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可以直接怼回去,但时遥盯着碗里的粥,暑气太盛,以至于令人感觉特别热燥,她的掌心像团了一个小火球,似乎并不适宜再火上浇油。
时遥错开了对上叶添的视线,转移话题问他:“……晚上你还要输液,一会儿我们几点出发?”
“不去了。”
“那怎么行?”时遥提醒他,“医生给你开了三天的输液单,你才只输了一次。”
“吃了一天你的黑暗料理,已经好了。”说着叶添又舀了一勺粥递进嘴里。
时遥有些无语:“粥又不是药,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康复?”
“我好歹正值壮年,这点自愈能力还是有的。”叶添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解锁并飞快地回复了一个消息,转问她,“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明天我下厨。”
时遥鼻子轻哼了一声:“说的跟我想吃你就会做似的,我想吃山珍海味,你行吗?”
自从她搬进来,除了微波炉热牛奶和煎蛋之外就没见叶添下厨做过别的——后者只出现了一次,便被更简易的水煮蛋取而代之。现在叶添口出狂言,她很怀疑是要和自己一样凭借手机菜谱抱佛脚。
“永远别问一个男人‘行不行’这种问题,”叶添撩她一眼,“食堂帮工,火锅店传菜生,湘菜馆后厨……本人厨房打工经历丰富,顺便偷师学过。想吃哪个山珍,哪个海味,说吧。”
时遥一时有些哑然,她原以为叶添只是开玩笑,听到这里,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随便吃什么都行。”时遥从桌上抽了张餐巾纸,折成小小一个方块,问叶添:“你以前经常打工?”
“是啊,为了糊口,什么都干,家教、打杂、送饭、给人跑腿……”叶添云淡风轻地说,“但上大学以后就再也没去过了,A大的每一分钟都比我打工赚得的钱更金贵。”
时遥闷着头听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半晌,冷不丁问:“很辛苦吧?”
叶添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贱嗖嗖地找骂:“心疼了?”
时遥懒得埋汰他的厚脸皮,只敷衍地隔空飞给他一个白眼。她把餐椅往桌前挪近了些,轻咳一声说道:“我没有打过工。”
叶添止住了笑,眼睛看着她:“是吗?”
“嗯。”
说完时遥就闭上了嘴,筷子一下一下戳着面前的醋溜土豆丝,把盘子里码好的菜戳出了一个浅浅的小坑。
从六月十四号时遥搬入,到今天为止,叶添已经和时遥在同一个屋檐下度过了一个半月。这段时间里他们调侃斗嘴,讨论外卖订餐选哪个店铺,讨论买什么牌子的纸巾,讨论电视上令人头痛的国际形势,好像什么都可以说,却唯独没有谈过彼此之前的生活。
失去音信的四年,仿佛是不存在一样。
但这四年又分明是最无法淡忘的四年。春秋四度,给时遥的生活带来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海啸,撕裂她曾经拥有的一切,狂风暴雨之后,她一无所有。
叶添不敢轻易开口,有些问题每每重拾,无异于把已经结痂的伤口剥开,鲜血淋漓,疼得还是受伤的那个人。
他想起那天找到出租屋,打听时杰峰一家去向时,那些邻居绘声绘色的描述:
“男人拿菜刀捅的他老婆,哦哟,捅了十几下,脸都认不出了。”
“不对不对,人警察都说了,凶器是把水果刀,我老公就因为这个事把我家的水果刀给扔了。”
“这人渣捅完他老婆还想弄死自己女儿,那小姑娘跑去学校了,他是走投无路才打开的煤气阀自杀,啧啧,这种禽兽,想起来跟他做邻居就让人后怕。”
那些人热情地向他描述着当时的细节,宛如自己亲临现场,然而综合不一的说法,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当时在场的人,有且只有时遥一个。
他搜索了报纸,对这个案件更多的描述聚焦在陆莹的婚外情上。时杰峰到底有没有要对时遥下手,四年前她是否接受过及时的心理干预,这些年她是如何生存的……这些问题叶添都想知道,却还远不到可以问的时机。时遥总是充满防备,像一只历尽浩劫存活下来的雏鸟,根本不给叶添的关怀置喙余地。
但此时此刻,他却从时遥的表情里觉察出了一点动摇。
一点允许他走近的动摇。
这点动摇如同光洁的蛋壳上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缝,狭窄到不足以透光,可是凑近了看,总归能够望到些许被掩藏着的东西。
叶添缓缓坐正了身子,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了数秒,很温和地叫她:“遥遥。”
叶添的眉眼都是舒展的,看上去很放松。但左手情不自禁地扣住右手手腕,按出了一片红印。
“这几年,你还好吗?”
时遥愣了一下,神色莫辨地看向了叶添。
她皮肤白,瞳色也比寻常人要浅。夏天日落较晚,余晖洒了一层稀疏的烫金进来,恰有一抹映入时遥的眸子里,使她浅棕色的瞳仁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
叶添和她对视片刻,率先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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