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的几条要点我还记得十分清楚,便重复了一遍:“回禀至尊,和亲之法于大郦、突厥双方有益,突厥那边怎样大郦无法过问,可大郦却是给足了诚意,若是日后有什么,论起来也是错在突厥,此其一。寻常公主下降,尚要派遣二十四卫中的高阶将领任送亲使,何况公主远嫁突厥,更要派遣得力的人去。臣虽官阶不高,但自问身份在诸将中还不算太低,不算辱没公主。送亲使越体面,就表明至尊越给公主脸面,公主嫁过去后也能不被轻视,此其二。臣才与突厥交手回朝,对北地还算有些熟悉,也适宜当这个送亲使,此其三。”
先帝一面听着,一面屈指轻叩桌面,良久后,忽然笑道:“伯英,按照你的脾气,当真不会一是暴怒拔剑杀了突厥王子?”
“国事为重,臣不会胡来。”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可以,你一定会的。”先帝淡淡地接口,“既然这么不情愿,何必揽下来委屈自己?又不是什么肥差。”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来回复。
“朕原本想的是,任命六郎为送亲使。”
我十分不解,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先帝优哉游哉地道:“要娶长宁的就是那位被他亲手所擒的都尔罕王子,你说他们二人见面,回事怎样的景象?”
这还用问?都尔罕自然是恨楚煊的,却也知道他没什么作战的本事,没有大军在侧,都尔罕即便是理智之人也会给楚煊暗地里使绊子,若是忍不了一口恶气,只怕还会闹出人命。
先帝做出这决定,我本该拍手称快的,但我还是道:“至尊,信都侯固然可恨,是该处罚教训。但此事凶险,倘若信都侯吃亏,丢的是我大郦的颜面;若突厥吃亏……经此一役大郦本就损失不小,短时间内实在不宜再战。”
“那你与楚煊有何差别?”先帝微微从案前探出些身子。
我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回至尊的话,其实臣此举,也算受人之托……长宁公主的亲兄长,也便是陇西李氏的庶五子李信李诚望,曾经是檀州守将。臣迎战突厥之时,得此人相救一次性命,且此人英勇善战,又谨慎稳重,臣倒是十分欣赏。前日李诚望曾到舍下,求臣自请为送亲使,并点他为副使,能安全地将公主送到突厥。”
先帝闻言默了默,“听你这么说,倒真是他拳拳一片心意。不是什么大事,倘若你能担保绝不生事,朕便准了。”
“臣替李诚望多谢至尊。”
先帝摆摆手,忽地又道:“李信……这名字道有些熟……先前靖武公的奏报里也提了几次,言语之间很是欣赏,还很是可惜堂堂陇西李氏的子弟竟然要到范阳这样历练。朕原想着加封的,只是后来在名册上没见着也就忘了。他现在供职何处?”
“重玄门右监门校尉。”
先帝面色微变,“吏部怎么做事的?真是越发胆大了!”
见他骤然发怒,还是因为我的几句话引起的,我实在不知道改接什么。
好在先帝也没想让我接话,只是道:“朕先前看请封的名册,许多都是卢氏子弟,就觉得好笑——范阳卢氏专出儒士,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话,竟然还能请上军功!吏部怎么审的名册?”
“至尊莫忘了,吏部尚书课时姓崔的,清河崔。”我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清河崔氏与范阳卢氏乃是姻亲,自然是同气连枝的。
先帝忍不住拍案,“伯英,你说,此战范阳卢氏出力多少?”
“因为……臣母亲的缘故,卢家觉得脸面丢尽,从不给臣好脸色看,臣也讨厌卢家这做派,即便在檀州被困,在幽州易州遇到万分凶险的情形,臣也没想过向卢家求助。既然臣不说,卢家自然也只作不知了。”
“大家……贵妃那边的榛子酥送来了,要不要现在……”徐安泰一直侯在门口。他这样的人精,自然是能瞧出殿里的不对劲,连忙出声。
先帝也意识到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闭眼吐了口气,才道:“都拿进来吧。”
徐安泰连忙领着几个宫人进来布菜,然后有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我端起馎饦喝了一口,只拿筷子夹羊肉吃了,至于面前那几块榛子酥,却是半点都不动。宫里的司膳司手艺好的宫人其实并不多,今天烧的羊肉格外不好,橘皮姜片放得不够,膻味都没压住。我也知道那榛子酥一定是香甜可口的,课时我就是没动,实在是怕自己咬一口,便悔意如潮水般涌起。
“伯英竟然不爱吃点心了?”先帝咬着一块榛子酥问我,“莫不是贵妃进宫一个月,手艺就变得不堪了?”
“臣不敢……”
“什么不敢?”先帝轻笑。
我忽地想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先帝将手上那块榛子酥全都吃净,才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关于贵妃,朕也有话要问你。”
一听这话,我立刻紧张起来——莫不是凌波的身份被识破了?可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她进宫那日我还特意去求了表姐请她代为遮掩,皇后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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