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才从床上爬起来不几天,虽然那日金钗的长短,被手握住一段之后,只要不扎在过于致命的地方,还不至于真的死人,可乐云那一顿乱戳,还是让从小就体质不太好的皇帝着实遭了一场大罪。
气色比起肥吃肥喝了两个月的乐云,脸色惨白的有些发青,过早的裹在狐裘里头,一副随时可以埋的样子。
他微微歪头蹙眉看着乐云,一向嫣红的嘴唇,血色全无。皇帝心中有一个缠绵了两个月床榻,仍旧想不通的疑惑,实在非见乐云一面不可。
其实纵然不见面,这府里三百家仆皆是出自宫中,三百多双眼睛盯着,恨不得院子里多一窝鸟雀,都能第一时间获知。
可越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越是确定乐云的神智真的出了问题,皇帝就是想不通,好好的一个人,苍翠林那样恶劣的环境都坚持下来,撞裂了胸骨还咬牙坚持的意志力,不过“死”一个奴隶,就能疯了?
他不由得回想起那天回头,看到乐云凶狠狰狞的模样,那眼中的深重的痛苦和疯狂毫不做伪。
这世上若真有这般痴情的女子,为什么他宫中的全是贱货?皇帝看着对面披头散发丝,毫不顾形象大快朵颐的女子,微微提起唇角。
回想起那日乐云满脸鲜血奔向他,那副欲杀他后快的表情,竟没有面对每每事情败露,就哭的梨花带雨跪地求饶那些贱人的厌恶感。
他自生下来,见识最多的无外乎阳奉阴违,乐云这副激烈直白厌恶和痛恨,让他原本只是把人弄到身边玩耍一番的心情,产生了一点变化。
皇帝今天来,也就是确认这种变化,到底是不是跟他猜想中的一样。
于是乐云正吃着东西,心里不断叨叨着这段梦不好,赶紧过去赶紧过去。
就冷不丁下颚被冰凉的手指捏住,原本坐在饭桌另一侧的皇帝倾身过来,缓缓靠近,“你真的疯了吗?”
“疯了也好。”皇帝朝着乐云的唇低下头,“疯了就乖一点……”
乐云愣了一瞬,这一瞬愣的是梦中发展和她预想的南辕北辙,但也仅这一瞬,她便毫无停滞的,将她手中的筷子,朝皇帝劈头盖脸狠狠抽了下去!
“啊!”皇帝被抽在侧脸上,苍白的脸颊,眨眼睛两道通红的凸起印字,而乐云打这一下之后,听了皇帝的这声惨叫,突然又愣住了。
这回她先是直勾勾的,看向雪白狐裘簇拥下,狗皇帝那张比小白脸儿还白的脸,后看向自己手中攥的咯咯作响的两截筷子。
不应该是金钗吗,怎么会是筷子?这筷子连削都没削也戳不死人……
皇帝退后几步,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脸,忽然短促笑出声,声音清越,却饱含嘲讽——他果然是这回事。
乐云朝后退了两步,手按上桌案,脑袋似是被谁重重捶了一记,她眼前模糊重叠,扭曲片刻后,连耳朵也开始嗡鸣。
而皇帝却没能发现她的异状,兀自陷入了湿冷的回忆。
小时候,母妃总是很“忙”父皇整日奔波巧遇贱婢,近身伺候他的只有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太监,而那老嬷嬷是被他和太监俩人合伙弄死的,就埋在了太子殿。
渴望关爱的小孩子,从母亲那里得到带着冰冷戒指的抚摸,都屈指可数,自然会把情感,转移到伺候他的其他女性身上。
随手的抽打后,总会露出温柔的笑意揽过他,告诉他那是喜爱的表达方式,小孩子,给点好听的,给一块糖糕,甚至吹吹痛痛飞,都能糊弄着他忘了。
等到太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用遍体鳞伤,去换温柔的拥抱,他至今记得,当时太监气冲冲的跑去找他母妃,最后却是深夜了才回来,太监连母妃的面都没见到,只带回了一盒冷掉的蒸糕。
一个太监和一个小孩子,就着寒风将蒸糕吃光后,将那老嬷嬷捂死在了睡梦中,草草埋在了太子殿的合欢树下。
皇帝只记得,那一年合欢开特别好,太监告诉他,他是这天下未来的主人,没有人能这么对待他,这么对待他的后果,只有死。而那时候的太监,就是如今他身边的老家伙。
可是他没有告诉过老家伙,那老嬷嬷死后一直到如今,每每夜里惊醒,他只有弄伤自己,才能睡的着……
他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却有天下最下贱的癖好!这可真是讽刺至极。
皇帝摸着自己的侧脸,突然自嘲一笑,快步走上前,伸手去抱乐云。
乐云手中还捏着筷子,整个人处于一种游离状态,皇帝搂过来的时候,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到陌生又熟悉的气味笼罩上来,那避无可避的味道窜进鼻腔,她先是下意识的作呕,后整个人猛的回神。
“啪!”的一声脆响,叮叮当一双筷子落地,乐云的视线凝聚在狗皇帝翻红的脸颊,和歪掉的玉冠,手心鲜活的温度,昭示着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瞬间心中滔天的惊痛和怒意翻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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