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可能承认。他只想饮酒行乐,用欢愉掩盖焦虑。但酒性很烈,入口有如火焚,进一步增加了心中焦躁。于是他喝得更多,语气更高昂,借以掩饰异样情状,酒过三巡之时,他甚至叫人支起窗户,任凭户外寒风涌入内厅。
这段时间以来,他心境极不平静。他忌惮苏梦枕的反扑,讨厌白愁飞的一切。他坚持认为,一切均因白愁飞而起。白愁飞庸碌无能,所以出现意料之外的发展。
这么一个人,居然傍上了蔡太师,结下义父义子的关系,令他很不是滋味。堂堂八爷府的人马,居然要帮他收拾残局,更是有风险,没好处,除了憋屈就是憋屈。
谁知这把火会不会烧过来?任劳、任怨都死了,他龙天楼凭什么不会死?
想到此处,龙八一仰头,又吞下一杯烈酒。
叶博识在这里,是因为他重视他的地位势力,愿意费心培养关系。田七、杜仲在这里,是因为白愁飞之不安远超过他,披风冒雪,派他们来商量正经事。司空残废是他的得力干将,多指头陀是他的重要战友。
他尚未醉倒,却有醺然之意,唯在看着这群人的时候,他的情绪方能缓解。
雪渐渐下得大了。北风裹着雪片,不知疲倦,自半空呼啸而过。他侧身抬头,看见黑云密布,漫天风雪。星月藏身云后,恐怕短时间内,无缘与人相见。
这真是个美丽的雪夜。再过几个时辰,雪自然会停,天自然会亮,又是新的一天。他永远预测不出,自己将收到多少指示。
多指头陀举杯,喝了很浅很浅的一小口,慢慢品咂滋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沉着地问:“叶庄主还没回来?”
“……没有。”
约莫两刻钟前,叶博识起身告个罪,离席解手。转眼间,两刻钟过去了,他依然不见踪影。若非多指头陀发问,龙八根本忘了席上还有这人。
解手时间过长的话,有许多原因,譬如生了痔疮、便溺不通畅、忘记携带草纸、喝醉昏睡过去。叶博识乃是习武之人,理应不属于任何一种。
然而,谁说武林高手就不能长痔疮?
龙八情不自禁,神游天外,瞬间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他自知不对,赶紧收敛心神,咧嘴一笑,“该不会,他走丢了?出来门后辨认不清道路,走去了相反方向?”
寻梦园轩昂宽广,一向值得他骄傲。他说叶博识走丢了,也带着居高临下的骄傲,无形中把对方定为低人一等。
多指头陀目光霎动,笑了笑权当回应,并未跟着他人一起大笑。等笑声停歇,他拈着胡须,坚持道:“园中人多,不仅有固定守卫,也有巡视人马。叶庄主怎么可能迷路?他迟迟未归……”
他的坚持看似不合时宜,看似思虑太重。然而,事实的确如他所言——叶博识为什么不回来?
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常常是古怪的,致命的,一针见血的。杯觥交错间,多指头陀悠闲自在问了两句话,顿时把人拉回现实世界,逼迫他们思考这个疑点。
龙八想笑,胸口似乎梗了根看不见的鱼刺,竟没能笑出声。侍女走上前替他倒酒,却被他一把推开。他讨厌疑神疑鬼,也不明白为何要小题大作,但转念一想,还是按捺住性子,抬眼望向右侧座位。
司空残废心领神会,即时离座,沉声道:“我去瞧瞧。”
他想都不想,顺手抄起席畔的八棱金鞭,大踏步走出花厅。龙八注视他的背影,勉强露出笑容,说:“喝呀,咱们继续喝!”
他再端起酒杯时,酒没来由地变了滋味。司空残废手握金鞭的模样,在他心底留下不可抹消的烙印,顺便搅浑了筵席气氛,使大家心不在焉。
这傻乎乎的家伙,干吗要带走兵器呢?难道寻梦园里,存在需要他出手的危险?
多指头陀神色自若,眉毛轻轻颤动,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和龙八太爷不一样,他性格更加沉稳。数十年的坐禅苦修,毕竟不是白白耗费时光。他并不固执,只是耐性好,非要弄清楚叶博识一去不回的原因。
他得到答案之后,才乐意继续喝酒。在此之前,他会耐心等候。
想不到这一等,转眼又等了两刻钟。叶博识没回来,去找他的司空残废也跟着不见了。
风雪呼啸,灯影摇曳。菜肴散发香气,宛如厅内不断升腾的疑惑。田七、杜仲坐立不安,狐疑地望着主人。龙八勉强笑了几下,笑声相当生硬,一听就知道是硬挤出来的。
这毫无疑问是反常之事。俗话说,物有反常必为妖。莫非叶博识和司空残废,在去茅厕途中,被妖怪抓走了吗?
一下子,众人的酒无法再喝。多指头陀抖抖百衲衣,含笑站起,从容道:“此事奇哉怪哉。洒家不信邪,这就过去看一看。”
他武功最高,地位同样最高。他一自告奋勇,其他人立即坐不住了。剩下两个人相继起身,你一句我一句,坚持请大师留下,自己去跑这趟腿。
这原是叫个人便能处理的小事,此时忽然变了味道。
龙八侧耳细听,只能听到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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