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坐直。”
她母亲沈倩出身名家,说话轻声细语,绕指柔融了白既明那百炼钢也不是没道理,但到白倩瑶这,却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严母,对她的教育,那都是往大家闺秀里教的。
白倩瑶不敢再乱动,只能笔直坐好。
不敢看右侧斜前方、新年也不忘谈正事的大人,便去看左手边,那些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宋家小孩,跟宋家的小三叔宋思远坐在一块,两个女孩,一个男孩。
好在母亲提前教过她叫人,名字都是知道的,依次是宋静和、宋静姝,还有——
还有……宋致宁。
穿着一身蓝色小棉袄,雪白雪白的一个小瓷人似的,埋头玩着魔方的宋致宁。
白倩瑶的眼神顿在那坐最末尾处的男孩身上,半晌也没移开。
直至那男孩蓦地眼睫一抬,已然初现后来少时轮廓的桃花眼,此刻依旧还带三分稚气,颇警觉地瞪了她一眼。
白倩瑶没料到他低着头也能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忙惊慌的转而看向旁人,看向碗碟。
一顿饭吃下来,更是再也不敢往那冰雪漂亮的小男孩身上看。
宋老爷子却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人,临走前,把白家众人送到门口,复又难得笑笑,把白既明叫到身边。
“既明啊,我才刚从北京那边回来,这顿饭准备得仓促,虽然是比我和你爸以前打仗时候好到不知道哪去,但对你们这些孩子,怕是亏待了,对不住。”
说完,也不等白既明回答,便伸手拍拍他肩膀。
“说起来你这孩子,真是我看着长大的,咱两家也是世交,要是能结个亲戚多好,以后都在一个院子里,常来走动也方便,就不计较这一顿两顿的,”他道,“就是可惜,我这大儿子不争气,没给我家添个长孙,思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只有个外孙,配你家的掌上明珠,怕是配不起——”
白既明一惊,连忙摆手,“哪里的话,哪里的话!如茵现在帮您管着恒成,致宁是如茵的孩子,这外孙当然不比亲孙差,都是一家人。”
宋家爷爷笑而不语,瞄了眼身后脸色铁青的宋如茵,淡淡附和几句。
末了,虽说明知两家相距不过百来步路,也还是吩咐了个警卫员过来,把白家一行人亲自护送到家。
=
过了这个年,白倩瑶刚刚好七岁。
那时改革开放的浪潮尚且方兴未艾,政策的福利一浪接一浪。
大院里的军/人纷纷转业,从商下海者众多,她爷爷也不遑多让,从前就出了名贪嘴的白上将,转行做了食品业,最初做的便是本帮菜馆。有政策照拂,加上从前旧部在地方多有成绩,恩义尚在,生意算是做得红红火火,很快一家变两家,两家变四家,从上海一路开到广州。
她爸也跟着沾光,三十岁那年,终于从“纨绔子老白”,变成“商场新贵白先生”,创立的明耀食品加工集团稳步发展,几次对外投资赚的盆满钵满。
虽说比不上先人一步而起的宋家和魏家,但是在这大院里头,也算是有些眼光兼名气的佼佼者。
就是这样春风得意的时候,一起震惊全上海的杀人案发生了。
没有人想过,谁敢把拦路抢劫的主意打到白家人头上。或许连那个吸/毒吸昏了头只想图钱的青年人自己,也根本不曾想过,自己随便在钢琴教室外逮着个落单的、又看起来衣着光鲜的女人,背后会是那样声名赫赫的家世。
犯人后来供述,自己只是图钱,但是沈倩在被绑后过于慌张,一直在试图通过包里的手机求救,再加上她对银行卡密码支支吾吾,始终不肯松口,像是在拖延时间。他由是在本身毒/品残留幻觉的促使下,把沈倩看成了对他吝啬小气的生母,怒而挥刀,将人捅杀在小巷中。
一共三十七刀,刀刀致命,最后两刀一刀抹了脖子,一刀戳中了她眼睛,捅穿了右眼。
白倩瑶记得那是一个周六,从钢琴教室出来,她在家长中逡巡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说好了要来接自己回家的母亲,打电话给家里的警卫员叔叔,也说没有消息——沈倩一向不喜欢带着警卫员在身边,觉得那太过张扬,加上钢琴教室离家不远,索性连司机也不太使唤,一贯是个凡事亲力亲为且亲切的女主人。
或许是临时有事走开了?
白倩瑶还是有些不安心,不太相信母亲会随意打翻誓言,又心神不定地在钢琴教室外头逛了很久。
一直找到太阳快下山,和路口一个匆匆忙忙打着哆嗦的男人迎面相撞,不仅擦破了膝盖,还被人恶声恶气地吼了几句,这才不得不委屈地抹着眼泪回家。
可一直到晚上很晚,母亲也没有回家的迹象。
还在工厂核对业绩、守着工人加班的父亲收到消息,当即扔了工作回家四处寻找。
一直找了整整两天,到最后,几乎动用了临近数条街道所有警力,加上彼时已为上海市党委要人的几个白爷爷旧部鼎力支持,最终找到了被犯人遗弃在与钢琴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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