不说话了,聂蓉蓉信上并没有说这个警报啥时候会解除,长时间确实是个问题。
“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就先到庄子上暂住。”聂二太太说着。
137
给孙家联络娶亲,米行又贴出转店的字样,二房要离开青阳的消息很快传遍。不少亲友过来询问,不熟的都说女婿给寻了门路,关系十分亲密,会相信自家话的,也就多说几句。聂二太太也不敢多说,战事说不准,前头一回打海战,青阳基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大珠太大了,那边将士战死沙场,这边仍然是歌舞升平。
米行转手很快,几乎刚贴出去就有人来问消息,聂家米行的生意都做起来了,老客户许多,接手之后就能赚钱。聂二老爷开的价格也不高,都是老门老户的,生意谈起来也痛快。
银子兑到手里,聂二老爷长吁短叹了许久,盘店总不是他所愿的。聂二太太也不理会这些,跟孙家打过招呼,争取三月底娶亲,孙家清苦,孙氏也没什么嫁妆,相对的聂家也不用下多少聘礼,准备起来也快。
“太太,太太……”柳姨娘一脸欢喜的匆匆进门,拍手道:“聂烃跟朱家打起来了。”
“啊??”聂二太太有点没反应过来,赶聂烃出门之后,聂烃上过两次门,都被赶出去了。每回走时聂烃话都说的很难听,聂二太太担心聂烘婚礼时他过来闹事,便让柳姨娘去看看聂烃怎么样。
柳姨娘一脸兴奋的说着:“太太怎么忘记了,聂烃第二个老婆朱氏。”
聂二太太这才想起来,却不由的问:“聂烃跟朱氏不是和离了吗,朱氏早改嫁了,怎么能闹的起来。”
“还不是因为银子,当初跟朱氏和离时,聂烃不是给了银子嘛。现在聂烃没钱了,便想把这份银子要回来,对了,还有那处宅子,聂烃也想要回来。”柳姨娘拍手欢喜的说着,问早就和离并且已经改嫁的前妻要给过的分手费,能干出这样事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唉……”聂二太太只是叹口气,聂烃还是到这一步了,钱,钱,钱,拼命想过以前的生活,却仍然不事生产,认为谁都欠他的。
“还有呢,聂烃还去朱家去看过儿子,跟那么小的孩子说,他是他亲爹,以后长大了要赡养他。朱太太听他如此说,就要他把儿子抱走,或者给抚养费。结果他却说抚养朱氏给过了,那是他的钱,自然算他的份。”柳姨娘说着。
聂烃这样的爹并不算太奇怪,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对待闺女比这还极品的都有。许多父母都说孩子是来讨债的,遇上极品爹娘,孩子真是还债的。
“孩子真可怜。”聂二太太说着,孝道压到头上,贪上这样的爹,真的很无可奈何。
柳姨娘笑了一会,又道:“聂烃倒没说再来二房来闹,不过听人说他想去京城呢。”
聂烃走时可是有五十两银子的,平常种田的贫民五十两银子能用两年,但过惯了过贵生活的聂烃,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没了。要是聂烃拿着剩下的钱去京城找大房……
聂二太太听得笑着道:“你未免太的看起他了,他连大房的地址都不知道,京城这么大,他手上就这点钱了。就是真让他找到了,他在女婿那里也讨不到便宜。已经当过一回流泪汉,他不会轻易离开的。”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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