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笑,不是那种因天生性子冷而不爱笑,而是仿佛诸多枷锁系在身上,鞭策着他不能笑,像个傀儡般完美定格太子的一言一行。
驾车流夏朗声问道:“姐姐,我们去哪儿?回山海城吗?”
苏辞的身体已成山河日下之势,无力回天,不知是不是时辰快到了的缘故,她近日总是梦见故人,铁马冰河历历在目,沙场嘶鸣恍惚在耳,总想再望一望南境故土。
“去燕关吧。”
扶苏澈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难掩悲痛,温柔道:“若是累了,便靠在我肩上歇息一下。”
“好”,苏辞一笑,缓缓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疲倦地闭上双眼。
片刻后,她依稀陷入梦境,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这一生真的累了。
扶苏澈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突然心生不安,竟有些慌张地轻唤道:“阿辞。”
苏辞一颤,有了半分清明,掺着浓厚的鼻音,“嗯?”
“歇一下就好,别睡太沉,到了我叫你。”
“好。”
小恨离那天看到俊爹爹搂着娘亲,似想狠狠地将人揉进骨血里,却又怕她一碰就碎,只得万分温柔小心地虚搂着,寒冰的眸像要溢出眼泪般无奈心痛。
若哪一日,你心悦一人便会晓得,那人在时是阳春三月、艳阳高照,那人去时是冰冻三尺、大雪不止。
他啊,是云行雨施的天神,掌管你的喜乐忧怖。
你啊,是爱恨嗔痴的众生,折进一生颠沛流离。
……
机关城,一座客栈中。
听雨单膝跪地,“主上,下个月便是清平会盟之期,虚陶老丞相催促您尽快赶往兰城。”
白衣温雅如仙的人站在窗边,低眉瞧着手中一支断成两半的白玉簪,好生用帕子擦拭干净,才珍重地放入锦囊中,随身系在腰间。
“走吧,大梁最近异动频频,纵我有心维持三国鼎立的局面,不起战事,稳固太平,大梁和北燕怕都不会答应。”
“您真的打算和北燕帝联手吗?毕竟上次……”
上次燕帝和淳于玦联手,险些坑掉南楚半壁江山,此人豺狼之心,信誉堪忧。
淳于初一笑,“难道和那群野蛮的梁人联手吗?司徒不疑可不是会静下心来和你好好说话的人,他更愿意直接生吞活剥了你。”
近年来,大梁太子乖戾残暴之名有增无减,可谓动辄杀人,东宫中无一日不见血,大梁朝中怨声载道,但碍于太子手中的兵权,连大梁王都不敢多说两句。
落云进屋拱手道:“主上,马车已准备好。”
“那便出发吧。”
淳于初脚步突然一顿,摸着锦囊里的朝暮簪,没头没尾问道:“你说若是我命人将断簪重续,她会怪我吗?”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两人一愣,相视一眼,默默低下头。
五年来,他家主上日夜须臾不离这支断簪,擦了一遍又一遍,看了一眼又一眼,不厌其烦,相思入骨已成毒,偏那瓶解药早洒了。
未等两人回话,他又自言自语道:“算了,他日我于黄泉下见阿辞,她若不喜,岂不又徒惹她生气?”
落云听着,心里实在难受,可偏又嘴笨,乱语道:“主上,将军心肠好,没有不喜的东西。”
他眸子一暗,“却也很少有喜欢的东西,不过她喜欢四海升平,还好,我入土前定会为她实现……许这般,她会愿意在忘川见我一面。”
只一面,阿辞,再见我一面可好?
出客栈的时候,路边买画的穷秀才摊子被一匹受尽的马踢翻,画被风吹得满街乱飞,穷秀才急得差点落下两行清泪,满街扑腾捡画。
淳于初无悲无喜地看了眼,“帮他捡捡吧。”
若是大将军还在,以她的性格,定会多管这闲事。
落云、听雨齐声道:“是。”
一张画刚要落到马车旁,淳于初顺手拾起,万金之躯亲自给穷酸秀才递了过去,淡淡道:“这里还有一幅。”
秀才连忙道谢,伸手去接画,却见人不撒手,尴尬道:“这位公子……”
淳于初目光扫过画像,瞳孔一缩,当场愣住了,入骨毒从心房发芽,枝干疯狂生长,蔓延到四肢,疼得浑身千疮百孔,逼得他一口血哽在咽喉。
“这位公子您不松手,小生怎么接画?”
他眸子瞬间染上血红,一把掐住秀才的脖子,周身戾气如沾血的刀锋,“这画中人是谁?”
落云、听雨吓了一跳,急忙拦着,欲将无辜秀才解救出来,“主上息怒,出了何……”
“事”字在两人看清画像后,齐齐卡在了嘴边。
说实话,这穷秀才真有两分墨宝,普天之下除了他们家主上,估计没人能把大将军画得这般惟妙惟肖。
可怜那穷秀才险些被掐死,挣扎道:“公子饶命,小生也不知画中人是谁,那日在河边看到了惊为天人,就提笔画下了,无意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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