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迅速出了韩府,择就近的城门而去。
街上百姓尚不知楚州叛乱的消息,商铺兴隆、贩夫营生、纨绔闲逛。明明是寻常贪恋的市井热闹声音,两旁偶尔还有饭菜香气飘来,直往鼻子里钻,令容却只觉得心焦,思绪凌乱——冯璋生乱,哥哥生死未卜,这当然是最令人悬心的。除此而外,按她印象中冯璋的凶猛势头,一年之内,冯璋便会占下半片河山,剑指京城。
当时她身在潭州,虽未被叛军攻下,却也常见流民如潮,战事胶着。
而今叛乱提前了数年,韩家在军政上的棋子怕是尚未布好,能否力挽狂澜,稳住河山?
倘若叛军攻到京城,金州该怎么办,这满城百姓,又会陷入何等境况?
令容不敢想,只紧紧捏着绣帕,盼望傅益已修书回家报了平安。
正担忧忐忑,猛然见马车帘子被挑起,一道倒悬的人影蹂身而入,未待她出声,冰冷漆黑的匕首便抵到了喉咙上。
“别出声!”那人来势极快,挥手如刀,打晕宋姑,又迅速拦住她嘴巴,目光凶狠。
第48章 挟持
冰冷锋锐的匕首突然抵在喉咙, 瞬间勾起前世铁箭索命的回忆。令容脑子里轰的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避,将后背抵在车壁,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
旁边宋姑晕倒在角落, 一声不吭。
令容愣了片刻,听见外头没任何异样动静,车夫如旧赶车,街市喧闹如常, 甚至连家丁的脚步都没乱, 没半个人察觉车内的动静, 心中不由一凉。
此人来势迅捷, 既然倒悬而入,必定是先伏在车顶,而后伺机进车厢, 无声无息。
这会儿挣扎叫人,显然是自寻死路。
她竭力镇定,脸上被他粗砺的手掌捂得发疼,便缓缓点了点头。
那人试着松手, 见她没出声才彻底松开,匕首却仍抵在令容喉间,“帮我躲过城门盘查。”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一手捞起宋姑胖而重的身躯, 坐在令容身侧, 将匕首抵在她腰间, “别想耍花样,我这匕首一颤,你命就没了!”
令容赶紧点头。
刚才片刻慌张后,她也看清了此人外貌,身材魁梧矫健,高鼻俊目,胡茬凌乱,脖颈上一道正结痂的疤痕格外醒目。那张脸有些熟悉,她一时间没想起来,又瞥了两眼,也不掩饰害怕惊恐,只颤声道:“我知道轻重。”
“你是韩家什么人?”那人又问。
他既然这样问,必定是认出了韩家马车的徽记,想靠着相府的名头混过盘查。
令容留了个心眼,“是韩家的亲戚。”
“韩蛰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表姐夫。因怕路上遇见麻烦,表姐特地派人送出来的。”令容小心翼翼地说罢,扫见那凶狠的目光,察觉腰间匕首抵得更紧,险些带出哭音,“骗你做什么!你别动,我怕疼。”她本就生了娇丽容貌,且年才十三,娇弱可怜,这幅惊恐畏惧的模样落在那人眼中,没半点作伪之态。
那人“嗯”了声,扫见车中常备的软毯,扯过来盖在身上,随即丢给令容一块美玉,“待会让管事应付盘查。”
令容小心翼翼地接过,往角落里缩了缩,终于想起那熟悉感从何而来。
——七月行宫里的山腰,她躲在山洞中往外看,曾瞧见长孙敬的容貌,跟这人极像!
且看他这般神出鬼没的身手,并不在韩蛰之下,既然是躲城门盘查,必定是负罪之身。长孙敬因行刺的事被判秋后处决,原本关在刑部大牢,难道是他设法逃出了?
令容心中猜疑不定,怕长孙敬认出她,便缩了头,一声不敢吭。
旁边那人确实是长孙敬,只是当时没瞧见山洞里的令容,不认识她的容貌。刑部大牢不像锦衣司那样群狼环伺,他在做禁军侍卫小头领之前,也曾从最底下摸爬滚打,当过戍卫刑部大牢的侍卫。
当时刺杀失败,他被韩蛰捉回,因认罪极快,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后来又在牢里安分守己,刑部最初的戒心渐渐变弱,临近处决时,降到最低。他也是瞅准那时机,从刑部大牢里逃了出来。
刑部丢了死刑犯,慌了手脚,又请锦衣司帮忙,在城里各处搜捕,在九门设卡盘查。
长孙敬躲了一阵,见锦衣司的网越收越紧,正巧碰上韩家女眷的马车要出城,才铤而走险,劫持令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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