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便问:“哭鼻子了?”
云知抽抽搭搭:“我……今天吃了肉,佛祖会不会怪罪我?”
口里的荤腥还没有散去,云知回味一番,又忍不住想吐。
她捂着隐隐泛痛的胃部,把哭腔忍了回去:“佛经上说,一切惜身命,人畜等无殊;若欲食众生,先试割身肉,我破了口戒,实在不该。”
要是这会儿在寺里,云知早就主动跪祠堂了。
她语气中是难掩的自责,了禅大师强忍着笑意安慰:“佛祖只怪罪滥杀之人,如果吃肉有罪,佛祖恐怕要降罪全世界一多半的人了。”
“比起佛祖,我更关心我们云知身体会长不好。”师父说,“你该吃些肉,等长高高了,师父见了也会开心。”
师父的一番劝慰让云知心情好受了不少。
她攥紧手机,揉了揉脸上泪痕,哑着柔软的嗓音,“我还说脏话了,更是不应当。”
她当时是太气了。
脑子一热,把所能想到的最脏的话对着吴征怼了过去。
师父教育有方,她从小到大一句难听的都没说过,轻言细语,脾气好得很。
肯定是韩厉把她带坏了!
云知默默记了侄儿一笔。
“你还年幼,一个人在外头无依无靠,如今师父也不在你身边,护不了你。要是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有人打你,你就打回去,总不能一直受他人欺负。云知,师父教你与人为善,可一昧的忍让并不是善。”
师父是个明眼人。
云知短短几句话就让他知道徒弟是被人欺负了。
了禅师父心底忧愁。
云知天生心眼好,又省心,见过她的没一个不喜欢。
可是如今这个社会,心眼好就是傻,傻就要被人欺凌
更别提她还年幼,从小都是在山头度过的,哪里见过凡尘俗世的弯弯绕绕。
云知吸了吸鼻子,“这也是佛经上说的?”
“不。”师父平和沧桑的声音中带着坚韧固执,“这是父亲对孩儿说的。”
云知好不容易才收回去的泪水再次决堤,她静寂几秒,微微哽咽:“师父,我想你了。”
其实这里不好。
城市的繁华和她这个小和尚格格不入,高速度的生活方式让她压抑无措。
别人说的她听不懂;她说的别人也不理解。
她日夜想念寺庙门前那颗上了年纪的槐树;想念下雨时漏水的屋檐;更想念自己房间里那扇窗户,推开它,触手可及的银河里装有她整个梦境。
这里除了能吃饱饭外,什么也没有。
云知想回去。
但她不能。
她要坚强,要努力,要乐观,要赚很多很多钱,要让那座承载师父一生的庙宇中,重新燃起香火。
那是师父的愿望。
师父的愿望就是云知的愿望。
天很蓝,阳光静谧。
她哭,肩膀轻轻颤抖,鼻尖红,脸蛋跟着也红。
路星鸣扯着假发在她身后静望,向来淡薄的脸上头一遭生出几分苦恼。
了禅师父刚淋了雨,有些受寒,他泯了口水把咳嗽压在嗓子眼里,冲村医摆摆手后,和声说:“镇里刚下了暴雨,雨势冲垮了山上面的泥石,石头堵断了路,等雨天过去,路修理好,师父就去凌城看你好不好?”
云知哭了会儿也冷静了下来。
她一边揉着酸涩的眼睛一边摇头说:“自古都是徒弟看师父,哪里有师父千里迢迢看徒弟的道理。我说想师父也就是撒撒娇,您不用放在心上。”顿了下又说,“师父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放了暑假就回去。”
了禅大师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手机刚放下,上了年纪的老村医才叼着根卷烟过来,“云知的?”
了禅大师嗯了声,笑得欣慰。
“云知是个好孩子啊。”村医拉起了禅的手,往他手背上扎针,“你这高烧两天还不退,我看你先在我这儿待两天,好了再回庙里,隔空也不用再帮我看病人。对了,上次我儿子回来给买了些营养品,都是补血的,师父拿回去吃,你看你这血压也偏低,我都和你说了……”
村医唠叨不断,一身古旧僧袍的了禅大师耐着性子听医生教训。
*
云知和师父那通电话打完,休息时间也快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着急从地上站起。
估计是蹲地时间太长,腿严重发麻。
云知咬牙忍着,扶着墙慢悠悠向前移动。
倏地,一双运动鞋映入眼底。
她脚步停下,缓缓抬起了头。
少年一半身体隐藏在阴影中,眉眼蕴着不符合年纪的凉薄气息。他微微俯视,一双凌厉的眉眼像是能将她穿透。
云知睫毛一颤,略显羞耻的抿紧了嘴唇。
他……
他该不会都看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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