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BL小说
首页重生于康熙末年 重生于康熙末年第2部分阅读

重生于康熙末年第2部分阅读

    两道汤,鸭血汤与三鲜丸子汤。最后是四道小点心,莲子糕、豆沙卷、豌豆黄、金丝烧卖。
    老太君吃的是胭脂米,其他人都是一碗碧粳米。
    因考虑到兆佳氏有了身子,布置完碗筷后老太君就叫她东屋歇着去了,李氏带着曹寅的两个侍妾封氏与钱氏给大家布菜。
    曹顒不久前才喝的藕粉,还不饿,就着酱瓜丝与笋丝吃了半碗米饭就差不多了,又慢慢地喝了半碗鸭血汤,见其他人都撂下了筷子,才放下调羹。丫鬟们奉上半碗菊花茶,是漱口用的。漱口的水,吐到另一个丫鬟捧着的精致小巧的痰盂里。而后,依照每个人的喜好,上了不同的茶。老太君是普洱,两位是小姐是茉莉花茶,两位小公子这边是碧螺春。
    桌子上的菜撤了下去,大都只动了一两筷子。老太君又指了几个比较补的菜,叫人给西府的宝蝶送去。
    曹顒见曹颂吃饱了开始打瞌睡,就拉他到拢翠阁里倒着。曹颖与曹颜姊妹两个也跟了进去,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与兄弟两个说话。老太君见他们兄弟姊妹亲近,心中欢喜,叫人洗了瓜果梨桃送过去。
    拢翠阁北面却正对着后花园的莲花池,窗子都开着,上面罩着草绿色的窗纱,凉风习习,丝毫不觉暑热。
    曹顒半靠在床上,看着地上坐着的两个小女孩。曹颖穿着玫红色丝绸褂子,奶白色小马甲,性格不似兆佳氏那样泼辣,带着几分南方女孩的腼腆,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曹颜则是一身天蓝色的衣裙,自幼由父亲曹寅亲自教导,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算是个小才女。虽然不过十岁,但言谈举止已是不俗,隐隐露出大家风范。
    好像八旗女子都要参加宫廷选秀的,曹家是正白旗下,当然也不例外。隐隐记得,曹寅有个女儿嫁个了一个铁帽子王为正妃,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就是曹颜了,却不知曹颖的未来如何。想到这些,曹顒有点跑神,虽然有女儿贵为王妃,但曹家仍不能够逃脱抄家的命运,那个王爷看来也是个没实权的。否则,自己这个王爷的小舅子,背靠大树好乘凉,就不用再为曹家的命运劳神。曹颖的命运却是彻底未知,估计像寻常大家女儿一般,嫁给个门当户对的丈夫,做个贤惠的正室妻子。
    曹颖见曹顒看她,以为他想要吃水果,用竹签插了个葡萄递了过来。曹顒接过了,道谢。曹颖只是一笑,退回座位。曹颜却不依,板起小脸,佯怒道:“弟弟真是无礼,就在祖母面前装乖巧,背后竟这般拿大,竟连一声姐姐都不叫,小心告诉父亲来教训你”
    竟然被小孩子威胁了,曹顒心里番了个白眼,表面上仍是辩解着,只说是没有。曹颜成心逗他,怎么肯罢休,伶牙俐齿又是一番说教。曹颖见他们姐弟拌嘴有趣,拿着帕子捂着嘴巴,吃吃笑着。
    突然,老太君屋子里传来“啪嗒”一声,好像是杯子落地的声音。外间一片寂静,内间里的几个孩子察觉出不对,都止了声响。接着,是老太君提高了声音道:“就这么定了,回去收拾屋子吧,明儿叫人送过去,好事成双,省得你们编排我老婆子偏心”
    不一会儿,张婆子带着东府的几个丫鬟过来,请曹颖与曹颂姐弟出去。曹颂揉揉眼睛,跟在张婆子出去。曹颖与曹颜对视一眼,低眉顺眼地走出来。曹顒也爬起来,跟在两位小姑娘身后。
    兆佳氏行礼告辞,等姐弟两个出来后,吩咐奶妈子抱起曹硕回府。地上的茶杯碎片已经叫人收拾干净,只剩下水渍证明刚才听到的声响是真实的。虽然兆佳氏低着头,但曹顒却见她肩膀微动,露出的半张脸一片惨白。
    到底是发生什么变故,曹顒心中满是好奇,明明吃饭后还是好好的气氛,怎么才两刻钟就成了这个模样。想到这些,细细打量老太君,波澜不惊的,喜怒不形于色;再看李氏,虽然面上平平,但眼神颇为复杂,似有点嘲弄还有点疲惫。
    兆佳氏带着孩子们走后,老太君先打发曹颜回去,然后向李氏交代了几句,准备好两套嫁妆给琉璃与翡翠。琉璃送到前院,翡翠送到西府去,每人再给调两个三等的丫鬟跟着。李氏面色平静地应了,带人下去准备。
    老太君歪在软榻上,不知在琢磨什么。曹顒坐在炕边上,一下下的帮她垂腿。其实他心中很是讶然,看来是老太太把身边的大丫鬟琉璃与翡翠给曹寅与曹荃兄弟做妾。怪不得兆佳氏的脸色那样难看,与李氏的贤惠不同,她在自己府里向来是一手遮天的,虽有个姨娘宝蝶,却是她的丫鬟,为了面子上好看扶上来的。估计她也在后悔,若没有这般裸的卖弄,估计就不会有这等意外的“喜事”。
    曹顒不知该不该羡慕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四十三岁的人,要纳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为妾,老牛吃嫩草。想到李氏方才的神情,曹顒又有几分心疼,毕竟是跟这个小身体骨血相连的生身之母。女儿心性高洁,母女关系淡薄,儿子被婆婆带着,丈夫前衙事物多,又有两三房美妾,她这位众人眼里的“贤妻良母”当得实在是辛酸。
    第四章 父母
    曹顒胡思乱想着,老太君已经睁开眼,叫人将当值不当值的丫鬟都叫了过来,四个一等丫鬟站在第一排,除了珍珠与珊瑚,方才提到的翡翠与琉璃也在其中。两人看来是得了信的,羞得满脸通红,下巴都抵到衣服上。两人都是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一个管着四季衣服的,一个是管着头面首饰的。老太君说了几句“恭敬老爷太太、不许调皮”的闲话,然后指了玛瑙与紫晶接了她们手中的差事。其他人还好,只有茶晶虽年纪小,却心高,见两人升了大丫鬟,眼底有几分不快。
    翡翠与琉璃给老太君磕了几个头,下去与玛瑙与紫晶交接过了。这样下来,老太君身边的二等丫鬟又空了两个,其余的丫鬟都眼巴巴的等老太君发话。府里一等丫鬟月银二两,二等一两,三等的五百文,不入等的三百文,其中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毕竟,整个府里,一等丫鬟才四个。就算升了二等,四季衣服,头面首饰,都是有定例的。
    老太君的视线在几排大小丫鬟中转了几圈,最后视线落在前排的玳瑁身上,指着她道:“你是个细心的孩子,顒儿交给你我也放心,以后你就侍候顒儿吧”
    玳瑁上前应了,又转过头来给曹顒磕头,算是认了主人,然后才起身站在曹顒身旁。
    老太君见玳瑁礼数周全,很是满意,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茶晶:“满院子数你最伶俐,去和玳瑁做个伴,省得她像个据了嘴儿的葫芦似的,半天没动静”
    茶晶恭敬应了,也给曹顒磕了头,然后避到玳瑁身边。
    一下子空出四个二等丫鬟的位置,满屋子的小丫鬟都伸长了脖子,等着老太君挑人。老太君只指了第三排一个瓜子脸的,其他都不满意,吩咐了管家,明日再挑些好的选,然后就挥手打发大家出去,房里只留了玳瑁与茶晶侍候。
    曹顒被满屋子的头油熏得头疼,见大家出去松了口气,老太君拉着他的手,说道:“顒儿,这几日夜里老听你睡不安稳,是不是祖母觉轻吵了你”
    曹顒连忙摇头,倒不是老太君吵他,而是有其他原因,一是不习惯早睡,而是为这莫名其妙的穿越担忧。
    老太君叹了口气:“乖孩子,是祖母老了,每天到了丑时就醒,却没有想要扰了你休息”说到这里,吩咐玳瑁与茶晶去找珊瑚,布置出东屋给曹顒住。所有的帷幔都要新的,缺少的东西列出单子交代给采买出府选购。
    曹顒心中是情愿的,半推半就地答应。在这边暖阁里,与老太君卧室只隔着百宝阁,实在太没有了。看老太君对他的宠爱,直接想要个单独的院子无异于痴人说梦。就算是老太君这边放他出去,李氏也会把儿子接到她院子去养着。东边的屋子,虽然与这边连脊,但东西两个卧室中间隔了五间房子的距离,若是不折腾出来太大的动静,他就可以在这边为所欲为,例如,调戏小丫鬟什么的,不过,只是想想罢了,这个小身子骨,就算是黏到人家身上,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前面,开阳院。
    这是李氏与曹寅夫妇的住处,前面是二门,二门外是两处空院子,是给府里成年男丁住的,因曹顒还小,那里一直空着。后面几个小院子住的是曹寅的两房侍妾。
    李氏等曹寅回来,妾室侍候着,夫妻两个用了晚饭。
    饭后,待到屋子里就剩下夫妻两个人,李氏将琉璃与翡翠的事情说了。曹寅看了妻子一眼,有些动容:“何必呢,苦了你了”
    话不多,却是贴心,李氏眼圈一红,险些掉下泪来,强忍了,笑道:“老太太调教出来的,品貌都是上乘,琉璃,我看她还好”
    曹寅不愿继续这个尴尬话题,微微皱了眉道:“那孽障怎么样了,学上已经病休了四日,太不像话”
    李氏听提到儿子,连忙出声辩解:“顒儿躺了好几日,今儿方好些。小脸尖尖的,瘦了不少,晚饭才吃了小半碗饭。如今已经进伏了,让他再养两日吧”
    曹寅叹了口气,三十六才有了这个儿子,若说不心疼是假话,只是按礼讲究“严父慈母”、讲究“抱孙不抱子”,他这个做爹的也只能板起脸来教训儿子。陪着妻子说了会儿闲话,见外面天色渐黑,夫妻两个一起到后院老太君这边。
    这时,讲究“晨昏定省”,意思是晚上服侍就寝,早间省视问安,这才是侍奉父母的日常礼节。
    外面天色还未全黑,萱瑞堂已经点了灯。
    老太君歪靠在炕上,炕上小几上放着一盏灯,曹顒趴在几上看论语,珊瑚在一边给老太君念金刚经。曹顒虽才去学上半个月,但在这之前,就已经由老太君手把手教会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几本蒙学的书。
    如今,曹顒虽然记忆尚在,但读起论语还是吃力,不习惯竖着看、不习惯繁体字、不习惯没有标点。即便如此,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做文盲不成就当从新入了一年级,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半蒙半猜的,慢慢来,总有认全的时候。
    见曹寅夫妇进来,曹顒从炕上下来,待他们给老太君问安后行礼。老太君叫儿子媳妇坐了,而后,曹寅又问起老太君晚饭吃的可好,老太君点头道好。老太君问起前面给新姨娘的院子了派人预备,李氏细细答了。
    曹寅见儿子拿着本论语站着,心中虽高兴,却仍是板着脸,问道:“读到哪篇了”
    “为政篇”曹顒扫了一眼手中的书,回答。
    曹寅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又问:“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何解”
    老太君与李氏听曹寅问曹顒功课,都止了声,望着这爷俩。老太君见曹顒低头不语,怕他心里不痛快,冲着曹寅嗔怪道:“他年岁这般小,哪里懂得这些个。如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熟了,比同龄的孩子已经强过太多”
    曹寅连忙应声称是,望着儿子的目光却难免有些失望。
    曹顒见了,不知为何忍不住,开口说:“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意思是子贡问何是君子,孔子回答,真正的君子先做事,而不是夸夸其谈,而后别人自会跟从你。”
    曹寅面容平静,眼底却是有着几分欣慰。旁边老太君与李氏见曹顒站在那里,小大人般,对答伶俐,都是满脸欢喜。
    曹顒低下头,嘴角含笑,暗道庆幸,在上辈子论语读过一部分,正好是开卷的劝学篇与第二卷的为政篇,换了其他的读着都费劲,更不要说解。
    曹寅见了曹顒神色,只当他是得意,冷哼一声:“不过一知半解”
    曹顒哪会与他计较,老太君却不依了,瞪了儿子一眼:“顒儿解得很好,虽然听着直白些,但却是那个道理”
    曹寅不好忤逆,连声应是,看了曹顒一眼,犹豫了再三,还是提到了上学的事。
    老太君听了,想也未想,就摇了摇头:“不可,不可,如今已经进了伏,外面暑热难当,就是大人出行一次也受不了,何况是这样小的孩子。前几日中暑,就躺了三天,今儿方好些,可不敢再折腾。早说了让你请先生到府里,偏不听,尽是胡闹”
    曹寅讪笑道:“学上都是族里或者亲戚家的孩子,想着顒儿没有同胞兄弟扶持,结交几个同窗好友一起上进也是好的。”
    “是这个道理,不过眼下不行,等过了这几日热天再说”老太君不动如山,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让孙子出府。
    曹寅最后一点期望破灭,曹顒却琢磨着,若是按照老太君的意思可不行,自己就圈在这院子里,整日里看各色丫鬟走来走去,闷也闷死。因此,他连忙道:“老祖宗,孙儿的身体已经好了,明儿去上学吧”
    老太君略感诧异,挥了挥手,将曹顒叫到炕边,拉着他的手道:“好孩子,不用勉强,过段日子也可”
    曹顒摇了摇头:“不勉强,孙儿想去读书”
    曹寅与李氏见儿子如此懂事,诧异中带着些许欢喜。老太君已经笑出声来,点了点头,道:“这真是嫡亲的爷俩,眼下你这要进学的模样,与当年你父亲一般无二”指了指曹寅,接着说:“记得那年冬天,你父亲才选了宫里的伴读,日日二更就起了,比朝里的官员去的还早。京里的冬日可不像咱们这边,那可是天寒地冻的等到了三九天,更是要冻掉了耳朵。那回下了一场大雪,我心疼你父亲,想给他请上几日假,他却是死活不依,就怕耽误了功课。”
    老太君说得高兴,曹寅与李氏却神态各异。曹寅因在妻儿面前提到童年糗事,尴尬地陪着笑;李氏只知道丈夫少年时做过宫廷侍卫,第一次听说伴读的事,想着未出阁前,哥哥对自己提到丈夫在素有才名,看来是自幼聪慧,眼中柔情更盛。
    老太君并不糊涂,当然知道只有读书才是正路,只因偏疼孙子,格外宠溺了些,如今见他自己愿意去,当然没有不依的。当即,又细细地交代了曹寅夫妇,什么明儿送曹顒上学用什么马车,派什么人跟着,诸如此类。
    交代完这些,外头全黑了,老太君面上有些倦怠。李氏先叫上了玳瑁,让她服侍曹顒安置,然后自己与丈夫两个扶着老太君进了里间卧房。曹寅铺床,李氏帮老太君脱了外衣。等老太君躺在床上,夫妻两个这才离开。
    笼翠阁里,曹顒躺在床上,玳瑁值夜。在地上展开了行礼铺盖。万恶的封建社会,曹顒心中感慨,嘴里压低了声音道:“玳瑁,房里不用留人,你出去休息吧”
    玳瑁笑着说:“那怎么行,老太太要骂的,难不成大爷半夜口渴还要自己倒水不成”
    曹顒无力地闭上眼睛,百宝格外,老太君已经入眠,传来轻轻的鼾声。曹顒却睡不着,眼下这个时间,估计也就是晚上的八、九点钟。
    玳瑁听曹顒躺得不安稳,轻声问:“大爷可是热了”
    “嗯”曹顒胡乱答应着。
    玳瑁闻言,拿了把团扇,做到床边,慢慢地煽起来。
    曹顒心里一动,开口询问:“你是不是姓花草的花”心中想着,瞧这温柔体贴的样子,就是一个典型的花袭人。
    玳瑁摇了摇头:“奴婢姓冯,是家生子儿,老子与娘都在城外庄子当差。”
    主仆两个低声说了几句闲话,曹顒见玳瑁侧过头打了个哈欠,知道她困了,就闭着眼睛装睡。玳瑁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仔细地放好了蚊帐,才下去休息。
    曹顒睁开眼睛,开始想念那世的亲人。自己是帮着事务所的陈律取材料时出的车祸,因为当时冲击太大,自己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时,就到了康熙年间。父母都六十多岁,白发人送黑发人,该多么伤心难过。哥哥嫂子亦是,因大了自己二十来岁,一向把自己当孩子似的关爱。想到这些,曹顒的眼睛又湿了。他心里又是不甘,那辈子还未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就这样死了;难道在这个世界还要注定年轻早亡的命运不行,自己一定要活得久久的,也要混个儿孙满堂。打定了主意,曹顒握了握拳头,告诉自己说。
    第五章 学堂
    江宁织造府,侧门。
    几个青壮汉子牵着马,守住一辆马车前。
    待到还差两刻卯时早晨六点半,侧门打开,曹顒走了出来,后面两个十来岁的清秀小书童,提着装了笔墨纸砚的包裹跟在后面。
    汉子中一穿着蓝布衣衫的,二十五、六岁,身强体壮,看着像众人的头,见曹顒出来,笑着上前:“小主子,奴才抱您上车”
    曹顒在记忆中搜索,这汉子叫曹方,家生子,大管家曹福的二儿子,专门负责曹顒上学的。
    曹方见曹顒不言语,以为是默许了,俯身将他抱到车上。车里侧是座位,两边还有小扶手,看来是为曹顒量身定制的。透过细竹编的车帘,曹顒看到车夫做在左辕,两个小童上了右辕,其他众人都上了马。
    “慢着”曹顒见车夫要扬鞭,忙掀起帘子,出声喊道。
    曹方拉了拉马缰,低下头询问:“小主子,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曹顒指了指那两个小书童:“让他们两个进来坐”
    “小主子,正不合规矩”曹方刚唠叨一句,就见曹顒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莫名不安起来,脸上转了笑容道:“惜墨,弄墨,你们两个小猴儿,还不赶快谢主子体恤”
    惜墨与弄墨笑嘻嘻的进了车里,马车这才离开侧门,往后街一里外的族学行去。
    族学所在地是一座三进的院子,前面是给跟随学子们的长随们歇脚的,中间一进是学堂,最里面是夫子的住处。
    如今,族学的夫子是曹璗,年纪与曹寅相仿,论起来是曹寅的叔辈,曹顒的祖辈。曹璗是少有才名,二十来岁就中了举人,可随后考了二十多年,始终名落孙山,后由家人张罗给捐了个七品县官。因不通时务,不到半年就被革职,弄得曹璗心灰意冷,就绝了出仕的心思,投奔到江南的族侄来。
    曹寅见这位小堂叔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学问却是扎实的,就将族学托付给他。
    除了曹家嫡支与侧支的孩子外,还有亲戚家的孩子还附学,因此也有十二三个学生。大的十三、四岁,小的六、七岁。曹顒是长房嫡孙,座位在第一排正中,右边是曹颂的座位。
    曹顒到时,课还未开始,曹颂已经到了,见他来了,小脸满是欢喜,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曹顒左边的座位也坐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不像曹颂那般调皮捣蛋,乖巧地坐在那里,口中振振有词。曹顒听是“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又是“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是论语开卷的里的内容。刚听曹颂提到,今儿夫子要开论语,看来那小孩子是在预习功课。
    “哼,惯会装模作样”曹颂见那小童吸引了曹顒的注意力,嘴里嘟囔着。见曹顒疑惑,低声道:“是先头大伯母娘家的亲戚呢,你不在这几日里来附学的。先生偏爱,给安排到前面的座儿。”
    正说着,曹璗迈着方步走了进来,见曹顒到了,指了指他左边的小童,道:“看来是好了,这是你的新同窗,顾纳。”然后又转头对顾纳道:“这是你曹家姑爷爷的嫡子曹顒,你应该称声表叔的。”
    顾纳起身,甩了甩袖子,给施了个礼:“侄儿给表叔请安”
    见眼前两个大小书呆,曹顒牵了牵嘴角:“客气了,请起”
    古代的功课很是单调,先是夫子领着大家诵读了三遍论语第一卷,然后就指了后座年长的两位学子带着大家诵读。整整两个时辰,没做其他的。曹顒只读的口干舌燥,幸好每半个时辰,就能够歇一刻钟,有两个书童倒了茶水送上来,都是从府里带出来的。
    到了午时二刻,是午休时间,夫子回了内宅,学子们的家里都送来各色点心吃食。学子们根据亲疏远近不同,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坐了。只有前面的三个小的,与大家有所不同。曹顒与曹颂兄弟两个,自成一派,由几个书童侍候着用餐。顾纳家没有下人来送午饭,从书包中拿出个纸包,里面放了一个白面馒头和两片咸菜。一小口馒头,一小口咸菜,倒吃的文雅。
    后面传来嘘声,有人想要嘲讽几句,因顾及到曹顒,不敢多说,只阴阳怪气道:“穷酸,哪里配坐那么好的位儿”
    曹颂心直口快,见顾纳打开纸包,嚷道:“怎么又是馒头咸菜”
    顾纳面色如水,波澜不惊,仍是一小口馒头,一小口咸菜,慢慢吃着。等到吃到一半,将剩下的馒头包好,放回书包。
    曹顒在旁看着见这么点的孩子能够如何沉着,心中暗暗好奇,看样子是出自清贫之家,却不知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够养出这样懂事的孩子。曹颂见不到别人不好,刚才不小心嚷出已经是很不好意思,用餐盒端着一个鸡腿,走到顾纳身边,放到他书桌上。
    顾纳只做未见,拿出论语,低声吟诵起来。曹颂见他不理不睬,心头火气,把餐盒往桌子上一扔,鸡腿甩了出来,从顾纳的衣袖上滑到地方,衣服脏了一片。
    “你”顾纳瞪着曹颂,小脸通红。
    曹颂瞥了顾纳一眼,得意洋洋地回到座位上。
    曹顒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小孩子啊,真是麻烦。这时,后边坐着的学子们,都看到前面的变故,“哦”、“哦”的起哄。
    顾纳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曹颂面前:“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为何不赔个不是”
    曹颂瞪了一眼:“我不,我偏不”
    “赔个不是”顾纳神情坚定。
    曹颂扭过头,不去看他。后面的学子们,有成心捣乱的,都围上前来,有人说“二叔,好好教训他”,有的道“也不瞅瞅镜子,要欺负二表弟,先要问问小爷的拳头”。
    “叭”曹颂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撅着小嘴:“好了好了,算我的错,不该弄脏了你的衣服,这总行了吧”
    顾纳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去。
    曹颂则回过头,冲那几个好事的学子羞怒地嚷道:“都散了,怪热的,烦不烦”
    曹顒见自己这个小弟弟心地好,又不仗势欺人,对他更亲近几分。
    午休半个时辰后,夫子再次来到学堂上。下午授课内容是朗诵声韵启蒙与写大字。声韵启蒙是掌握声韵格律的启蒙书,今天教授的内容是: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沿对革,异对同,白叟对黄童。江风对海雾,牧子对渔翁。颜巷陋,阮途穷,冀北对辽东。池中濯足水,门外打头风。梁帝讲经同泰寺,汉皇置酒未央宫。羞看百炼青铜。
    贫对富,塞对通,野叟对溪童。鬓皤对眉绿,齿皓对唇红。天浩浩,日融融,佩剑对弯弓。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野渡燕穿杨柳雨,芳池鱼戏芰荷风。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学子们摇头晃脑,读得朗朗上口,比上午枯燥的论语上顺口得多。中间爱出风头的,已经期待夫子出对子来,好让他们能够卖弄一把。夫子知道教学要循序渐渐,见大家诵读了几遍,就挨个叫学子起来背第一段,半数的人都会背了。而后,夫子又交代大家回家后将剩下的两段也背熟。
    背完声韵启蒙,夫子叫大家准备好笔墨纸砚,看着大家写大字,内容却是前面教过的百家姓与千字文。别得功课还好说,这个曹顒特别上心,为了不当文盲,还是好好的读书写字。
    未时二刻,学堂下课。各府的长随,接了自家的小主子,骑马的骑马,驾车的驾车,各自散去。
    曹顒坐在马车上,很是无聊,上辈子读了将近二十年书,这才没过几年,又要重头开始,想起来都觉得头痛。
    织造府,侧门。
    一个神情猥琐的男人点头哈腰地对着门房施礼,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绸缎衣服。门房满脸不耐,翻了个白眼,嘴里骂了几句。
    那男人还要啰嗦,门房叫出两个粗壮汉子,呵斥了几句,才吓跑了他。
    曹顒的马车到了,他下车后,看到不远处有个脏兮兮的瘦男人盯着自己,看了下曹方,问:“那人是谁”
    曹方回道:“那是顾三,算是咱们府里的亲戚,说起来也曾是大家公子,家道败了,投奔到老爷这里。却是个不争气的,只知道嫖赌,还打着老爷的幌子在外面欺男霸女,气得老爷撵了他出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儿子如今也在学上,听说是前些日子他家娘子来求了太太。”
    真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是龌龊的男人竟然是顾纳的爹。曹顒想着那个连吃馒头都卖相斯文的小孩,心中暗暗诧异。
    曹方送曹顒到二门,玳瑁带着两个小丫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那顾三在赌场混了几日,赌光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想要到织造府打秋风,却连大门都进不去,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怕挨揍,不敢在门口埋怨,离的远了,才吐了口吐沫:“混账狗腿子,等三爷发迹了,叫你们好看”
    等到曹顒下了马车,顾三远远地看着他浑身锦缎,脖子上带着项圈,腰带上挂着玉佩,不由动起心思来。直到曹顒主仆进了门,他才冷笑一声,掉头去了。
    这顾三论起来,是曹寅亡妻顾氏夫人的嫡亲侄子。曹寅厌他不学无术,但看到亡妻份子,也不好太过薄情,虽然撵出府去,仍在后街赁了一个小院子给他们一家住,并且按月送些钱粮过去。每每都让顾三卷起来去赌,使得家里生活很是拮据,全凭顾三的妻子周氏织布绣花,才使得家中没有断炊。
    顾三回家时,顾纳正与母亲周氏吃晚饭。母子两人,一人一碗棒子面粥。饭桌上还有半个白面馒头,是顾纳中午剩下的,推到母亲周氏身边,让母亲吃。
    周氏哪里肯依,又将馒头推到儿子面前,自己就着几片咸菜喝粥。
    顾三进了屋子后,自己就厨房找吃的,见有个白面馒头,拿起来就咬了一口。
    周氏见了,忙上前阻止:“这是给儿子留着明儿上学带的吃食,我去给你盛粥”
    顾三输了钱,又是曹府受了气,满肚子邪火无处发泄,见妻子啰嗦,伸手就给了周氏两巴掌;“臭娘们,丧门星,自打你进了我们顾家的门,老子就没顺心过”
    周氏捂着嘴巴,嘤嘤哭着。顾三上前就是一脚:“嚎什么丧,老子还没死呢,别以为我不知你这滛妇的心思,就咒老子早死,好找小白脸子去。”
    周氏被踹倒在地,脸色吓得清白,委屈得簌簌流泪。顾三还想要动手,却见顾纳伸着胳膊,将母亲护在身后,小脸紧绷绷地望着自己。
    顾三只觉得无趣,嘟囔着:“上个屁学”又看了儿子,眼睛转了转,不知道想些什么,“哈哈”笑了两声,掀起帘子出去了。身后,传来周氏的哭声。
    第六章 变故
    每日府里族学中,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就过了三天。
    曹顒渐渐习惯了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只当自己又重新读了一年级,该背诵文章就背诵,该练习毛笔字就练毛笔字。不知是因为心智成熟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个小身体本身就聪慧,记起功课来倒也轻松。
    这日中午,又到午休时间。曹颂胡乱吃了几口点心,又拿着吃的去围着顾纳转去了。这孩子倒是百折不挠,每日都要来上这样一出。曹顒嫌屋子里都是各种甜腻的点心味,出了屋子透气,刚溜达了几步,就听有人低声道:“顒大爷,顒大爷”
    曹顒扭过头,见是夫子家的小厮,便走了过去。
    那小厮点头哈腰道:“顒大爷,我家老爷唤您去后院亭子里呢”
    曹顒有点意外:“先生叫我是也叫了其他同窗,还是单独只叫了我一个”
    那小厮忙伸出手指头:“就叫了顒大爷,您赶紧同小的去吧,我家老爷还等着”
    曹顒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想着让长辈等久不恭敬,就随着他去。
    后院有个凉亭,曹顒见了,便走了过去,曹璗并不在。曹顒还琢磨是怎么回事呢,口鼻突然被人用湿布捂住,来不及挣扎,就失去了意识。
    不远处,那个叫曹顒过来的小厮,美滋滋的摆弄着手中的二钱银子,心里还想着,富贵人家的事情真是奇怪,就连亲戚都不能够随意见上一面。这顾三爷虽看起来寒酸了些,但出手大方,看来也是想通过这顒大爷在曹家打秋风的。下一刻钟,他却吓呆了,那顾三扛着的一动不动的小人不就是刚被自己带到这边的顒公子吗他想要张嘴喊叫,那边顾三已经翻墙出去。
    这小厮吓得浑身发抖,就算再傻,也看出来那顾三没存好意,而自己却做了帮凶。总要查到自己头上的,他握着拳头,决定马上回屋子收拾东西逃跑,逃奴虽然苦些,但好歹能够留着一条性命不是。
    学堂上,顾纳仍是老样子,不为美食所动。曹颂讨了个没趣,怅怅地回到自己座位,见哥哥的坐位空着,四处寻找,前院后院都看了,还以为是回府去了,还埋怨他不够仗义。
    等到曹顒的书童惜墨与弄墨来收拾点心盒子,曹颂才知道哥哥没回家。好好的人怎么不见了,两个书童都慌了,一个去内院找先生,一个去通知前院的曹方他们。
    不要片刻钟,曹璗与曹方都到了,一个是满头冷汗,一个是脸色清白。曹顒是曹寅的独子,老太君的心尖子,若万一有点什么闪失,大家都脱不了干系。几个人一起出动,先是和门房再三确认了,除了曹璗家的小厮出去外,再也没有人出府,而后将三进院子仔仔细细地找了个通透,连内院卧房里的床底下都找了,仍是没有见到曹顒的影子。
    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学堂上的课没法继续。学子们闹哄哄的要下课。曹方想得周全些,哪里敢放他们回去,一边叫人快马去禀告曹寅,一边让人守着门口,不让各府的人回去。就算是外边的人绑了人,没有内应怕也难做到。
    一刻钟后,曹寅骑着马到了,同行的有幕僚庄常与府里的十来个护院。
    曹寅听了儿子失踪的事,以为是受自己拖累,怕是仇家来寻仇。不管是什么对头,先不能够让人将儿子带出江宁,想到这里,立即吩咐跟着曹顒上学的几个人,带着护院去四个城门守着。而后,从学子到各人跟着的长随、书童,都分开后各自问询了,这午休这段时间,无人落单,身边都有人,应该都能够排除嫌疑。
    庄常带着人,发现了后院墙头上的痕迹,看来是有人从那里翻墙出入。大家的视线都落到了曹璗身上,因为眼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曹璗家至今未归的小厮。
    曹寅还未怎样,曹璗已经气得晕了过去。
    庄常见不少孩子吓得不行,让曹寅先放人,让他们各自家去。众人有眼底幸灾乐祸的,有像曹颂那样含着眼泪的,只有顾纳神情有些异样,目光直直的,不知道想些什么。庄常察觉出异样,悄悄叫了个手下,低声吩咐了。
    顾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里走着,心中满是悔恨,怪不得那个赌鬼父亲这两日突然慈爱起来,不止关心他的功课,还将学堂里的作息时间问个清清楚楚。他是强忍了,才没有在大家面前说出真相。那人即便再卑鄙无耻,也是他的生身之父。
    远远地,见自己院子门前围着不少人,顾纳以为是父亲的事情败露,怕连累母亲,连忙跑上前去。却是几个街坊,都是熟面孔,有街头赶马车的陈六,有街尾的钱大娘,还有几个邻居。大家见顾纳到了,唧唧喳喳地说起来。
    原来,昨日顾三找到陈六,要买他的马车,没有银钱,就要将周氏卖给他为妻。陈六是孤儿,家里又穷,全部家当就是几间破屋与一辆马车,二十三四岁,一直没娶上媳妇儿。顾三虽是赌鬼,但他家娘子的贤惠是街坊邻里都熟知的,因此陈六倒也愿br gt;


同类推荐: 被白月光的爸爸给睡了(1v1 SC)绿茶总督强取人妻(高h)覆水(高H)优质肉棒攻略系统(np高辣文)裙摆每晚都进男神们的春梦(NPH)盲灯修仙修罗场 (N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