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咽咽的埙声，顺着无处不在的风，飘散得到处都是，卢悦觉得，这就像她的心情七零又八落。
    那……不可能是梦！
    她努力了那么久，拼了这么久的一切，其实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你在干嘛呢？”
    埙声中那散不尽的留念与无奈，让找过来的洛夕儿非常不理解，她在海底忙着升级地脉，忙得一身是汗，怎么呆家里不动的卢悦，反而会跑到这里伤春悲秋起来。
    这种情况真要不得，早知道……还不如让她下去干活呢。
    “想家了？要是想家，你就往我身上靠靠吧！”
    她坐到她身边时，大方地给她一个肩膀，“其实我也想家了，我想我哥！”
    洛夕儿很愁，她哥洛天意的资质不差，三千界域的天道圆满，如果他能加把劲，应该可以飞升。
    但哥哥又是个笨家伙，因为怕心魔劫，那元婴结得，整个元晨宗的人都替他急得慌，要不是卢悦逼一把……
    可恨现在她们离得这么远，想逼也逼不成，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一见了。
    “卢悦，你比我幸福，”洛夕儿不知道这个铁人今天发什么疯，只能帮着转移话题，“谷令则多拼啊！已经是化神了，我猜她的速度，要不了一千年，一定可以飞升上来。”
    “……”
    卢悦默默放下手中的埙。
    万语千言无处可诉，她就是想给自己可怜的人生，伤心一会，伤心完了，再去想辙，怎么保下自己的一条小命。
    短短百多年，她在这个应该是两个世界的地方，又结了不少仇家。
    先是阴尊、再是狮吽人，再是域外馋风，虽然天蝠还没出来，可她觉得，它们也不会放过她。
    卢悦其实想过，这些个东西，在百灵的特殊天道下，拿她没办法后，一定会把所有的仇所有的恨，都在出百灵后，朝她一把报下。
    因为此，她甚至连身边的洛夕儿的安危都考虑了又考虑，劝她加炼法宝。
    她自己……
    卢悦从没想过，自己会那般凄惨地连百灵谷都踏不出去。
    “喂！我跟你说话呢，给个回声行不行？”
    洛夕儿不知她这一时的软弱从何而来，只能再转话题，“我告诉你啊，海霸说了，它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你别想给她装死。”
    “……”
    卢悦嘴角抽了一下。
    “我问过了，听说有拳头大的极品风晶呢。”
    想到那东西，洛夕儿忍不住地眉飞色舞，“那东西加进火狱剑里，用得好，阴几个人，绝对没问题。”
    “真的？假的？”
    极品风晶绝对是宝贝的宝贝，据说加进法宝里，可以让法宝多一项瞬移的属性，卢悦终于正视过来。
    提了速度，若再加上瞬移，她是不是也可以多一份底气？
    光遁之术虽然也厉害，可她从没瞒过别人，有心人不用查都知道，争对这一点，给她设死路，也不是做不到。
    “当然！”洛夕儿很高兴，这丫头跟暮百是朋友，暮百又跟海霸是朋友，要不然，不要说极品风晶了，就算在暴风海这个破地方转个一百年，都未并能得到一块普通的风晶。
    “这是海霸亲自说的，她那样厉害的妖王，怎么可能骗人？”
    “……那走吧！”卢悦主动站起来，“她不是说，我们可以自由提出一些东西吗？风晶只有嫌少的，不会嫌多。”
    哪怕是普通的，加进法宝里，也比旁人多些底气。
    “哎呀呀！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兴奋交易的她们不知道，此时的百灵谷，因为百灵石盘的增长，又是一番震动。
    “奇怪，没有增长，可是它怎么……”
    石盘在虚虚实实在晃了半天，原本以为会再次增长的，谁知却还是那样。兴奋用标尺量过的四大执事，心中说不出的失落。
    “当然不会增长，不过这一次……”妖缘却满脸喜意，“你们没看到石盘的这里，更为光洁了些吗？”
    咦？
    这是怎么回事？
    四大执事检查过后，一齐望向他。
    “这处……，若是所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暴风海了。”妖缘爱惜地抚了抚原先最为粗糙的地方，“七天前，唐舒上报，他们要借卢悦打下的域外馋风神核，升级暴风海的地脉。”
    啊？
    代表四大仙域的四位执事，先是愕然，后是惊喜！
    小娃子们都能想着升级地脉了，那是不是代表了，试练的域外馋风风主，已经全数伏法？
    “这是自古以来未有的大胜！”
    妖缘朝他们咧着个嘴，摸出一枚玉简，“这里有所有参与围堵域外馋风，参与升级地脉修士的名单！四大仙域皆有，你们……分别复制一遍，各自上报吧！”
    他要往仙盟报，他们也要往各个仙域报。
    这样的大胜，再多奖励，都不叫多。
    ……
    连着两个月没动静的百灵谷，早就被很多有心人注意到。
    虽然猜到妖缘在憋什么大招，可当一个又一个让缚龙不敢想的消息，从那里砸过来的时候，老头还是激动了。
    “未有的大胜，未有的大胜啊！哈哈！哈哈哈……”
    殿外传来老友畅快的笑声，缚龙忙忙迎上。
    “原来上次无涯发疯，也是因为收到试练风主消亡的消息？”山楠老头一把拉住他，“走走，我们去阴风峡谷那里，好好笑个三天。”
    “噗！”
    缚龙本来就很高兴了，被老友这明晃晃要去气人的样子，给逗得再也憋不住，“哈哈，好！我们去阴风峡谷笑他个三天。”
    那些试练风主每一次暴露后，都要在百灵掀起腥风血雨，不管最后被如何压下，它们曾经带给百灵，带给他们的伤痛，都停在记忆中，永远也抹杀不掉。
    “昌意呢？把昌意也叫上，”山楠老头带着灵力的声音，响在整个驻地，“昌意，快随我们一起，去阴风峡谷显摆显摆。”
    显摆？
    若说不意动，那是假的。
    可是……
    昌意强自按住了自己的脚步，“两位前辈自去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这时显摆得越厉害，将来于卢悦而言，危险也就越大。
    不！
    昌意在室内转了一个小圈，心里非常明白，不管显摆不显摆，那些臭风，都不可能再放过卢悦了。
    “我把事情处理完了，稍后就去。”
    既然避不掉，先把它们气吐血再说。
    “哈哈哈！那我们等着你，还有谁想显摆的？一块来。”
    才到战场，就收到如此好消息，山楠老头其实已经高兴得晕了，“从来只有它们气我们的，这一次，我们也好好气气它们。”
    虽然某些玉仙也想跟着凑凑热闹，可无涯那日追杀过来的样子，他们还是有些心悸。别到时，把人家气狠了，显摆不成，反而要被它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前辈！驻地也还是要守的。气那些混蛋，不贵多只贵精。”托着一方黄金大印的仙人，笑呵呵地跟上来，“李享，张鹏，我们一起陪两位前辈玩玩去。”
    又两个金仙，从人群中，笑咪咪地走出。
    这一次，他们要以绝对实力，让那些臭风，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
    寤梦站在人群中，看着五个人去显摆，心下轻轻一叹。
    “寤梦！”耳边传来昌意的声音，“你来一下。”
    “师兄！”
    门被寤梦一推而开。
    “你速回三千城，把这枚玉简带给流烟。”昌意从额上拿下才写好的玉简递给她，“那些臭风不会善罢干休，我们恐怕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确实！”寤梦因为自己的妖族天赋是不怕它们，可是那日无涯追杀玉仙沈涉的样子，太过恐怖，卢悦修为太低，在绝对的实力下，对上长老级的臭风，也是徒呼奈何。
    “这些年飞升了不少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回去也要看着些。”
    “自然！卢悦是我天地门的弟子呢。”
    别人不护，她看着她一步步走如今，无论如何，也要护一护。
    “你回去暗地里打听打听，那个叫空牙的……”
    寤梦心头一凛，空牙是卢悦和谷令则的义父呢，她缓缓点了头，“行！我这就回去，师兄，既然显摆，就一定要显摆个好。”
    ……
    时间如流水，带着十龙阵，在百灵四处转悠的卢悦，再次在一百年后，感应到姐姐带来的福利时，没有喜意。
    那个似梦非梦的地方，姐姐说，她用九百年时间冲进仙位，原先她还有些怀疑，现在……
    她会在进阶之后，到百灵谷的天劫园等她吗？
    借着春风，又修炼了三天的卢悦，从宝塔上出来的时候，非常想叹息。
    “又进了一步，谷令则戳你的心窝子，也戳了我的心窝子。”
    洛夕儿不知道何时，走到她身后，“其实，她最主要的是戳了我的心窝子。我的起步比你们都早，结果……”
    “我没那么脆弱！”卢悦撇她一眼，“不用拿你来安慰我。”
    “……”
    洛夕儿转了转眼睛。
    她总觉得这些年，卢悦的情绪不对，太安静了，天天窝在宝塔的二层修炼，几乎就是把百灵当成了闭关地。
    “你……是不是怕了？”
    “怕！”卢悦给自己倒了一口酒，“仇家太多，我可怕走出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
    洛夕儿无语的同时，也跟着忧伤起来。
    “用风晶加炼的靴子弄好了吗？”
    卢悦转头问她。
    “还没！”洛夕儿怏怏，当个好的炼器师可不容易呢，风晶都被她浪费了五块，想想都心痛！
    “你又失败了？”
    洛夕儿抿嘴。
    “给你的炼器总纲，你看了吗？”卢悦可是指着那东西救命呢。
    “嗯！正在参悟！”
    “我大师兄，只用了两年时间就……”
    “他当时是先从灵器开始炼的吧？”洛夕儿一口打断她的鄙视，“我现在能一样吗？最次的都是八阶荒兽的材料，可是从法宝始。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卢悦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你说谷令则能不能在我出去之前，飞升仙界？”
    洛夕儿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突然之间真被打击了，不想回答。
    “我做过一个梦！梦到出百灵战场的时候，她来接我。”
    洛夕儿撇了撇嘴，即同情她，也同情自己。
    她们三是同年啊！
    那个丫头修炼得这般快，完全不给她和卢悦活路。
    “可是……当我知道她来接我的时候，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卢悦苦笑，“我不知道，被谁杀在百灵谷，可能连仙界长什么样，都没看上一眼。”
    什么？
    洛夕儿双眉微竖，看向她。
    卢悦再次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天蝠到现在都没出来，还有域外天魔……”
    “我们跟域外天魔又没仇。”
    “唐舒说这些域外虫怪什么的，都有交情！”卢悦叹口气，“如果继试练的风主之后，天蝠和天魔再跳出来，我还能安心些，可是……”
    可是这百年，百灵谷都不知有多安静，没一个人找她麻烦。
    狮吽人没了动作，阴尊没了动作，臭风也没了动作，他们大家一起没了动作，安知不是一起憋大招？
    “……梦都是反的。”
    洛夕儿很怕朋友的这个梦境，“如果……如果谷令则都能去接你了，三千城……应该也会派人去接你，你没梦到他们，一定是假的。”
    虽然修士的梦，代表了某种预视，可此时洛夕儿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和她。
    “……”
    卢悦抿上嘴巴，她在谷令则的最后哭诉中，听到了其他声音，死的人，应该有很多。
    “还有两百多年的时间，我一定可以帮你炼出加风晶的整套行头。”
    洛夕儿受不了她的这份沉默，作下保证。
    ……
    让世人都没想到的是，磐龙寺当年用星引大阵，引动仙灵之气的众人，全如谷令则一般，好像都没什么瓶颈的一路直上。
    帚木大师飞升时，接引仙桥的仙光才过，浮枷大师也冲进了化神后期后阶。
    “听说仙界也有佛院，不知帚木大师是去佛院，还是去三千城。”
    进阶化神后，回复了身体完整的秦天，堵在楚家奇的门前，“阿奇，你说那老头最终会去啊？”
    “……”楚家奇摇头，“不知道，师兄，麻烦你让让，我约了叶晨阳，要跟他斗一场。”
    “不准去！”秦天板下脸，“你年看谷令则的修炼速度，再看看你的，天天不务正业，你好意思吗？”
    “我好意思！”楚家奇都要被他气乐了，“你是大师兄，反正我的修为超过你就行了。”
    “滚蛋！你跟谁比不好，要跟我比？”秦天一脚踢过去。
    “好，我不跟你比，我跟师父比总行了吧？”
    楚家奇要被他们气死，一个个的全都来逼他，“师父也才刚刚化神后期呢。”
    “师父那是要等师娘。”秦天竖眉，“你的潜力最大，早点飞升上去，助卢悦一把也是好的，否则我逍遥不是没人吗？”
    弃疾师伯没战力，就算飞升，也没什么大用。
    时雨师伯性子太直，提早上去，就是明晃晃的靶子，也得剔除，所以秦天只能盯着这位师弟。
    “斗剑不叫不务正业，”楚家奇叹口气，“师兄，我是剑修，不是在家打坐，修为就可以无限增长的。”
    当他不想给师妹撑腰子吗？
    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想就一定能行的。
    像星引大阵那种机缘，可遇不可求。
    这些年来，三千界域有多少宗门用过，可哪家成功过了？
    “仙界的架有得打，我现在多炼一会剑，以后一样能帮师妹出气。”
    “……”
    秦天怏怏，“你还不知道吧？天地门的飞灵师伯，在半个月前也飞升了。”
    逍遥门一直没有飞升修士，以后师妹真的要变成人家的了。
    “你得对卢悦有信心。”楚家奇拍了拍师兄的肩膀，“她的家有一半在逍遥，不管我们上没上去。”
    “……算了，”修为的事，一时急不得，秦天无奈之极，“我陪你们一起去玩玩吧！”
    “这就对了。”楚家奇抱着弦月剑，“最近一段时间，大家的心气太浮，其实反而于修为不利，师兄你帮我找一下申生师伯，告诉他，挑战完叶晨阳，我们兄弟一起把宗门的师兄师姐，全都操练操练。”
    “……”
    听到两位师伯吵架，正要过来相劝的林芳华，忙慢慢地后退，后退再后退。
    “站住！”
    楚家奇有些严厉的声音响在耳边的时候，林芳华的面上苦了苦。
    “大师伯二师伯！”
    “你也要去挑战，先从丹狮峰的鲁晓晓始，把她给我虐一遍再回来。”
    “……是！”林芳华不知道早早又给师伯吹了什么风，转身往丹狮峰去的时候，即同情鲁晓晓也同情她自己。
    “啥？打一架？”
    鲁晓晓捂着青了的一只眼睛，气得脸通红，“你们有完没完？我不就是在你徒弟欺负我徒弟时，说了句公道话吗？臭早早才打了我，现在你又来，真当我是泥捏的了？”
    这种骂了小的，来一串老的，她真是受够了。
    “叮！”
    林芳华本来还觉得她是无妄之灾，一听之下，干脆亮剑，“我还就当你是泥捏的了，想要证明不是，赢了我再说。”
    呜……
    师姐也是来真的？
    早早常玩真的，可是师姐很少玩啊！
    鲁晓晓真想哭给她看，“一句公道话，你们都不让我说吗？”
    就知道这是个软蛋。
    “叮！”林芳华的剑又前进了三米，“晓晓，我觉得吧，炼丹师也应该玩点剑，像苏师伯那样，进阶也能快些。”
    不！她不要像师父，她准备像师祖，梅枝师祖多轻松啊！
    鲁晓晓正要摆个哭脸求情的时候，就听林芳华一声断喝，“你再给摆哭脸，我就给你来个更狠的。”
    “叮！叮叮……！”
    从丹狮峰起，逍遥鸡飞狗跳的日子，正式开始。
    被虐成狗的上下一堆人，实在不知道这无妄之灾从哪来的，在残剑峰大杀四方的时候，大家只能咬牙硬撑。
    “林师姐，你也跟楚师伯他们学得凶残了，大家受伤，不要丹药医啊？”鲁晓晓拖着一条伤腿，挪到在渡仙峰虐完杨师兄中场休息的林芳华面前，“丹药也不是大水淌来的好不好？”
    “宗门会缺这点丹药钱吗？”林芳华鄙视地看了一眼苦着脸的一众人等，“都别跟我摆脸色，你们苦，有我苦吗？”
    大杀四方的人，说她苦，这话谁信啊？
    “当初你们某些人，可比我厉害快多了。”林芳华给自己灌了一口灵酒，“可我为什么现在能完虐你们，就不能动脑子想一想？”
    “……”
    “……”
    “……”
    大家一齐抿嘴。
    “你们受得苦，连我百分之一，都没受到呢。”
    林芳华可怜她自己，“师父待我那么好，我不能给她老人家丢脸吧？从拜进门的那天起，我就比你们努力。再加上两个师伯时不时的操练，还有各峰师伯们加压的功课，你们呼朋唤友，到处玩的时候，我在干什么？”
    打坐、炼剑呗！
    众人心中微不是滋味。
    这家伙就是一点点地把他们超过了。
    “别说我虐你们，我天天被人虐得体无完肤呢。”
    师伯师父都那么厉害，师兄是妖，师妹也是妖，就她在中间，不上也不下，不论怎么努力，师兄和师妹，伸伸手，都能把她完虐，她找谁说苦去？
    林芳华扔下手中的酒葫芦，“王斩，你给我站起来，这次轮到你了。”
    ……
    时间飞逝，又一百年过去，谷令则准备闭关冲击最后境界前，特意进了一次残剑峰。
    “叮叮叮……”
    到处虐人的林芳华，被压在同等境界的谷令则虐得东倒西歪，勉强挡格最后一剑后，再也站不住，当场倒地。
    “修仙修仙，光修灵气不行！”
    远远过来的鲁晓晓看到她把死狗样的林芳华拎起不，噼里啪啦地拍击骨肉的时候，吓得当场飚走。
    “芳华，你的体术多久没炼了？从明天开始，我教你的龙形虎啸步，要重新捡起来。”
    谷令则代妹妹交徒，“你不能跟早早他们比，总要跟自己比一比。”
    “是！”
    被拍打得生无可恋的林芳华颤声答是。
    “我就要走了，”谷令则叹口气“以后……你要管你自己，还要管残剑峰的所有，我要上去，等你师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