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说着,往客厅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价值几百金耶,居然放心让我放进库房,都不点检一下数目,他也不怕被我贪墨了,真是个怪人!”
一会儿功夫,吉祥就从侧厢房里跑出来,此时她已完全换了一身装束,披发左衽、褒衣博带,衣领和帽沿儿都带着一圈裘毛,革带革靴,深蓝长袍,红绸系腰,头戴一顶翻檐尖顶帽,头发梳成几绺小辫子,玛瑙链坠儿在额头轻轻弹跳着,极显俏皮。
此刻的吉祥,俨然是一个匈奴少女了,却不知她这副打扮,要往哪里去。
“大娘,时间快到啦,我去上工啦!”
“去吧去吧,早点儿回来,咱们一块儿逛西市去!”
“哎!”
吉祥答应一声,就向一只小燕子似的,轻盈地向杨宅外跑去。
此时,李鱼陪着他名义上的老丈人墨白焰、名义上的大舅哥冯二止,名义上的老婆杨千叶、名义上的姘头儿深深姑娘,正走在前往西市的路上,准备帮他们采买起居用品,路过这延康坊……
第206章 错相逢
房东老贾被成功地忽悠了,悻悻然地与新房客离去。
人家付的房租未曾退,既然还差着两个多月,不要说来的是人家的至亲,就算人家要让给街边一个乞索儿居住,只要不破坏他们家的房子,老贾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应付走了房东老贾,李鱼这才惊奇地问起杨千叶他们为何出现在这里。当着不知来历的深深,杨千叶自然不会说,所以立即一拉李鱼,把他扯进了房间。
杨千叶屡屡对大唐出手,次次靠李鱼脱困,自己都觉得无比窘迫,这一次实在是没脸说出自己刺杀失败,被迫藏身于此的真相,所以只说是进城小住,不料昨日官府突然大肆缉捕,为防万一,逃离原处,恰好藏身于此。
太上皇遇刺的消息并没有声张开来,这种事情,朝廷是不可能大张旗鼓的。那除了暴露社稷尚不稳定,说不定还会激起一些有心人的野心,试图起而效仿。
宫中虽然传出警讯,全城大缉捕,却也只是说搜捕几名要犯,要对全城人口进行身份验证,所以客栈、馆驿,乃至家有亲眷投靠的,俱都要验明身份。
因此,褚将军虽然知道太上皇遇刺了,可就连李鱼这样的近人也不明其详,此时听杨千叶这么一讲,自然也就信了她的话。
杨千叶若暂住于此,李鱼自然没有意见,只是这里本是母亲与吉祥的住处,母亲和吉祥又去了哪里呢?
房东老贾不曾离开时,李鱼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可惜老贾也不知其详,只说是原本安排她们住在这里的人帮她们另寻了一个住处,主要是在那边帮她们找了个好营生,赚得多。
李鱼对自己母亲的节俭以及贪财的特点再了解不过。虽说自己在利州做小神仙的时候没少赚钱,但就母亲穷怕了的心态,让她在长安闲住是肯定不可能的,娘肯定会寻些营生做,李鱼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既然知道是司天监来人携助搬的家,想必是母亲曾对袁天罡有所请求,袁天罡入山访道前托付过别人,只不知这人就是司天监的,还是袁天罡的什么朋友,李鱼寻思回头再去司天监询问一番,若司天监的人不知详情,那就只好等袁天罡刚回来。
李鱼倒没有多想,认为潘氏和吉祥会遇到危难什么的。长安大阜,天子脚下,不比寻常之地,虽然也有作奸犯科之辈,可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再者说,就算有人有所图谋,或为图财、或为图色,比起如此蠢笨的方法,直截了当的手段多得是,也没道理光天化日之下,诳人搬家。
母亲潘氏精明的很,吉祥也是极伶俐的姑娘,她们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心事既然放下,李鱼就想离开,杨千叶却请他帮忙前往西市采买。因为李鱼此刻所持的身份证明是褚将军府开具的,这可比普通的路条过所一类的身份证明更有效,可以减少许多无谓的麻烦。
李鱼对这位杨大姑娘,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态。明明知道她很危险,不应该有过多接触,应该避之则吉。但是一旦见她遇到危难,又或者她向自己提出什么请求,却又总是难以拒绝。
其实,这心态虽说复杂,难以表述明白。但每一个少男少女却大抵都曾经历过。你若曾经有一个十分优秀的异性同学或异性同事,还曾因为一些偶然原因,彼此间发生过一些暧昧而难忘的接触,你对她(他)总会有些特别的关注与关照,即便明知彼此不可能走到一起。
所以,千叶殿下檀口一开,李鱼公子就乖乖地陪着她还有三枚电灯泡一起来到了西市。
西市繁华热闹,堪称当世第一。无数的店铺,幡旗牌坊如林招摇,一眼望不到边。原本极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如织,车马来往,这时节也没个步行街的说法,那真是拥塞不堪。
路旁摊贩占道,占得理直气壮。更有那卖艺的、献舞的、变戏法儿的、唱小曲儿的,干脆就占了道路正中央的位置,拉开一个圈子就开始表演,挤得人马车辆得从两侧绕过去,一旦遇到这种地方,那更是人头攒动。
“你站左边,你站后边,对了,我站右边,走!”李鱼指点着墨白焰和冯二止,指挥二人站到杨千叶的左边和后边。
杨千叶讶然道:“为何要这么站?”
李鱼道:“你有所不知,这长安市上,有许多‘挤神仙’的泼皮,看到谁家姑娘俊俏,趁着人多,挤近了去,上下其手,就会占人便宜。我们三人这样站定,就能防着他们的脏手!”
头戴浅露,但帷幔还未放下的杨千叶听得心头一暖,瞟一眼李鱼,目光都柔和了许多。
墨大总管看在眼里,心中好不吃味:“哎,人比人,气死人呐!从小到大,多少事都是老奴我照顾你呀殿下,喂你吃饭,哄你睡觉,侍候的无微不至,也不见你对我这样瞟上一眼。”
墨大总管是认定了自家殿下与李鱼有情的,此时大抵是一个酸溜溜的“弃父”心态,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培育长大的一棵水灵灵的小白菜,心甘情愿地要被一头猪拱了的感觉。
深深姑娘眼巴巴地看着李鱼,指着自己心口:“我呢,我呢?”
李鱼奇道:“你什么?”
深深道:“我站哪儿呐,我这么漂亮,身材又这么好,会被人揩油的。”
李鱼恍然,道:“哦!想要打你主意的那个恶霸不就是西市的吗?你去做甚,先回褚府去吧!”
深深飞快地睃一眼杨千叶,不知怎地,竟然生起一种自己办的饭票,要被别人刷了卡的危机感。她嘟了嘟嘴儿,顺手从路旁一家摊位上抽出一条丝制的绣巾,往脸上一系,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这下行啦!”
说完,她就跑上去,挽住了杨千叶的一条胳膊:“杨姑娘,西市你不熟,我熟得很哩。而且我很会侃价喔,我陪你!”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深深姑娘正插在李鱼和杨千叶中间,身子这么一挤,李鱼就和墨白焰、冯二止一样,变成护侍在外围的侍从了。
杨千叶带笑的眼神儿往李鱼身上一瞟,放下浅露的帷幔,任由深深挽着,向前走去。李鱼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无视了墨白焰一副“老怀大慰”的臭德性,只好充当了阻挡“神仙手”的肉屏风。
吉祥姑娘此时正匆匆穿过西市的一条横向街道。她在长安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解此地地形。虽说横穿西市人流稠密,但是一旦穿过那条主街,却有更近的小道可走。如果绕行大道,路远不说,西市几个进出口邻大街的位置反而比市场内还要拥挤,其实更不好走。
路旁,一个头缠白布,手横竹笛,肤色黎黑,皱纹深如沟壑的老人正盘膝坐在地上,身前有几个竹篓儿。老者高鼻深目,明显是个天竺人,穿一袭脏兮兮的破烂袍子,赤着烂树根一般的一双脚,盘坐于地,怡然自然地吹着笛子。
随着笛声,竹篓内各自钻出一条花色斑斓、叫不出名字的蛇来,身子随着笛声弯曲扭动,舌信则哧哧地吞吐着,看着极是吓人。旁边围了些人,主要是些孩子,又怕又想看地瞧着,没有一个敢靠得太近。
“哎呀!是常贱男的人!”
深深突然看到一个大汉领着几个打手,晃着膀子从前方走来,正是那日追捕她的人之一,深深虽然蒙着面,却还是心虚地往李鱼身边一看,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深深胸前那对丰挺硕大因此便挤靠在了李鱼的手臂上,那种软绵绵的异样触感……,李鱼正飘飘然,忽然看到杨千叶正扭头往这边看着,浅露帷幔下隐约可见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臂弯上。
李鱼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些什么,赶紧避嫌地往后一跳。
第2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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