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又跑回来了,等人跑到跟前了,金风川才说:“我一想觉得不对,你哪怕是鬼,至少你不害我,若这世上当真有鬼,林中孤坟出野鬼,比之你要好相处些。”
说完,他又咧嘴露出了个苦笑,秦鹿望着他,觉得他这人当真是傻。
金风川擦了额头上的汗,重新坐在了秦鹿的身边,还是方才那个位置,灰上的屁股坑都没被风吹散。
金风川伸手捂着还在肆意狂跳的心口,觉得自己这回回来若不是疯了,那对秦鹿恐怕就是真的喜欢了。
静夜不过一刻钟,金风川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真一百零九岁了?”
秦鹿点头。
“那你岂不是西齐人?”金风川惊讶。
秦鹿嗯了一声,又说:“我主人是西齐王爷,梁妄。”
“哗!我卖过他的字画,价值千金,难怪他这般有钱。”金风川出了汗又觉得冷,往秦鹿那边靠过去后并未察觉她身上有多少温度,于是道:“你、你喜欢他吧?”
秦鹿没有掩饰,点了点头。
金风川顿时觉得心里酸得厉害,叹了口气:“与我说说你的事儿吧,秦姑娘,这夜太冷,我肯定是睡不着的,你说我不了解你,那你与我谈一谈,我听着。”
“便是你了解了,我也不会喜欢你的。”秦鹿道:“我的命是主人给的,身体是主人给的,我发誓会护着他,日后长久的岁月里,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会永远、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那便……说说,让我死心。”金风川低头看了一眼秦鹿放在膝上的手,想过去牵,手指动了动,最终没伸过去。
一夜很短,几个时辰就过去了,但一夜也很长,若睁着眼无所事事,无风无雨无甚景致,别说是几个时辰,就是一刻钟也过得相当缓慢。
金风川想听秦鹿以前的事,就连他夫人嫁给他之前,他都不知道他夫人是多少岁,便是成亲之后第三年,他才知道他夫人有个乳名。
金风川家中三个女人,他很少去了解对方的过去,哪怕有些只需动动嘴,问一下就知道了,他也懒得去动这个嘴,更从未起过这个念头。
今夜看着秦鹿的侧影,金风川突然想起来他们第一次碰面的场面,他那时头晕眼花,从轿子里下来之后便扶着墙吐得昏天黑地,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句难听的话,仆人退后不敢靠前,金风川将早饭都呕出来了,才听见身边还有一道干呕声。
秦鹿穿着墨绿色的小棉袄,绣了白兰的鞋面上溅了许多他吐的污秽,她还有半碗面没吃完,扶着桌子边也在呕,然后她捂着口鼻,指着金风川,分明什么话也没说,那双杏眼中却把她所有心思都透了出来。
与金风川当时心里的别无一二,都是脏话。
秦鹿的声音很低,如风一般,几乎细不可闻,但还是很有耐心地与金风川说:“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遇见主人,天赐王朝立燕京为国都的那一年我出生,但自生下来的这十七年起,西齐逃亡、天赐追赶,九州上就没平静过。我跟着哥哥干过一些烧杀掠夺的营生,就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那时西齐的难民逃到了南郡外……南郡,也就是如今的南都城。”
“南郡当时是西齐临时的国都,皇帝都在城内,他们却将西齐战乱之地逃亡过来的难民赶出城外,为了不让他们分割贵族的粮食,进行了屠杀。”秦鹿抿嘴,那些回忆即便已经过去了几十年,都历历在目。
“我哥在另一边打仗,我看不惯他们杀难民,于是便带着三百人的小队杀到了南郡的城门下,把那些屠杀难民的官兵都杀了,还将城墙上站着的狗官也给杀了。”秦鹿说:“当时我饿晕了,见城门开了打算进去找点儿吃的,无力倒在了主人家门前,本来梁王府的人见我受了伤又饿狠了,以为我快死了并不打算管我的。”
“是主人,他将那日午间的面分给了我,你不知道,那样的乱世中,一碗面里有青菜,飘着油花,还有颗鸡蛋到底有多难得,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秦鹿说:“他给了我一个棉袄抗寒,给了我馒头果腹,于他而言微不足道,于我而言却是救命良药。后来我哥知道我带人来南郡,于是率兵赶来冲城救我,那时我只知道他是西齐的梁王,追逐了他几年,再见面时我已经死了许久了。”
秦鹿都记得,凡是关于梁妄的一切,她都记得非常深。
梁妄,是西齐的小王爷。
西齐还没与北迹打仗时,梁妄的爹就是西齐的大将军,一手将皇帝扶上了皇位,是皇帝的亲皇叔,然而西齐银钱多,皇帝昏庸无能,梁妄的爹也只有勇无谋,只会统兵打仗,对国政一窍不通。
西齐坐吃山空,不与他国邦交。
燕京皇宫占了皇城的三分之一大,西齐的皇帝为了彰显国之财力,在皇宫两端盖了两栋高楼,一个是台,一个是阁,因为皇帝去过江南,见过初夏的江南湖景,故而取名烟柳,阁位于东侧,名柳东阁,台在西侧,名烟西台。
北迹对西齐突然发难时,西齐并不放在眼里,当时北迹国力不够,攻了西齐一年也未攻下一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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