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息大娘再次悠悠道:“也许,要等到天明。”
说话之时,她低头望着他,向他嫣然一笑,显然是和他开玩笑。毫无疑问,如今的她是个幸福的女人,幸福到不介意分给别人。王小石曾经心生怀疑,至此才敢确定,她离开戚少商,选择赫连春水,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们已等了相当漫长的时间,说不定,真得等到月沉星落,晓日初升。一开始月上中天,随后月影西斜,地上花木的影子越拖越长,如同亭中那场永无休止的谈话。他当然不能扔下苏梦枕,独自回去,也不想近前自讨没趣,唯有在此干等。
他浮想联翩,发觉苏夜的疾言厉色仍在眼前。她让他们赶紧滚的时候,他真以为自己要被杀了,无心分辨她是真正生气,还是外强中干。幸好他的胆气立了功,让他大声喊出那两句话。
想起这件事,他年轻而火热的心里,居然好一阵得意。
不过,他同时又很怜惜温柔。他每次望向她,都看见她在发呆。若在平时,她早已欢呼雀跃,商量着怎么才能使大师兄、二师姊重归于好。但苏夜给她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太重。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当场被堵了回去,不敢还嘴更不敢动手,只好独自生着闷气,想想心事。
他想,这事一个人办就好了。他本不该心软带她来。
王小石胡思乱想,想到没边没际时,忽见回廊那一头,花枝再度颤动摇曳。苏夜忽然之间便出现了,绕开花丛,踏上长廊,慢吞吞地走向他们。
她脸上有一种奇异的神色,令方才的冷峻严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畅快的神思。他们看着这样的她,绝不至于想到“危机”,只会惊讶地迎上去,想弄清楚什么事让她如此高兴。她这样的人,每种情绪均能感染周围的同伴,譬如说,他们。
不过,她是回来了,苏梦枕却没有。他既未跟在她身后,也不太可能一句话都不交待,静悄悄地回了金风细雨楼。
王小石微觉吃惊,说话未经过大脑,下意识问道:“你把大哥怎样了?”
苏夜迈步看似缓慢,实际快过了常人的步行速度,转瞬便走到他们附近。她斜睨了他一眼,同样懒得理他,向息大娘道:“借我纸笔,我要写份东西。”
息大娘心情确实很好,却还好不过她。她脸上缺少笑容,眼睛却在笑。刚才她一眼瞟向王小石,竟瞟的他怦然心动,差点上前赔笑,自告奋勇说“我去给你找”。
息红泪愕然道:“写东西?”
苏夜笑道:“没错,相当重要的东西。”
两人在那边说话,用嘴还不够吗?为何要用纸笔写字?王小石心中疑云大起,跳下栏杆,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但她眼里的笑意那么浓烈,那么真挚,几乎淹没了他。他看来看去,根本看不出欣喜之外的情绪。
他认识她以来,很少见她这么快乐。此时他深受影响,不知不觉地,也冲她笑了一下。
息红泪并未多问,将她带到最近的书房。王小石和温柔不请自来,在后面鬼鬼祟祟,一路紧跟她们。到了这时,温柔亦稍微流露兴趣,想瞧瞧她即将书写的内容,尽管神色不虞,仍凑到书案旁边,伸长了脖子去看。
书房里没点灯,也无人想去点。窗棂外洒进的月光,已经照的满室清明。
苏夜铺纸、研墨、提笔,先想了想,才笑道:“通常而言,我会让你们一边儿去,别来打扰我。但你们帮了我大忙,今天就破个例。”
然后,笔锋垂落,触及素纸,在纸上留下墨黑字迹。黑白对比,极为强烈分明,字迹亦是一笔一划,再清晰不过了。王小石凑过去,刚读了两行字,赫然发现,尽管它并不正式,遣词用句也和常见的文书不同,但它竟是一份婚约。
一份关联着苏梦枕和苏夜两人的婚约。
苏夜随意写了几行,大致把意思表达清楚,便在末尾签字画押。再然后,她居然不嫌麻烦,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印章,沾满印泥,在名字旁边,印下殷红的印记。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心情仍那么好,根本无意给出解释,只是自顾自地书写。写完之后,她吹干墨迹,把纸叠了起来,连印章一起放进衣袖,满意地微微一笑,笑道:“多谢。”
她眉间眼底,全是浅淡的笑意。王小石却已经惊呆了。
别说他,息红泪亦大吃一惊,旋即哭笑不得,问道:“这……这是给苏公子的?”
苏夜笑道:“当然。”
“……他向你索要婚约?”
“不仅要了,还说,倘若我不给,他便不走,”苏夜柔声答道,“他忘了,这是赫连侯府的产业,不是十二连环坞。不过,他难得索取一件东西,所以我决定写给他。”
她说了这么多,王小石可算找回了声音。他已顾不上其他事,讷讷地问:“那么……你,你和大哥……”
苏夜笑道:“什么?”
王小石道:“难道你真要嫁给苏大哥?”
他的眼神、表情、动作,无不述说出他难以置信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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