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离婚,后续的舆论反应肯定会特别大,加上你新官上任,在纪氏风头正好,如果影响到纪氏的对外形象,公关费用都是很大一笔支出,嗯……所以我的想法是,反正我短期内也不会急着再婚,这个消息可以暂时压一段时间,等到合适的时候再由你们那边公布。”
不是【我们可不可以离婚】,而是【可不可以尽快确认离婚协议书】。
她仿佛笃定了这场单方面的断绝关系势必可行,甚至连楚河汉界也为他划定清楚,一口一个我这边,你那边,说起话来一句接一句,连珠炮似的,根本无意留给他反驳的机会。
纪司予:“……”
“你可以看一下最后那页,我把保密方面的注意事项也写上去了,”她适时提醒,“律师看过,大致都没有问题——嗯,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公司后续公关的稿件也给我一份是最好了。不过你要是觉得现在公布更好,那我支持你的决定,我这边没有其他的问题。”
纪司予没接腔。
只一页又一页,翻看着她草拟的离婚协议书。
他甚至还秉持着工作时一目十行的高效率。
纸页的边角被过分大力的动作捏出皱痕,翻动的声音格外刺耳。
视线扫过之处,协议书上相关的个人信息,大多已经丝毫不差的填好,剩下财产和债务方面不太明确的数字,就乖乖停笔——
个屁。
最后确定离婚的签名倒是行云流水般恣意,“卓青”两个字,一笔弯钩,弯到纸页底端。
“怎么样?”她注意到他翻到最后一页,从旁探问:“你觉得,这份协议还可以接受吗?如果细节方面不满意,我再找律师跟你那边好好谈。”
纪司予听在耳中,只得竭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
手指抵住额角,不住揉按着太阳穴,反反复复,试图平息心底几近要沸腾的情绪。
“财产分配那块,我尊重你的意见,所以特意让律师不要做过分的干预。”
“还有债务,债务的话,我这边是没有的,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代表纪氏做大型的担保,或者有一些别的债务形式,不太确定,就留给你的律师团队去处理,这样可以吗?”
旁人看来只懂吃喝玩乐做花瓶的纪四太太,此刻瞧着,竟比商场上无往而不利的那位更冷静,更理性,也更直白。
而纪司予始终无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几近是失声的状态。
多年未曾尝试过的哽塞感,令他不敢轻易发出声音,仿佛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他多年的自持冷静一朝蚕食殆尽。
狂躁,愤怒,恐惧,不安,茫然。
自诩冷情冷性,对待这世间万物向来缺乏共情心的人,何尝体验过这种几乎控制不住脾气,只想拍案而起的冲动——
“……!”
不住深呼吸过后。
牙关紧咬,筋骨紧绷到不住发颤的右手,终于才能控制着力度,将那文件放下。
“先不说这个,”他转而摸起竹筷,给卓青碗里夹了一块鸭肉,“吃饭吧,先吃饭。”
“好,”卓青倒也没穷追不舍,“我吃饱了,你再吃点吧,吃完了我们再谈。”
“再做一个菜吧。”
“……好。”
那文件就默默躺在餐桌一边,被刻意忽视的男主人,当作无声又讽刺的背景板。
纪司予夹菜,埋头吃饭,细嚼慢咽。
一顿寻常的晚餐,热了又冷,时不时添上份新菜,似乎就能这样吃到天荒地老。
到最后,他几乎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咀嚼和吞咽的动作。
——可事情到底,为什么,怎么会,发展到眼前这个地步呢?
少年早慧如他,试图把握最后的时间,穷尽思虑,也终究想不明白这个中的缘由。
他明明尽力把阿青保护得很好。
维系她的天真和虚荣,庇佑她生命里的颠沛与动荡,把她放在世上最安全的玻璃罩里,让玫瑰花永远不会枯萎。
因为那里风雨不侵,阳光温柔。
因为在普罗大众尚且为温饱和平庸的升迁之道奔走匆忙时,身居高处,她只需要活得光鲜亮丽,便能一路迎风开道、扶摇而上,成就无数人眼中妒羡不已的纪家四太。
所以,阿青本该快乐的啊。
这场婚姻,没有利益置换,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豪门纷争,为什么阿青不快乐?
他想不明白,只能一直努力又努力地吃着她亲手布置的鸿门宴,这顿本该温馨的晚饭。
可不知吃了多少,不知吃了多久。
他本就是少食的人,吃到最后,胃里涨得发痛,几乎每下一口,便招致来一顿翻江倒海的反胃感,那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依旧哽在喉口,不上不下。
喉间被热汤灼烫的痛感仍在。
他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脸,却只剩一句沙哑难辨的:“……阿青,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要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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