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外面不见一丝阳光,沉甸甸的乌云压城,闪电照亮天地,雷声轰鸣,天河倾倒。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吵闹喧哗的雨声透过紧闭的阳台玻璃门,大自然的声音吵闹中又带着莫名的安静力量,让人沉入梦乡不愿醒来。
一直到雨变小了,杭闵清才醒,睡眼惺忪,下意识抱紧怀里的人,蹭蹭她柔软发丝。
仿佛从出生那一刻心里就缺的那一块,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被严丝合缝的补足。
长舒一口气,杭闵清弯了弯眼,抱着软软的女朋友打算再睡一会儿,怀里的人猛地颤了一下,低头看见她懵懵的双眼,虽然睁开了眼,但好似还在梦里没醒来。
安抚亲亲她,“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陈岁桑的神情不太愉快,隐隐有委屈,往他怀里缩了缩,抱着他的腰不说话。
梦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发现了她的不安,杭闵清轻拍她的背,低头温柔亲吻她发顶,眸光柔得像水。
“宝贝,我也做过一个梦——应该说是好几天的、情节连续的梦。梦里我们一直没分手。你偷偷瞒着我,怀了孩子,瞒着我去联系我的家人,向他们索要一大笔钱。我父母虽然不怎么管我们,但他们认为是我不负责任,你才会闹到他们面前,我久违的挨了一顿揍,被揍得不轻。”
陈岁桑抬眼,震惊的看着他。
男人神情柔和,甚至还笑着,低头亲她眉眼,继续道,“梦里的我很生气,生气你欺瞒我。但在伤好得差不多了之后还是去找你,问你到底怎么了。梦里的我愤怒、难过,也很困惑,你缺钱可以找我,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伤害我。
“你狠狠的讽刺了我一顿,说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钱,本来想用孩子嫁入杭家,但听我说不会结婚,就想趁机捞一笔大的走人。在梦里我气疯了,明明错漏百出的一番话,在你讥讽冷笑下,我全信了,也说了很多气话。”
衣摆被捏的死死的,杭闵清握住她的手,安抚的捏了捏,”吵架过后的几天,我消气了——就算是梦里的我也不是什么无可救药的笨蛋,怎么都觉得你不对劲。我想你或许是有苦衷的,于是拿孩子当借口找你,你却在电话里冷冷的说孩子已经流掉了,你只是拿它当工具,没用了当然要丢掉,让我不要再联系你了。我彻底失望,再也没联系你。”
陈岁桑小小声,“然后我们就彻底散了?”
杭闵清纠正她,“是梦里的我们。”
“约莫一年多后,我妹妹的一个朋友追我,我虽然有点兴趣,但又觉得差了点什么,一直没和她在一起。然后就在年教授那里看到了你,你变了很多。”他抱紧了她,嗅她发间清香,想要借此驱散回忆起梦境的不安,“你很瘦,很消沉,仿佛灵魂已经不在世间,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看不见一点生机。”
陈岁桑鼻尖酸酸的,不是为了梦的内容,是因为杭闵清发颤的嗓音。
“年教授跟我关系好,我旁敲侧击问她,她说你唯一的亲人去世后,又被父亲的债主紧逼,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自杀过,被救回来后就一直这样。她不敢让你一个人待着,组里的学生轮流陪你,她也带着你,怕一个没看见你就伤害自己。”
杭闵清闭上微红的眼,抱她的力道大到几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声音沙哑,“梦里的我在犹豫要不要接受一段新的感情的时候,梦里的你在生死边缘徘徊,生无可恋……”
陈岁桑没想到在“女主角”视角之外的事情是这样的,“后来呢?”
“后来,梦里的我去问了很多人,拼凑出当年的真相,原来你还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病了,孤注一掷的伤害自己,报复自己也报复亲人。我非常后悔,因为我在记忆里找到很多你发出的求助的信号,但我太笨了,没有发现。哪怕我最后不是打电话给你,而是亲自去找你,就能知道真相——那时候你正因为捅了自己一刀,在医院养身体。”
杭闵清说着还是很难受,“在你提分手,我找不到你的那段时间,我梦到过你倒在地上一直流血的场景,明明只是个梦,我却很害怕恐慌。”
陈岁桑平静了些,往上挪了挪,抱着他的脑袋揉揉他发丝,他的头发很细很软。
她好奇,“还有后续吗?”她只梦到他和“女主角”大吵一架再也没联系,后面只有“女主角”和“男主角”,他再也没出场。
“后续就是我们又在一起了,你也在慢慢变好。但这个结局我不满意,我的宝贝吃了太多苦,我也做得不够好。”他舒了一口气,“幸好只是一个梦。”
陈岁桑眨眨眼,“嗯,只是一个梦。”
本来她想说,她做梦,他也做梦,还能串在一起,是不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但他看上去很脆弱的样子,她要是这样说,他可能会掉小珍珠的。
——虽然说他边讲边红了眼眶,露出委屈茫然的表情真的很像落水小狗,可爱得不行,但她摸了摸自己的良心,想到他一开始讲这个其实是为了安慰她,还是算了,不要搞他了。
抱着他安慰了会儿,两人起来吃了个早午饭,一起在院子里踩水淋雨,又在浴室胡闹了半天,躺在阳台的双人椅上,看随风飘洒的细雨,屋檐垂落的雨帘,沁凉的风拂面,身上盖着毯子,毯子下是十指相扣的手和相贴的温暖怀抱。
“晚上陪我回家吃顿饭?”
昏昏欲睡的陈岁桑一下子就醒了,“啊?”
“刚好我父母在国外旅游回来了,想带你见见他们。”杭闵清低头吻她,看着她的眼睛边亲边说,“我被他们笑了一年多,你得负责。”
陈岁桑推了推他,“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不管。”
“你怎么这么无赖。”
“太老实追不到老婆。”
“谁是你老婆啦!”
“就是见见面,他们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最后陈岁桑还是坐上了去杭家的车,因为她突然想到,他也许清楚那不简单是梦,因为……她亲生父亲全无消息,怎么想都很可能是他梦见之后就去把事情解决了。
心一软就答应了。
“杭闵清,我问你哦。”
杭闵清一手把着方向盘,趁着红灯侧头看她,很不满,“我们是什么同居室友吗?”
陈岁桑:“……那我叫什么?”
“自己想。”
“阿清?”
杭闵清勉强的嗯哼了一声,“还是在床上叫哥哥的时候好听,叫老公也好听。”
陈岁桑无语,“你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
“装的你。”
“被你一打岔,我都要忘了要问什么了。”她一拍脑袋,靠过去看他,“哦对,如果我真怀孕了你会怎么办?”
杭闵清好像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思考就回答,“生下来,你想结婚就结婚——不过为了小孩还是结婚比较好,要上学什么的。”
“想的真远。”
下雨天的交通格外堵塞。
“梦里我听到你怀孕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陈岁桑托着下巴,感慨,“要是梦里的陈岁桑知道就好了。”
梦里的她和一年前的她,都以为杭闵清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厌倦。
杭闵清不想再提起那个梦,“你想结婚吗?宝贝。”
“不知道,顺其自然。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不想结婚嘛?”
“我以为你不在意?”当时没有任何反应。
“在意的呀,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没有资格在意嘛。”她戳戳他的手臂,瘪瘪嘴,“我还很醋你的前女友们,从来不问你也是怕自己被醋死,但还是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
她越说越气,哼哼两声,“情史很丰富嘛杭少。”
杭闵清嘴角勾起,又心虚的瞟她,“宝贝想在哪里结婚?海岛怎么样?”
“啧,转移话题好烂!”
恰好到家门口了,杭闵清解开安全带去抱她,亲她的脸,“宝贝,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过去的事情他没法辩驳 ,但想一起走下去的只有她一个人。
“我现在在生气!”陈岁桑躲开他的吻,“哦,之前有人跟我说过什么来着,杭少最不喜欢女人闹脾气吃醋了,一旦闹脾气让杭少不开心,就离被甩不远了。”
记得梦里“女主角”每次吃醋他们都要吵架,他就很不耐烦,沉默不说话。
她鼓着脸不让他碰,气成河豚,简直是个可爱宝贝。
杭闵清忍不住趴在她肩上笑,又有些心疼,“宝贝怎么把自己气成这样?我只有被宝贝甩掉的份,不过被甩的滋味尝一次就够了——”
叩叩。
车窗被敲响。
窗外站了两个人,身着西装的男人和杭闵清有几分相像,他撑着伞,伞下还站着一个大美女,两人看着车窗,在车内抱在一起的两人看过去时,同时挑了下眉,如出一辙的看戏表情。
陈岁桑又惊又羞,大脑宕机。
杭闵清:“……咳,我哥和我嫂子,爱看热闹。”
杭岐宗看见下车时陈岁桑脸红的要冒烟了,和自家老婆对视一眼,睨了一眼不靠谱的弟弟,咽下打趣的话,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你好,我是杭岐宗。”
大美女笑着拉过她,“我是商从珮。”
陈岁桑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听她说起自己的职业才猛然想起,她之前去的那个心理诊所,老板好像就是叫商从珮。
怪不得亲和力这么强,聊天时感觉如沐春风——这是她对心理咨询师的刻板印象。
陈岁桑在进门之前没想到会在杭家看见“女主角”。
贾宛蕤也很惊讶,没想到好友邀请自己到她家来做客会刚好撞上杭家二哥带女朋友回来吃饭——这速度也是挺快的,不过想想追了一年多,好像也不快了。
杭二哥的女朋友是个肤白貌美大美人诶,贾宛蕤多看了两眼,不笑的时候高冷不可攀,笑起来有种不自觉的媚,身为同性的她都忍不住脸红。
陈岁桑看看贾宛蕤,又看看杭闵清。
杭闵清对她眨眨眼,自然的和贾宛蕤打了个招呼后就拉着她去见父母了。
贾宛蕤很快就识趣的告辞了。
陈岁桑坐在餐桌前,她身边是给她挑鱼刺还不忘和妹妹斗嘴的杭闵清,对面是时不时在弟弟妹妹的斗嘴大战中添油加火的杭家大哥,还有招呼她吃菜,和她聊天不冷场的美女大嫂。
杭家两个大家长坐在最前面,游离在热闹之外,只顾秀恩爱。
好奇怪又和谐的家庭。
窗外的雨停了,云层被风吹开,露出深蓝色的天空和月亮的一角。
陈岁桑夹起一块鲜嫩鱼肉送进嘴里,弯弯眼。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
结束啦!写他们俩的互动好顺,本来只想写到讲完梦的,不知不觉他们就见家长了~
大家看的开心吗?给我点反馈叭!
我自己写的挺开心的这个故事哈哈哈 下个故事见!(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以及,谢谢大家在我写的期间留言“充电”,么么
前女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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