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王府有专门的针线房,供养着十几个苏杭来的绣娘,专门缝制府中众人四季衣裳。他是个粗人,先前又是个光混子,成日下呆在军营,短缺了什么衣裳也不会专叫府里针线房上的做,外头成衣铺子随意买两件也就是了。
说起来,他柜子里如今还收着一摞粗布衣衫。
印象里,上次有人给他做针线,还是在宫里的时候,姑母为他做的贴身里衣。但姑母贵妃之尊,针织女红上头并不擅长,那里衣穿在身上皱皱巴巴,她看了后一声叹息,自此仍将活计交给宫女来做。
而对于自己的新婚妻子,更压根没想到这一节上去。
听到婧怡的话,下意识便要张口拒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一个大男人,不用什么花儿草儿的,拿块布随意缝一缝就是了。”
婧怡轻声笑道:“是。”
沈青云本打算来看一眼妻子伤势,就过书房去。但此刻闲闲坐在临窗大炕上,偶有风过,吹得窗下一从修竹沙沙作响,又见抗边高几上一只掐丝珐琅花箍中插一把开得正热闹的石榴花,对面案桌上高脚碟里供佛手、香油,屋内四角设冰盆散热,更不知自何处飘出一股淡淡幽香。
他不禁望了眼身边的妻子,见她正垂头绣花,神情专注,藕荷色衣领里露出一截腻白的脖颈来,衬着乌油油的头发,格外扎眼。
他迅速移开了眼睛……自己的屋子,什么时候成了个锦绣闺房?
罢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少读一日兵书也无妨。他伸了伸腿,坐得更舒服了一些。
……就这样看着婧怡做了一下午针线,直接在这屋用了晚饭。
婧怡本打算做一会针线就要歇午觉的,但设青云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她总不能撇下他自己去睡,更不肯邀他一起。只好把那袜子上的红莲绣得精细无比,又兑现承诺给沈青云也做了一双。
不仅针脚细密,袜口上还绣了青色云纹。
沈青云看了,嘴上不说什么,却眉眼舒展,显然十分喜欢。
吃过晚饭后就坐着喝茶,茶喝完了便拿了书看,总之没有要走的意思。
眼见着天色愈发昏沉,进进出出的丫鬟眼角眉梢都带了掩不住的喜气,婧怡再也按捺不住,开口道:“四爷,书房里的冰盆可还够用?若有短的,妾身叫人送些去。”
“嗯,”沈青云眼睛盯着书页上,“不必了,今儿我歇这屋里。”
……
等晚间沐浴时,见他身上还缠着纱布,才暗暗松下一口气。想来是见她今日受了委屈,唯恐府中下人再拿着二人分房的事传闲话,来给她正名分。
因也不说什么,默默梳洗过后上床歇息。
这是他们第二回共眠……床上本有两床被褥,但沈青云说天热用不着,去了一床,大剌剌敞着怀睡在那里。
婧怡又哪里睡得着,将薄薄一条被子从脚底盖到了脖子,闷了满身的汗;想要佯装入睡,却忍不住屏住呼吸,然后便喘得愈发紊乱粗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边人气息慢慢绵长均匀,想是已然入睡,她才终于长舒一口气,翻了个身酝酿睡意。
却有一只温热粗糙的大手贴上了她的后背,随即便是整个宽厚的胸膛。
婧怡一僵,差点没尖叫出声,好容易忍住了,勉强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艰涩道:“四爷,您的伤还没好呢。”
沈青云没有答话,健壮有力的手臂却已环上她细若柳枝的腰身。
婧怡知道沈青云没有错,他的伤势尚未痊愈,如此作为都是为了她。而事实上,她也的确需要这一步……没有等她低声下气地主动求恳,已属仁慈。
又怎能拒绝?
……
……
婧怡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沈青云的大手仍在她背上细细流连,似乎不忍离去,半晌方低声道:“……我失态了。”
他想道歉,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她还没有及笄,本该细心呵护,却因自己一时情动鲁莽,罔顾了她的感受。方才哭得那样厉害,自己却愈加兴奋……
一念及此,身体便又蠢蠢欲动,忙稳住心神,将那念想压下去。
一时间,懊丧、后悔、心痛、疼惜诸般心绪纷杂,终是开口道:“我……”
却被婧怡细细的声音打断:“四爷,妾身想沐浴。”她满面是泪,只觉身上又黏又腻,便是那被褥凉席都也似沾上汗水变得潮湿。
沈青云闻言,忙起身叫了热水,又至床前问:“要不要叫你的丫鬟来?”
婧怡摇头不语。
沈青云顿了顿,犹豫道:“我抱你进去罢。”
“不要!”婧怡一惊,忙尖声拒绝。
沈青云正欲弯腰抱她,见她反应如此激烈,手下一僵,知道此番是彻底吓着了小娇妻,只得让开两步,背过身去:“……若有什么,你再叫我。”说着,自去叫下人来换枕席被褥。
婧怡则拖着酸痛的身子慢慢走进净房……便是深陷陈锦如的阴谋,便是被逼配冥婚,便是当众与皇后顶嘴,她也未曾露出过半分惧色、流过一滴眼泪、有过丝毫软弱。
她的高傲与倔强,绝不允许现在的自己被任何人看到。
至于沈青云……
可恶,世上的男子皆可恶,犹以沈青云最甚……她泡在温热的水里,咬牙切齿地想。
……
本以为这一夜定会辗转难眠,哪知不过一着枕头,就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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