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散落在小径上的石子,就这么被她给踢了出去。
“噢”
当那声吃痛声响起,云少蓉不安分的黑眸猛地一定不会这么巧吧
林间小径旁竹林盎然,在那影影绰绰中,她瞧不清谁杵在那个小径上,却直觉地知道,杵在小径上的人会是谁。抛开混乱的心思,她加快脚步火速向前,直到那抹俊秀的挺拔身影落入眼底。
果然,受害者不是别人,正是“卧罗煞”少寨主。
抚着发痛的额,卫韶枫没好气地问:“你一大早同谁生气哪”
“秋草说你在书房里看书。”她闷闷地瞪了他一眼。
耳底落入她埋怨的语气,卫韶枫有些无奈地淡笑道:“我怕你迷路,所以提早离开,没想到却着了你的道。”
看着他俊额上泛红的印子,云少蓉略带歉意地凑上前。“谁料得着你会突然跑出来,又倒楣地让石子给打中啊我帮你瞧瞧啦”
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卫韶枫失笑地问:“你方才到底踢着什么了,好硬,砸得人头发昏”
痛意隐隐由前额透过后脑,足以见得姑娘的腿劲惊人。
她耸了耸肩,有些埋怨。“还头发昏咧我想咱们俩一定犯冲,要不怎么一碰在一块儿,状况便多得吓人。”
卫韶风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笑道:“受害者是我,你不必如此感慨。”
茫然若失的迎向他的笑脸,云少蓉那怦然心动的感觉又浮上心头,萦绕不去。这样的他,让她如何狠得下心,通知爹爹领兵上山剿寨
感觉到她异常沉静,卫韶枫突然拿走她抱在怀里的披风,仔细替她披在身后,“山里雾气重,可别染了风寒。”
感受到他的温柔,云少蓉心口热烘烘的,心底漫着股被人呵护的甜蜜滋味。
无奈的是,她是以“宋于柔”的身分享受着他的温柔。
兀自挣扎了好半刻,云少蓉故意冷着声,漫不经心地问:“欸……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一愣,顿时语塞。
对她的一切是出自本能,若要言尽,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启口。
沉默在彼此间流转了好一会儿,久候不到他的答案,云少蓉恼火地跺了跺脚,后悔自个儿顺从心里的那股冲动,问了个蠢问题。
“算了,当我没问。”头一甩,她急着想离开。
怕她真就这么给气跑了,卫韶枫情急之下拉住她的手,苦笑道:“难道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吗”
她不驯地扬起下颚,掀唇反驳。“你看起来无话可说。”
“我想……我很喜欢你。”沉默了一会儿,卫韶枫神情认真地说。
这是他头一回对姑娘家产生如此深刻、强烈的感觉,他想,这种爱恋、在乎的感觉,会在他们成亲后加深、加浓,直至白头那一日吧
云少蓉愕然地望着他,陷在他深情专注的眼神当中,久久不能自已。
第七章
打从初见面的那一刻,云少蓉便知道,眼前这个斯文的书生寨主,会把一切都给打乱……
但却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日,她居然爱上了个山贼头子
让她愕然的是,这山贼头子也对她有相同的感觉,他们对彼此都动了心。陷入五味杂陈的震撼当中,云少蓉压根忘了该好好记住山寨内部的地理位置。
待她回过神时,她已跟着卫韶枫来到“卧罗煞”吃饭的大堂,眼前映入的是风运雷心情大好的脸庞。
“来、来媳妇儿不用客气,尽管吃哪”
头一次和儿媳妇同“桌”,风运雷喜形于色地招呼着。
在儿子尚未归寨前,众人吃饭哪有如此文明的情况。哪个手下不是抱着碗公埋头狂吃,大口吃菜、大口喝酒才是正常状况。
云少蓉自然未见识过那阵仗,她扬了扬唇,费力镇定自个儿紊乱的心思。“风伯伯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叫公公,或者你要和咱们风小子一样,唤我老头也成。”风运雷几近跋扈地出口纠正。
云少蓉怔了怔,尚不及开口,卫韶枫便拧着眉头。“老头,别为难宋姑娘。”
不理会儿子的反对,风运雷再次纠正。“得叫小柔或娘子,或者你要跟她爹一样,唤她柔柔也成。”
他的坚持,让心情低落的云少蓉忍不住叹哧笑出声。
这老寨主年纪瞧来比爹爹还长些,性情却极其可爱,让人很难联想他年轻时创下的“丰功伟业”。
耳底落入儿媳妇的笑声,风运雷也跟着欢畅大笑。笑声震动她的耳膜,足以见得,他对这个儿媳妇有多喜欢。“风小子还不快给媳妇儿挟菜,那酸酱瓜、辣面筋多挟些,开开胃。”
轻敛着眉,卫韶风慢条斯理地道:“这些菜咱们吃便好,我差厨子做了点更清淡的给柔姑娘吃。”
柔姑娘听他这么唤着,云少蓉一凛,心里竟感到不是滋味。
“哦差别待遇。”风运雷扬了扬眉,满是兴味地扬高了语调。
习以为常地略过那声调侃,卫韶枫好整以暇地道:“柔姑娘昨儿个没用晚膳,胃空了一夜,吃清淡些比较好。”
云少蓉抬起眸,偷偷瞄着身边俊雅的男人,不得不承认他体贴入微的一面。
这时,风运雷胡乱指着上等桧木圆桌上的食物嚷嚷。“啥你说、你说这一桌的清粥野菜酱瓜,哪一样不清淡哼”
卫韶枫笑不搭腔,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与风运雷暴跳如雷的表情,形成有趣的对比。
无端成了他俩争执的原因,云少蓉只得出声。“其实我吃什么都没关系”
话未尽,一股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什么味道”风运雷鼻翼抽动,努力嗅着空气里的味道。
端菜的奴婢将那只用厚布盖住的竹笼搁在一旁,一一取出搁在其中的汤盅,回道:“回寨主,是茉莉花白粥、出水芙蓉和杏仁奶汁。”
竹笼一揭开,那浓郁的香气便诱得众人频频吸气,馋得口水直流。
“什么茉莉花、芙蓉、杏仁”
“茉莉花性温,有理气、开郁的功效,出水芙蓉是蒸蛋、好入口,杏仁止咳平喘,更是美容圣品,常食用能使肌肤光洁润滑。”
卫韶枫不疾不徐的说着,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已带出他细腻的心思。
“呵为了媳妇儿,你这小子倒花了不少心思哩”
“老头你快吃饭,免得白粥凉了,您又要嫌粥糊了。”他那温文的语气里带着容忍的意味,小心提点着。
显然,有人嫌他的话太多,风运雷咧了咧嘴,接过奴婢递来的碗,唏哩呼噜喝起粥来。
云少蓉坐在一旁,默默听着两父子拿她当话题,饶是她的个性再豪迈,也只有尴尬地垂下脑袋瓜儿,盯着桌面发呆。
她没书生寨主的好脾气,若是她,定会找块布塞住老寨主的嘴,省得他再有机会在耳边啰唆。
突然,一只汤勺落入眸底,她抬起头,任他温柔的神色占满视线。“老头总是这样,你别理他,趁热吃。”将汤勺递给她,他催促道。
“噢”在那温和眸光的注视下,云少蓉接过他的汤勺,胸口变得暖烘烘,心也跟着暖洋洋的。
发现她异常安静,卫韶枫望着她,不解地问:“怎么了这些不合胃口吗”
“没、没有。”云少蓉连忙摇头,一接触到他万分宠溺的眼神、想起他在竹林小径说的话,顿时,蜜色粉颊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微红。
“那就趁热吃吧”话虽这么说,他的眼神却离不开姑娘那愈来愈红的脸儿。
云少蓉被看得不自在,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压低着嗓凶他。“你一直盯着我瞧,我怎么吃得下。”
被她一凶,卫韶枫那温和的眸光兴起波澜,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荒谬,于是好脾气地笑着道歉。“对不住。”
语落,他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开始用膳。
危机解除,云少蓉已迫不及待地想尝尝眼前特别的膳食。
她舀了一匙茉莉花白粥送入口中,带着天然甜味的热粥入口即化,清香的花味和着纯朴的米粥香味,清爽至极,让人齿颊留香好吃
粥一入口,她赶紧朝那色泽洁白,瞧来软绵鲜嫩的出水芙蓉下手。那书生寨主说蒸蛋美其名曰出水芙蓉,那雅名甭想一定是出自书生寨主之手。
云少蓉舀了一口,还来不及品尝个中滋味,那一口蒸得滑溜溜的蛋汁,立刻滑进喉头。
她微怔,有些不服气地再舀一口,这回小心翼翼地细嚼慢吞,直到那带着浓郁鸡汤香与蛋香的细腻口感将她给征服。
她眯起眼儿,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后,才舍得将它咽下。原来山寨里卧虎藏龙,竟有厨艺如此精湛、可媲美大酒楼厨艺的山贼厨子。
“这几道菜是谁煮的”还来不及尝那杏仁奶汁,她讶然问道。
卫韶枫扬眉浅笑。“合胃口吗”
“好吃得不得了”她毫不吝啬地给予赞赏。
“那就好。”他意味深长地颔首,俊脸上却藏着一丝难掩的喜意。
不知怎地,云少蓉总觉得他的笑不同以往。“你为什么要这样笑”
他徐缓挑眉,嘴边的笑意更深。“快吃,凉了可就损了风味。”
云少蓉闷闷地瞄了他一眼,没错过他脸上任何的细微表情。
在她暗自纳闷之际,风运雷倏然起身,摸索着要离开。“唉有道是,有了娘子忘了老子,吃不下了”
他虽然看不见,但却可以强烈感觉到两人之间被浓浓爱恋包围的气氛。
风运雷内心一阵欣喜,当初他不顾一切撮合这两个孩子,是他多年来唯一觉得正确的决定。
怔然望着风运雷,云少蓉赫然发现,她竟到现在才发觉“卧罗煞”的老寨主,
竟是个瞎子
宋于柔从未提过这点,那么,风运雷是几时弄瞎眼睛的
这个发现让她陷入迷情的心陡地冲出重围。
老寨主双目失明,而少寨主又是个不识武的文书生,这可是个剿寨的大好机会啊但……为何她的心有一丝犹豫,有一点迟疑
将她心不在焉的神情纳入眼底,卫韶枫眸光一敛。“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是什么样的情绪转折,让她的表情看来如此烦恼、忧伤
迎向他关切的询问,没来由的,云少蓉思绪混乱得直想掉泪。
如果他知道,她不是他的未婚妻子宋于柔,那他会做何感想
如果他知道,她上山寨的目的是为了助官府铲除“卧罗煞”,他会怎么看她
顿时,巨大的酸楚感伴随着“欺、瞒”二字,重重地压在她的肩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的头有点痛,想回房休息。”她咬了咬唇,旋身就要走。
“头痛怎么会突然闹起头痛呢”瞧她神色有异,卫韶枫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他心想,莫不是昨儿个夜里染了风寒吧
突然被他拽住,云少蓉使劲想要挣脱。“没事儿,让我回去躺躺就没事了。”
现下她最需要的便是处在一个安静的空间,让她好好思索该如何走下一步。
明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卫韶枫哪能不管她。“寨里有大夫,我唤他来帮你把把脉。”他语调轻柔地坚待道。
在他坚持歪让步的拉扯下,云少蓉推了他一把。 “都说不必了别为难我。”
卫韶枫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倒栽葱般地撞上木凳,再跌倒在地,尚不及出声便因为那个撞击而晕了过去。
天啊云少蓉一惊,着急地蹲在他身前,扬声喊道:“欸,你怎么样呀”
她连喊了数声,却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应,那清雅俊逸的斯文脸庞上,唯一的表情是痛苦的蹙眉动作。
瞬间,她喉头一紧,又难过又着急地喊着。“阿风、阿风……你别吓我,你快起来呀”
卫韶枫陷入晕厥的状况,即便姑娘那充满焦急的声音反覆盘旋在耳畔,他还是无力回应。
“阿风,是我的错……对不住,我不该推你的,你醒醒呀”喊不醒他,云少蓉轻轻摇晃着他,“哇”的一声,无助地哭了出来。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沉浸在哀伤之中的云少蓉未发觉,她对他的在乎,似乎远超过她所想像……
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脑中交织着现实与梦境,混乱得让他头痛欲裂。
“师傅、师傅,您瞧我这个之字写得好不好。”
“师傅、师傅,我背完论语了,现在诵给您听,好不好”
“卫师傅,这咸猪肉是送您的,您孤家寡人一个,过年过节没人伴着,至少煮顿丰盛的慰劳、慰劳自个儿。”
“卫师傅,若时间允许,请您即刻启程至霞华镇。”
“师傅、师傅,您别走……”
“师傅、师傅……”
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教书的全是穷酸秀才,但他却以身为一个私塾夫子感到骄傲。他自觉是个好师傅,教出了几个资质不错的学生,为地方培育了优秀的人才。所以他接受聘约,决定到霞华镇教书。为尽早抵达霞华镇,他决定挑一条捷径走,不惜冒险进入有山贼流窜的“云岫山”,没想到却遇上了暴雨……
刹那间,一个念头突然窜入不断涌进记忆的脑中,促使他在混乱当中,惊愕回神他是在庾县授业的私塾师傅
遽然睁开眼,卫韶枫撼然地僵在床榻上。
“醒了少寨主醒了。”
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喧扰在房里散开。
“醒了让老子瞧瞧”风运雷气势磅礴地拨开旁人,扑到儿子床榻边。
卫韶枫由恍然中回过神,张眼映入的是风运雷心急如焚的表情。
“小子你怎么样、怎么样呀”风运雷厚实的大掌在他脸上摸索着,那语气,有着诉不尽的浓浓关切。
那恳切而真实的情感,陡然充塞在胸口,让他难以呼吸、也无法说话。
他不是“卧罗煞”的少寨主,那……真正的少寨主上哪去了
就算是延了归期,也不至于没捎来半点信息,拖至现今还未归寨,以致阴错阳差让他成了“卧罗煞”的少寨主。
真正的少寨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紧拧着眉,卫韶枫脑中充斥着往日与近来发生的混乱场景,头痛欲裂。
“不是说醒了吗怎么听不着半点声音又晕过去了吗”风运雷慌忙问道,暴怒的嗓音听来颇为不耐。
知道寨主看重儿子,展豫出声安抚。“寨主别气,少寨主许是刚醒来,瞧来还有些恍神。”
“对、对对,让少夫人陪着少寨主好好休息,咱们出去。”陆本魁点头如捣蒜地附和道。
“嗯就让媳妇儿陪着他。”风运雷颔了颔首,对着儿子说:“小子你好好歇着,我们不打扰你。”
话一落,不待他回答,便任由手下领着他出门。
卫韶枫躺在榻上,若有所思地凝着风运雷失落的模样,思绪沉重。他的记忆恢复得太过突然,他措手不及地不知该如何处理眼前混乱的局面。
心神一敛,他不知自己是否该说实话,揭穿事实的真相。那双目皆盲的老寨主可以接受他其实不是他儿子的打击吗
在卫韶枫兀自沉思之际,展豫临出门前,对着坐在角落一隅的姑娘道:“我去熬药,晚些让少夫人帮少寨主喂药。”
拉回飘忽的心思,云少蓉回过神问:“阿风他……没事吧”
展豫徐声道:“少夫人放心,少寨主方才只是撞到头,不碍事的。”
她暗暗松了口气。“那没事了,有劳你了。”层豫朝她抱了抱拳,退出房外。
瞬间,寝屋静了下来,卫韶枫侧过眸,不确定地哑声低唤:“柔姑娘,你还在吗”
那突如其来的轻唤让她的心揪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才出声应道:“我在。”
“可以过来让我瞧瞧你吗”管不了平日满嘴的仁义道德,那突然涌上心头的冲动,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他喜欢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喜欢她眉宇间的神采飞扬,以及清亮的笑声。这一刻,他渴望藉由她,暂时忘掉那让他苦恼的现实。虽然……她并不是他的未婚妻子。
“不要。”因为推了他一把,害他受了伤,云少蓉十分愧疚,性子里爽朗的个性也因此显得别扭。
他温文的语气难得染上失落。“为什么”
“对不住。”见他在她面前晕了过去,她余悸犹存,不由得恨起自个儿粗鲁的性子。
他微笑,勉强起身,温和的语气未变。“傻瓜,我没事。”
“哪没事你晕了,昏睡了整整一天还说没事……”她勉强挤出声音反驳,感到很懊恼。
卫韶枫顿了下,薄唇勾出一抹宠溺的笑,坚定地道:“我没怪你,真的。”
她咬咬牙,恍若未闻,仍然站在离他好远的地方。
他长叹了一声,拿她没辙,只好缓缓撑起身躯,准备下榻。
“你要做什么”
“过去抱你。”这是最后一次了。
突然忆起自己的身分,时常被道德感束缚的他,哪能允许自己去抱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姑娘。
这是最后一次了啊
云少蓉一惊,他、他他撞坏脑子了吗她圆瞠着眸,几乎不敢相信这话会由他口中说出。
待他走近,一眼便看见她哭得像小兔儿的红眼睛。
“你为我哭了”俊雅的脸上有着讶异,却也染上喜色。
她一向爽朗,没有想到竟然会因为担心他而为他哭泣。假若她知晓,他并不是真正的少寨主,那她还会为他担心吗瞧他得意的神色,云少蓉恼道:“我以为你、你、你……”“你”个半天,她仍是不愿将那个“死”字说出口。
“所以,你是被我吓哭的”他深敛的黑眸变得炽热,唇边那抹淡笑,因为欢喜,看来添了几分笑意。
避开他灼热的注视,她垂目掩去悲伤的情绪,哑着嗓道:“那种情况,任谁、任谁都会被吓哭的。”
是呀在他昏迷的那段期间,她为他的安危忧心,更因为误以为他是被她害死而伤心得止不住眼泪。
那样的情绪完全出自真心,没有半分虚假,却撼动着她的心。
原来,她不只喜欢他,那感觉甚至已经超越喜欢,是可以为对方生、为对方死的男女之情。
云少蓉不知道自个儿为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此深陷,她只知道,她不能再任自个儿深陷了。
在她敛眸沉思之际,卫韶枫猛地张臂,将她带进怀里。
突然被抱进怀中,云少蓉的眉间染着淡淡迷惑。
这一点都不像是他会做的事,他一直是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今天反常的举止让她十分讶异。
“谢谢你为了我这么费心神,就算我不是我,你也要记住,我把你烙在心头,这辈子,怕是再也无法除去了。”
“什么意思”她仰头望着他,觉得他温润的脸庞,染上感伤的意味。
他一句话也没说,大手箍紧她的腰身,低头吻住她的唇。
“唔……”她一惊,被他突然强势的举动给吓到了。想开口说些什么,他的舌却已探进口中,与她的丁香小舌热切缠绵着。
两唇亲密相贴,她贴近他的怀抱、汲取他身上安定的气息,她听见他粗嗄的吐息,感受他狂烈的心跳……不自觉间,她抛去矜持,沉醉在他的吻里。
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任感情凌驾在理智之上吧,
这一刻,两人皆不知,他们处在相同的不安当中……
第八章
初秋的风带着一点萧索的气息,风一吹,林叶如雨般纷然旋落。
红色、绿色、黄铯、褐色,交织成一幅颇具诗意的美丽秋景。
云少蓉趴在窗棂上,瞅着眼前的美景,叹了口气。“原来秋天到了……”
她有些怅然、有些无聊,连以前最爱的武功也激不起她的兴致,整个人懒洋洋地赖在窗前不肯动。
无奈,懒的只是身体,近来她的思绪可勤奋了,无时无刻转着、想着、气着、因为自从那一日,在书生寨主的寝房深吻后,她与他竟极具默契地避开对方。
热情似乎在瞬间降了温似地,两人即便见了面,也是相敬如“冰”。
云少蓉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书生寨主察觉到她内心的决定,遂顺了她的意,又或者是……他发现,她其实不是他的未婚妻子宋于柔……
她百思不得其解,恨这几日来思绪的波折起伏,都只是为了他
不自觉地,她又叹了一口气,若是以往,舞刀弄剑的她,才没空做这伤春悲秋的怪事呢
突然,一声“咕噜”拉回她恍然的思绪。
云少蓉回过神,用指挠了挠停在窗前的鸟下巴,没好气地喃道:“小卤蛋,你也等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小卤蛋是宋于柔的信鸽,因为浑身通圆,拥有一身杏褐色羽翼,因此被她称为小卤蛋。
这些日子以来,小卤蛋是她用来与宋于柔互通消息的“工具”。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小卤蛋似乎听得懂她的话,发出“咕噜”一声后,竟以它圆呼呼的身体蹭了蹭她的蜜颊。
云少蓉被它的羽毛挠得发痒。“呵这是在安慰我还是茌催我呐,好痒耶”
语落,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咕噜”,小卤蛋发出十分短促的音调,似人类不以为然的冷哼。
“好了、好了,要帮你绑上信了,紧张个啥劲呐”纤纤玉指轻推它的鸟头,她带着笑轻声斥着。
“咕噜”,小卤蛋抬起鸟脚,示意她别再啰哩啰嗦。
“知道了,别催了”她拿起方才刚写好的小纸条,敛眉沉思了一会后,才将小纸条卷成纸卷,塞进它脚上的长形铜管上。
唉她终究还是感情用事了。
这一切与她当初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呀
感觉信已绑上后,小卤蛋瞥过鸟头,朝她发出“咕噜”一声后,振了振翅、展翅而飞。
“小心呐别让人当成野鸽烤了吃了。”朝那肥乎乎、圆哆哆的鸟影挥了挥手
后,她收回视线,闷闷地想着等一会儿该做什么。
云少蓉一旋身,卫韶枫那玉立的身影突然映入眸底。
“喝”她抚着心口倒抽了一口凉气,压根没注意到他是几时进入她的寝房、几时站在她的身后。
“你在做什么”一贯温和的嗓音,不像是质问,反倒像不经意的闲聊。
她深吸了口气,嗔了他一眼。“你吓了我一跳”
“我以为有人同你说话。”他思索了会,十分确定在踏进她的寝房前,他隐约听到她与人对话的声音。
瞧他一如往昔的淡然,她内心有着怒火,也有着不甘。“我同自个儿说话、同我身边的花花草草、天上的云说话不行吗”
她的语气有些愤怒,卫韶枫按捺下想碰触她的冲动,好半响才轻松地道:“这阵子我有些忙,所以没空陪你,对不住。”
她耸肩故装无所谓。“无妨,反正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家了,若总要你陪着我,我也不好意思。”
乍闻她的决定,卫韶枫心头一沉。“你……要走了”
他知道她终是会走,只是没料到会那么快。待她下一回再上山寨,便是她与“卧罗煞”少寨主成亲之时。
迎向他莫名怅然的神情,云少蓉自嘲地道:“咱们很快就会见面,不是吗”语落的那一瞬,一股淡淡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出的怅然,从她心底悄悄滑过。
眼中掠过一丝挣扎,他僵硬地点点头,胸中郁结难受,原来真要无动于衷是很难的呐
他想,得找个时间向她坦诚这一切,让她决定他们之间是否能有机会续缘……
顿时,沉默像一面高墙,无声地挡在他们之间,这一刻,各怀心思的两人竟无言以对。
不知处在这落针可闻的尴尬气氛当中多久,突地一声声欢呼划破这一份沉窒。
心猛地一促,云少蓉问:“什么事”
“不知道,出去看看再说。”他加快脚步,往传来欢呼声的地方疾行而去。
当两人的脚步同时停在山寨口时,卫韶枫因为眼前所见,顿时脸色铁青。
只见此时山寨口大开,十来个兄弟各有所获地接受寨内弟兄的欢呼,开始说起今日的丰功伟业。
“你不知道,当老子刚想使出无敌击虎拳吓唬他时,那老头就乖乖把银子给交了出来。”
“呿那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我才吼了一声,对方便吓得屁滚尿流,把身上的银子双手奉上……”
他们的吆喝声夹杂着欢呼的声浪,使人仿佛置身在欢度年节的错觉中。
卫韶枫俊雅的脸孔登时黑了一半,连向来温和的眸子也蒙上阴霾。“你们又出寨干活儿了”
这李大疤得意过了头,完全瞧不出卫韶枫正压抑着怒气,仍旧兀自喳呼道:“少寨主,今儿个收获不错,我去让秋草多杀几只鸡……”
他的话未尽,身旁的弟兄便用手肘撞他。
话被打断,李大疤喉间发出似兽般的低咆。“你他妈的臭狗子,老是拿拐子顶我,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被他一吼,小狗子登时吓得脸色发绿,低声说着:“不、不、不是,我是要告诉你,别、别说了,少寨主不高兴……”
“叽叽咕咕说啥鸟话,听不懂啦”李大疤晃着钵大的拳头,直接赏了他一记硬拳。
“格老子的,李大疤你发啥火”
“他奶奶的熊,谁打老子”
“操你奶奶的”
霎时间,寂静的山谷里起了马蚤动,粗声粗语,连绵不绝地在耳边响起,不知怎地,一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云少蓉见状,诧异地倒吸了口气。
这些草莽汉子未免也太夸张了,若是手上有兵器,怕是会杀得天地变色,星月无光吧
卫韶枫面色一凛,气得俊脸煞白,正要开口,展豫却突然压住他的肩头,摇头制止。“少寨主和少夫人先到大厅坐着吧”
“难道就这么任他们打下去”他像个不容孩子打架的夫子,板着脸斥道。
展豫习以为常地噙着笑。“他们几天不打一次架发泄,心里就不爽快,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卫韶枫闻言一震,伹瞬即恢复镇定。
他几乎要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冒牌少寨主,对于“卧罗煞”的一切,并非他一个外人能干涉的。
若不是在这个阴错阳差的巧合下,他绝不可能与这帮贼寇有所交集。
是善缘或孽缘,他已无从判定。
只知道,就算“卧罗煞”少寨主一直不出现,他也不能再让情况继续将错就错下去。
他想回归属于他的平实生活,当个私塾夫子,软化世人,造育英才。
“很难想像你是卧罗煞的一份子。”回过神,卫韶枫意味深长地道。
“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展豫几近自语的呢喃,黑眸深处闪烁着让人不解的幽谧光采。
隐隐察觉他内心隐晦的一面,卫韶枫虽好奇,却不打算探究。
“我们走吧”为免被波及,卫韶枫对着身旁的人儿道。
云少蓉收回远放的视线,点了点头。
现下,她的心思只放在他方才未尽的话语当中。她很好奇,到底有什么事可以让这书生寨主那么感到难以启齿。
并肩走过林间小径,云少蓉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凝重的情绪。
她侧眸,小心翼翼地问:“你……很生气吗”很难得见到他这温吞的性子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生气”他若有所思地道:“他们若是我的孩子,我会希望他们读书。”
“读书”她微怔,没料到会由他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
“不是要他们钻研经书,更不是要他们准备科举考试,而是藉着读书,增长学问,让他们不致成为卖弄力气、野蛮霸道的吴下阿蒙。”
他在山寨的这段时间,并非只感受到他们粗暴低俗的一面,相对的,他也体认到人性本善的一面。
寨里的弟兄虽因各种无奈的原因成为山贼,但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浩然义气,却也让他颇为感动。
他一席话说得文雅,却让云少蓉愕然不已。
“你真的很不像寨主。”细想着他的一切,云少蓉心中五味杂陈地开口。或许就因为他不像山寨主,才让豪气千云的她,莫名其妙陷入情感的纠缠中。
徐缓地垂下目光,他深吸了口气,握紧拳,开口坦诚。“我的确不是。”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俊唇抿出一抹近乎苦涩的笑弧,温雅的嗓音缓缓道出:“我并不是卧罗煞的少寨主。”
呼吸一窒,云少蓉险些喘不过气来。
整理着紊乱的思绪,他沉静地答道:“你说……你不是少寨主”
“那天被你推了一把,那一撞,把我的记忆全给撞了回来。”
“你的意思是,因为那一撞所以恢复记忆,想起以前的事、想起自己真正的身分……”
他语重心长地颔了颔首。“这些日子以来,太多的巧合让失忆的我错认自己的身分。”而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不会武功、为何总与山寨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云少蓉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好半晌才意会到他说了什么。那一瞬间,她的心绪从未如此复杂过。他是假的、她也是假的……
看着她娇俏的脸庞褪成纸白,卫韶枫心拧痛着。“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看着他,云少蓉咬着唇瓣,忐忑地问:“那你说你喜欢我是真话抑或,只因为你误以为自己是卧罗煞少寨主,所以、所以不得不这么说。”
卫韶枫看着她不安的神情,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说过,不管我是谁,我的心一旦把你烙在心头,这辈子就再也无法除去了。”
然而,在话落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却处在莫名的懊恼当中。
枉他饱读圣贤书,却可恨地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他并非“卧罗煞”少寨主,而她也不是他的未婚妻子,他怎能如此冠冕堂皇,对着“别人”的未婚妻子说出承诺呢
不解他因何懊恼,但云少蓉却因为他的话,心头飘出一股暖风,甜甜、暖暖地拂人心扉。
她注视着他,望入他的眸底,微扬的语调有着说不出的欢喜。“这……是你的承诺”
顿时,她心里所有的矛盾与不安在瞬间清敌。
她心爱的男子不是“卧罗煞”少寨主,如此一来,她更可以义无反顾地执行原本的计划。
“是”等不及说出心里的话,突地,一抹细碎的声响落入耳底。
“是谁”云少蓉不假思索地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奔去,卫韶枫则尾随在后。
前方的身影跌跌撞撞、脚步踉跆,两人很快便追上,并同时发出愕然的惊唤。
“老头”
“风伯伯”两人的唤声让风运雷顿住步伐,沉默了好半晌才扬声道:“呵、呵我不叨扰你们培养感情。”
语落,他挪移着脚步,摸索着离开。
沉重地互看一眼,两人不知风运雷站在他们身后多久,听了他们多少对话。
卫韶枫步上前,搭住他的肩道:“我送你回房。”
“不、不用了我只是听展豫那小子说,那帮混蛋惹你生气,所以就过来瞧瞧啦”他故作轻松地开口,却难掩欲盖弥彰之嫌。
卫韶枫轻敛眉,略微思索半响后,沉然说道:“我有话想说。”
风运雷闻言,那宽厚的肩头倏地一僵,粗声粗气地转移了话题。“你想说什么老头我知道,回头我会让弟兄们收敛、收敛,你别恼。”
“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他一惊,继续说道:“哦那我知道,你想同我说媳妇儿的事吧我知道,再过几天媳妇儿就要回家了,你们感情好,你舍不得她是不是,呵……”
感觉风运雷不着边际地东拉西扯,卫韶枫敢肯定,他方才定是听到他和云少蓉的对话了。
“老头,你听到了,是不是”
风运雷惨白着脸,猛地顿住,好半晌才问:“听到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
其实早在儿子因为意外而丧失所有记忆后的这些日子来,他便觉得不对劲。
一个人就算失忆,性格也不可能会有如此迥然的改变,当时他就怀疑过,或许他不是他的儿子……
只是,他若不是风旷淮,那……真正的风旷淮上哪去了
按理说,过了约定的时间这么久,再怎么迟也该回来了……每每忆及此,风运雷就不敢多想。
双眼皆瞎的他再也不复当日雄风,意志消沉的他只希望能安养晚年,平平静静地过完下辈子。
打量着风运雷惨白脸上失落的脸色,卫韶枫心头泛起一股说不出的苦涩滋味。或br gt;
温柔山寨主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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