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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这人打了无数次照面,以前只觉得他是个酒囊饭袋的草包,如今见来人瘦得颧骨凹凸,脸白如纸,眼下乌青一片,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徒增几分鬼气。
淳于桑褪去庸人之相,笑得有丝阴鸷,“本王听父皇说弟妹病了,不能出席祭天仪式,念着七弟不在京城,特意带御医过来瞧瞧,也好尽兄长之责。”
苏辞笑皮不笑肉道:“有劳三王爷费心,小病而已,如今已痊愈,劳烦回禀父皇臣媳定会出席。”
淳于桑的目光像刀子般划过她的脸,“如此甚好,祭天祈福可是南楚一年一度的盛况,弟妹若错过,着实可惜,当真不用御医看看?”
“谢三王爷好意,确已痊愈。”
淳于桑冷冷一笑,又寒暄了两句废话才离去。
经此一事,听雨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急道:“王妃,不如我等即刻送你出城。”
苏辞倒了杯水润嗓子,压一压对淳于桑的反胃,淡然道:“晚了,你现在出门就会发现府外已被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暗中盯着的怕还不止一批人。”
她可是这出戏的主角,不管哪一方的势力都不会让她提前谢幕。
“后日祭天大典,我一出府门,周围守备必定松懈,趁此时机让侍卫离开,将下人悉数遣走,免得殃及池鱼。”
“那您……”
“别急,附耳过来。”
大将军可是从阴谋堆里走出的人,这辈子见得最多的便是皇家那点破事,谋反和叛乱这种动辄影响江山社稷的大事在她这儿和家常便饭一样,问候得可勤了。
等到了祭天大典当日,她身边只跟了个“貌美如花”的高大丫鬟。
落云挤眉弄眼地想抖掉糊了锅底厚的胭脂水粉,堂堂七尺男儿竟有一头撞死的冲动,抱怨道:“王妃,你干嘛不让听雨扮女人。”
苏辞憋了好久,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五官生得没你清秀,注意你的声音,少说话……哈哈……”
听雨太俊朗了,勾搭未出阁的小姑娘绝对一把好手,而且他为人更机敏些,在外面接应更好。
落云眼角抽了抽,眼前这货和他家主上一样一肚子坏水,偏生他只能在某人良心黑透的墨池子里翻腾。
淳于桑有一句话没说错,祭天大典确实是盛况。
弘法道场中央修了座浩大的祭天台,镌刻上古神兽的图腾,玉石镶嵌,修得极尽奢华,共一千八百阶,百姓只能在台下膜拜,百官留在八百阶跪拜,宗室子弟和亲眷停在一千二百阶,最后由南楚皇一人登顶。
大将军打心眼里觉得这种祭天仪式耗时耗力,除了在位者图心安,顺带糊弄百姓,狗屁用没有,可不管南楚还是北燕,历朝历代对这花架子都情有独钟。
南楚皇一大把年纪,爬一千八百阶实在费劲,面色有些难堪地指了指站在犄角旮旯的人,“你扶朕上去。”
苏辞瞧了瞧空荡荡的左右,确认无疑指的是她,何苦呢?两个相互看着膈应的人干嘛非凑到一块,又不会愉快地来局麻将。
一旁的老太监提醒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难道规矩不是朕定的吗?”
“可下面这么多人瞧着呢。”
南楚皇俯视祭天台下,清一色的后脑勺,大气都不敢喘,谁敢仰视龙颜——那是天子的孤独,除了苏辞目光桀骜不驯地瞧了眼他,仿佛在嘲笑天子的年老力衰。
大将军发誓她看谁都是这个眼神,他们到底是怎么解读出她目光中的桀骜不驯?
苏辞匆忙看向跪在前头的淳于桑和淳于玦,这不是应该是他们做儿臣大献殷勤的时候吗?争抢着扶父皇上祭天台,享受着伴天子登顶的荣耀,然而两人连个屁都没放。
不对劲。
“怎么?你不愿意?”
南楚皇不悦的声音再次响起,苏辞才起身去搀扶他,“臣媳领旨。”
后来大将军才明白南楚皇纯粹是找她唠嗑的,一路上嘴就没停过,让人怪绝望的。
“朕虽然住在宫里,但早就听闻北燕大将军的威名,纵两国有世仇,可这不妨碍任何一个世间儿郎对‘苏辞’二字的仰慕,一把折兮剑插在北燕城墙上,就阻得南楚铁骑多年未踏近一步,若朕再年轻个十岁,也想和你在疆场上一决高下。”
“……”
“当初儿第一次告诉朕北燕杀神是个女子时,朕撂下奏折便大笑,一个女子如何披甲上阵?南楚若被一个女子压制得几无还手之力,岂不可笑?但见到你时,方知大将军之名无关性别,非你不可。”
“……”
苏辞可算知道淳于初为何是个话痨了。
“朕已然晓得北燕帝为何不肯放你归去”,他回头瞧了台下黑压压的人海,目光又似想越过青山望向辽阔天地,“普天之下只有一人不在意帝王之尊,直面嘲笑那皇位上□□凡胎的人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苍生,有七情六欲,会痛会累,求不得你一个正眼相看。”
南楚皇酷霸狂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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