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陈娘子心大如斗,果不其然。
翌日清晨,天将亮未亮,朝露浓重带着寒凉的湿气,然养心殿外已有人候着,为首的人身材高挑,白面无须,一双狭长的凤目低垂着,静默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出殿来,低声同他说了两句什么,随后露出极为惶恐的神色,急忙转身进去通报,不过片刻便宣人进殿。
时至贞元二十一年,当朝皇帝慕容铎刚过完四十大寿,按理说还是正值壮年的好年岁,然而帝王若励精图治,总是要比旁人操劳,虽然保养得当看着不显老态,但内里的空虚却难以弥补,赶上天气不好,缠绵病榻了半月有余。原本这两日已经好转,却不想迎来了噩耗,一时急火攻心直挺挺晕了过去。
好在原本就有太医在近前候着,经过一通救治,慕容铎很快转醒过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珠茫然四忘,那些太医们早就退了下去,两侧侍立的小太监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唯有方才来禀告之人还立在下首,面带忧色望向自己这边,方才令他有种自己尚活在人间的真实感。
慕容铎强坐起身来道:“太子眼下身在何处?”
那人恭敬地道:“臣已命人将太子殿下运送至东宫了,估计到早朝时便能妆点完毕。眼下消息还封锁着,对外该如何宣告,臣不敢专断,还请皇上示下。”
太子微服出宫留恋青楼,争风吃醋之时被人误杀,还闹得个身首异处,着实难以启齿。老皇帝再心疼儿子,也不得不顾忌脸面,调查只能在暗地里进行,表面上只好说是急病薨的。好在尸首已经全须全尾的运进了宫,消息也未走漏,苏仁办事果然是妥帖的。
“太子当时是和平王在一处?那平王现下如何了?”
苏仁低着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平王昨夜虽然也去了甜水巷,不过似乎是在太子与人动手之后才出现的,之后下落不明失踪了一夜,经查证他是在今日早晨才回了王府,且受伤不轻,勉强捡了条命罢了。”
帝王眉头紧皱着,沉吟半晌道:“朕的锦儿没了,平王却没事,朕……不太甘心啊。”
苏仁道:“此次太子遇害,平王未必脱得了干系,眼下虽还没有证据,不如圈禁起来细细地查,若他当真与此事有关,总会露出马脚。”
“那就都交给你了,下去罢。”龙榻上的人长叹一声,摆了摆手不再言语。苏仁弓着身倒退出去,临了从余光中看到那将老之人眼角含泪,神色间隐隐透漏着哀戚。杀伐果断了一生的英明帝王,刚刚经历中年丧子之痛,一瞬之间疲态尽显。
若按他以往的行事作风,不雷厉风行的亲手查出线索来是绝不肯罢手的,现下却直接丢给了自己,想来也是不愿深思。人老了,就经不起将心上的伤口一遍遍扒开来。
那么便叫他永远不知道真凶是谁,也是一种仁慈罢。
出了养心殿,一路往司礼监去,路上却被鸣凤殿的人拦了,苏仁心下嗤笑,那温皇后执掌中宫也十余年了,还是这样不经事,不过也正因此才好摆布,倒让他省下许多心神。
不然他凭什么要耐着性子同一个母族早已无人可依,空仗着个皇后位份颐指气使的女人周旋呢,毕竟本朝宫中最不缺的便是有子嗣却又不得宠的皇妃。
待见了面,皇后闻得太子薨了,也落得几滴泪来——纵然不是亲生,但好歹是她早逝的姐姐唯一的儿子,她的亲外甥,叫了她这么久的母后,若说半点感情没有是骗人的,只是这点感情同她未来十数年的权势地位比起来,就太微不足道了。
“本宫心里难受的紧,头也疼的厉害,你们都下去罢。”温皇后抬手抵住眉心,也是一脸的疲惫,“苏仁你来跟本宫按按,兴许能好些。”
苏仁早先掌管东厂之前也在内殿里当过差,伺候过老太后,也伺候过皇帝,按摩服侍人的手艺是极好的,他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皇后两鬓,不轻不重地按压着,片刻之间,皇后的眉头舒展了几许。
她轻声道:“如今内里的病好了,可外间的就这么放着也总不是个事,督公若能替本宫治好,不管要什么,本宫都绝不推诿——本宫瞧着督公的才干远胜众人,也该再进一步了。”
苏仁立在温皇后身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昨儿得了消息也没半句话,还道她见大局初定,长了点耐性,结果这才不到一天就挺不住了。
他自然是有才干的,不然怎么能年纪轻轻就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又同时身兼监东厂首领太监的职位。作为一介宦官,他这官位可说是已经到了头,升无可升,再进又往哪里去进呢?难不成效仿前朝的魏宦,摄政封王,搏个九千岁的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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