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馆也算是平康坊名头最响的花楼,来往之人非富即贵,自然不如那些下三流的艳俗,连鸨母与姑娘迎人的时候都是规规矩矩的。
韩谨来约我的时候时辰尚早,也没遇上什么相熟的人。他不说什么,鸨母便将我二人迎到了楼上的雅间,只问了声要听什么。
不假思索地,韩谨点道:“琵琶吧,玉奴的琵琶弹得好些。”
于是接了韩谨递过去的银子,鸨母便恭恭敬敬地下去了。
不多时,底下人搬来一道围屏设在屋中,烛火在围屏上映出一道人影,抱着琵琶的模样。围屏后传来连声轻微的拨弦声,将弦音调试准后,围屏后那人便信手弹了一曲《柳绵》。
“哟,果然弹得不错,韩侍郎倒是轻车熟路么。”我揶揄道。
韩谨淡淡一笑道:“陪着尚书来了多次,不熟也都熟了。无论公事还是私事,在此间说,也都再合适不过的。”
“那韩侍郎今日要与霍某说的,是公事还是私事?”
“自然是私事。”韩谨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却是灼热而迫切的,“凌波……她还好吗?”
“这话问得倒是好笑,她在宫里,我哪里知道?”我淡淡一哂,提醒道:“韩侍郎,尊夫人这才下葬几日,你就问旁的人,不合适吧?”
韩谨从前是不甚在乎长孙氏的,我隐隐约约听凌波说过,谁知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韩谨却有些愧疚,嗫嚅着道:“她都没了,问不问也都不知道了。可凌波还在世,全然不同。”
“问了又如何?也帮不了她。”我不无讽刺地道:“托韩侍郎的福,至尊对她很好,连偷天换日这么重的罪都想方设法瞒下来了,何况现在她身怀龙种,连皇后都忌惮三分,谁敢对她怎样。”
“托我的福?”韩谨忽然有些激动,“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
在我的印象中韩谨一向是举止得体的,偶尔失态也是因着凌波。今日虽然又提到了凌波,但我还未说什么,韩谨就这么激动了。
“一个男儿,却被另一个看中,难道是什么很光彩的事?”韩谨双目微红,“我曾经的未婚妻子,现在嫁给别人,丈夫对她还算怜惜,因为她身上有些我的影子……何其荒唐?”
《柳绵》这曲子娇娇软软情意缠绵的,用来作为韩谨怒斥时的陪衬并不哈斯那么合适,只是我也没心思让锦帐后的玉奴再换。因为凌波的这个境地,不也是被我一手推过去的么?
韩谨又道:“我实在不知我究竟有何处得了至尊的青眼,竟让他这样不愿放过我!曾经说是年少不懂事便罢了,我现在都在都只能表现出姨夫无心庶务的模样,不知还有哪里是能让至尊看得上的!眼看着都有妻有子了,至尊为何还不放过我”
其实此事我也很好奇,先帝不喜欢表姐,或许多半还是因为姨夫,但也说了是因为表姐不懂骑射也无甚文采,与他没什么话好说。但韩谨也懦弱得很,亦手误缚鸡之力,文采出众是真,但又不是独一无二,怎的就让先帝这样在意?
“至尊折磨我一个便够了,与我妻儿又什么相干?何必置他们与死地?”
我摇头道:“不,这不会是至尊下的手。”先帝都不太熟识贺兰昭此人,此前还隐隐约约怀疑到表姐身上去,怎么会指使贺兰昭杀人呢?大概韩谨真是因为想摆脱先帝而折腾得心力交瘁,全然还忘记了自己曾经李永国贺兰昭对他的一番情谊了。
韩谨却已经听不进我的解释了,絮絮地道:“可至尊这样做,难道不觉得我会恨他吗?杀妻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啊!”
“你不会的。”
“对,我不会的。”韩谨却又忽然清醒过来一般,接了我的话,“若我真是还有半点血气,最初就不该答应的。若是我还有些勇气……这些话我就该当面告诉至尊的。”
如今我再不能嗤之以鼻,只能沉默以对。
围屏后的玉奴弹完了一曲《柳绵》,静静地后再外面。待我二人都不说话了,才轻声问道:“二位郎君……还想听什么?”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
“不必弹了,打一壶酒来。”韩谨忽然一挥手。
按照韩谨如今心绪不稳的样子,只怕喝一丁点就会醉倒的。不过也好,都说一醉解千愁,这个时候,不就是该图一醉么?
我没有反对。玉奴也就抱琴起身,轻声除了们,不多时便取回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玉坛子与两只玉酒杯。
玉奴用她那柔软纤长的素手斟了两杯酒,小心翼翼地方道我二人面前。
我只闻了一闻,便皱眉道:“这是什么酒?这么香,却不是酒味。”
玉奴还没答话,韩谨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接道:“这是玉奴自己酿的诸花露1酒,橘叶、桂叶、紫苏、薄荷、藿香、佛手柑、玫瑰、茉莉、橘花、香橼花、野蔷薇、木香花、甘菊、桂花、牡丹花、芍药花、玉兰花、夜合花、桅子花等香料蒸制成露调入酒中的。”
一听便如此繁琐,大约真是他们这些喜好风雅的文官看重的。我皱眉道:“这酒我不喜欢,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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