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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6章 野心勃勃

    阡吟等人经过一番乔装、混入守卫森严的主村范围,夜色深沉、灯火通明,童家大院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参与或旁观东山国新一任的国君继位,当是时所有人都驻足屏息凝神,故老远便可听到胡中原高声宣告:
    “无影派自建立伊始,毒术流传已达五代,人才济济,登峰造极,同道中人望尘莫及。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胡氏原有赤诚报国之心,无端被奸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从此绝迹江湖、不得已避世存活。未料想,南宋武林依然不分是非黑白,视我等歪门邪道、斥我等罄竹难书……”胡中原振臂疾呼,满面沉痛,“族人们!可堪承受这三十多年原不属于我们的罪名?如今正是洗刷冤屈的重要关头,丞相府岂能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哼,慷慨激昂得很。”吟儿轻声讽刺,她知道,蛊惑人心,煽动拥戴,胡中原这一步必不可少。
    “东山国的京口各大家族,也全都背负血海深仇,都不应就此销声匿迹。唯有戮力同心,方能手刃仇敌、施展抱负、并将全国武学发扬光大,是以国也不可一日无主。我等今日,便在此推举出一位代国君,在几起案件结束之前,统率全部东山国兵马,直到一切真相水落石出。”戴琛这番话与其说在补充胡中原未讲,更像在拉拢东山国另一部分人心,说什么代国君,最后还不是坐到底?
    戴琛话音刚落,却走到胡中原身边,目光炯炯:“我提议由胡大哥来代任——你是无影派最德高望重的前辈,也是丞相她最亲近和依仗的长辈。”
    “真是……假惺惺!”厉风行嗤之以鼻,他了解戴琛也有窥探王位的意思,可惜资格武功都明显不及胡中原。
    “琛弟,中原何德何能……”胡中原象征性地推辞。
    “他俩,难道还是合作的……?”吟儿说时看向林阡,他不置可否,正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留意着他认为随时可能出现的金人。吟儿会意,转头看向胡弄玉的母亲,作为东山国身份最高的囚犯,她此刻正坐在那虚席以待的王位之侧,眼神古水无波,半晌才抬起头,吟儿慌忙移开视线。
    王位旁,陈列有属于无影派的圣物若干,包括真龙胆在内的各类寒毒,以及丞相府在上次战乱中缴获的除玉玺外所有国君标志。那些,确实全是金宋江湖火毒负势竞上的关键时刻,各自最欠缺和最迫切需要的。
    “胡大哥不必自谦,目前也唯有你能征服人心、稳住大局。”戴琛还在那虚与委蛇,吟儿缓过神来重新关注。
    “中原,你本就是蟏儿、蝶儿的弟兄,如今弄玉嫌疑未除,凤鸣又生死未卜,唯有你能……”一个长老模样的白胡子老头如是说,这种应该是平日无甚作用、权位名声等方面却有说话分量的胡氏长辈,胡弄玉等人之所以出山要带上他,想来是要利用他来名正言顺地整合东山国两派,可惜不知道最后他到底服务了谁。
    吟儿一边望着这老头一边余光偷瞄,胡弄玉的母亲好像偶尔会四下寻找着什么,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半缕的焦灼,是在找弄玉凤鸣姐妹?还是在等金人接应?吟儿本能握紧剑。
    “琛弟虽是外族,却和蟏哥义结金兰,适才雪崩还救了素琴性命。”胡中原话中素琴,显然就是胡弄玉姐妹的母亲。
    胡中原戴琛还在那让来让去,俨然把王位当成了囊中之物,金陵与林阡相视一眼,点了点头,索性走出人群上前,果断干脆抛出一句:“顺位继承的不是他俩,是我。”骤然鸦雀无声,台上台下全都目光汇聚,没想到会有第三个人能列国君候选,不,还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
    “你……你不是那个……?”戴琛皱眉,胡中原愠道:“这重重守卫当真拦不住冷女王的人,你们这群外人,又来捣什么乱?”那白胡子长老行将就木,方才一席话说着说着竟打了个盹,这时看见金陵如回光返照,喜出望外:“蝶儿!你,你回来了!?”还未说罢,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戴琛胡中原赶紧看他,邻近众人乱作一团,金陵立即趁胜迫近,浪荡子急忙提刀拦阻:“你到底何人?”如此近的一个照面,细细打量,真是既惊又疑:“女王她,是你的……?!”
    “此番前来,正是接替家母来执掌丞相之位与女王之权。”金陵一语既出四座皆惊,何人不知,东山国内冷飘零和胡弄玉毕竟分别代表女王与丞相,臣服一方未必能臣服另一方,唯独胡蝶是两派势力独一无二的交集和纽带,最能服众。世间竟真存在胡蝶后人而且就在此处?
    金陵从入稻香村之初便不曾透露身世,原想低调等事件结束再认祖归宗,未想竟在今夜派上用场,紧承着胡凤鸣对胡中原“截和”。
    “你……是女王的后人?!”多年爱恋,凝结成此时的悲喜交加,不知不觉浪荡子刀已收敛,他虽玩世不恭惯了,在人前却只会尊称胡蝶为王。
    “冒认胡氏后人,你倒有何凭证?”戴琛保持清醒,质疑金陵。
    “我的武功和暗器,全沿袭自与你相熟的金大侠;我夫人能破解‘日月晦明毒阵’,都是她母亲无影毒王亲手传授。”厉风行解释之余,金陵将随身携带的兵器袋搬出,其中不少正是胡蝶留给她,戴琛上前观看,神色震惊:“这,果然,是前任女王的旧物……”
    “先前见你,就有过怀疑,原来是蝶妹的女儿。”胡中原虽然勉强,却不得不承认。
    那胡氏长老昏而又醒,听闻她是胡蝶之女,大喜过望:“你,你,你可会摄魂斩吗?”
    “可惜没有天资。”金陵摇头。
    “唉。这一代。”长老沉沉叹了口气。几个年轻些的胡氏长老虽然遗憾,却不改欣喜,纷纷议论:“已经很难得了。”“比弄玉要强一些啊。”“先前见她露的几手,早该想到的。”
    “早就说你居心叵测,如今终于展露无遗——昨晚那真龙胆的投放,看来不是为了帮冷女王复位,而是帮你自己夺权?”胡中原目光深邃,不紧不慢,言辞毒辣,“没想到蝶妹的后人,竟是这般歹毒——”
    “她若早就仿制真龙胆,何必到此求它续我性命?若救人者都有心加害,那天下还有谁锄强扶弱?”吟儿义正言辞,替金陵怒斥这含沙射影。
    “求药只是幌子。再巧舌如簧,终究还是脱不开投毒和夺位嫌疑。”胡中原那藏得极好的真面目终于在即将大功告成的关头由于鬼迷心窍而撕破——虽然此刻他还是那么冷静自若,可是对金陵的一口咬定和无比抗拒,已经说明他心态不对。
    下一刻,却不可能再让他冷静自若——
    “胡中原,脱不开投毒嫌疑的是谁?”人群散开,童非常步步移近,胡中原先是远望一眼,继而脸色大变。
    “村长的弟弟啊!”“是啊是啊!”“那不是童家二少爷?”“还活着!”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童非凡显然将弟弟的事情藏得滴水不漏,令人好生佩服。
    “正是这胡中原的亲信,带同兵马追杀我们,投放真龙胆毒害我们!”童非常虽然低声,指证却如雷贯耳,在场所有人,全然顺着他手指看向胡中原及其身边亲信。胡中原方才的正人君子形象和咄咄逼人声势,被他击得粉碎、显得好笑。
    “金陵,谁不知你是用毒高手,下了什么迷魂剧毒控制住他?!”愣了一愣,胡中原难免意乱,却兀自强行镇定,竹林的迷魂悬案被他借了到此一用。
    “你什么意思?我还不能作证了?”童非常大怒,厉风行赶紧将他按住制止,金陵没想到胡中原会有这般反问,语塞顿觉棘手。
    “胡中原,可敢教你亲信们将马牵出,将鞋脱下,与我一验?稻香村内到处竹林,唯有松海土质与别处相异,泥泞内会混杂落下的松针。”这时林阡发话,安定了原还混乱不知如何进行下去的局面。胡中原闻言先是一惊,似乎想不到土质松针这些,迟疑半刻,笑了起来:“世人皆知,我与我部下都去过松海,不过是在今日清晨,你等围攻丞相之际。”亲信点头:“众所周知,昨晚案发之时,我等虽奉命追捕,却没有追上,走岔了路。”
    “这里大多数人都去过松海,但今晨松针已被寒毒耗尽,真要那时去的,马蹄下或鞋底都不会有印迹。”林阡摇头,谁会比他更留意天时地利人和,“稻香村前天便降过雪,松海积了厚厚一层,若昨晚之前去那里,松针与土被雪相隔,同样不会混在泥中。唯有昨晚,积雪化薄,松针入泥,譬如我夫人鞋底就有,因为她昨晚在。”吟儿迟钝,半晌才知道说自己,赶快抬脚展示。
    “那也只能证明,我部下在昨晚去过那里,但昨晚那么长的几个时辰,怎就见得是案发时间。”胡中原面不改色,继续争辩,临危之际表现的气质和他武功一样,宗师风范。
    “不。唯有案发前后的子时,雪未积厚而风力最强,那时落地松针不止干枯凋零,大半都是被风强行吹落的新叶。”林阡继续铺陈证据。每每胡中原理直气壮,吟儿都以为会没话说,未想林阡竟然对松海区域这般熟稔,昨日难道他先走不是回去看地图,而是去了案发地点吗?
    “看马蹄下或鞋底粘附的泥中松针新旧、枯活即可,谨慎起见,你麾下每一匹战马、每一个兵卒,无一例外都展示出来,看有几成。清者自清。”金陵领悟,当即补充林阡所说,胡中原顿时哑口无言。要不要怪他千虑一失?可惜他没那个闲暇也不敢清理马蹄引人注意,也万万不会想到环境是最无声也最坚定的证人。
    “不错,子时我等确实去追也追上了,可是没有投放剧毒!并没有投放!”那亲信此刻承认却又何用?若非有鬼何以适才不说?前后矛盾,言多必失。
    “至于谁投放了,我们……也不曾看到……”那亲信或许是发现争辩无用,声音渐次小了下去。
    纵然如此,疑点却归于胡中原,童非常和林阡所言只能证实那亲信子时在场。然而,在场的话为何对外宣布不在,要骗人说走岔路了?在场的话怎么可能不着急抓人、命案发生后还没有留下半点踪影倒像是任务完成回去交差?人品出现问题,根本不足为信。
    “我再强调一遍,他们只是奉丞相与我之命,去追逃犯。我命他们必要时可以射箭威慑,却并没有投毒——我没有真龙胆!”胡中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肃然,“当时他们躲起来,是因一时恐惧;适才我不承认,也只怕惹火烧身……”
    真是厉害,立刻把罪名降低到失职、护短、瞒报和懦弱。
    “好,这件案子姑且不提,却不知丞相入狱之后,你何以特地引诱我们去胡凤鸣的屋外?难道不是存心陷害挡在你前面继承丞相位的人?”厉风行冷笑,“你大概不知道自己百密一疏,为了引我们去,太靠近我们而暴露了气息。”
    弄玉凤鸣的母亲素琴闻言站起,情绪起伏,不像有假:“中原?!可有此事?为何害她们?!”
    “我不过是匿名提醒你们,胡凤鸣她暗自韬晦,有很大可能陷害丞相而已!”胡中原怕有证据遗落现场,索性不再矢口否认,而是道出其它可能,如此一来又将罪过撇得干干净净。
    “很好。那你下毒坑害丞相狱外的童家守卫,又是为何?”吟儿紧紧追问。
    胡中原惯性正要作答,忽而醒悟,怒喝:“口说无凭,证据何在?!”吟儿讪笑,也觉自己趁人之危。
    “毒杀守卫,因为蓄意,着实无懈可击,但竹林雪崩,太过突然,属临时起意,所以你当时就露了马脚。”林阡久未开口,又道。
    金陵原在后悔,童非常根本指控不了这个潜藏至深的胡中原,他完全可以扯这样那样的理由金蝉脱壳,未想林阡手里竟好像还握着一个证据。
    “什么?”胡中原声音变得极轻。
    “雪崩之时,胡弄玉姐妹站立之地,原本并无危险,是你见机行事,射出暗器击在她们邻近之竹,终至其上积雪倾轧。”林阡说,胡中原面不改色,凛然反击:“胡说八道,雪崩第一个砸的就是你,你如何看得见?!”一席话说得围观众人也觉有理,点头交头接耳。
    “我没看见,它看见了。”林阡带出身后站立已久的满江红,掀起他衣袖露出臂上伤口,“满师兄自从竹林归来便神志不清,救治之时,才知他中了和胡弄玉一样的迷魂剧毒,但当时当地,下迷魂的凶手拿捏精准,连独孤对面的浪荡子都没有伤及,又怎会祸害到满师兄?而满师兄离开竹林便发作,又说明是在公审前后粘上,思前想后,只能在雪崩混乱之际。
    满师兄为人厚道没有仇家,更有可能是不慎被牵连,我便立即想到了暗器击雪的可能,将满师兄看做暗器中途历经的一点。几个时辰前我去竹林寻觅证据,细想当时染毒暗器既然经过满师兄,又可弹落竹上积雪压倒胡弄玉,那根竹子必然在满师兄和胡弄玉这一条线上,众位大可移步,原景重现。天幸,那竹上不仅有划痕,还有满师兄之血,亦有迷魂之迹。”
    “哼,就算那竹子上留存证据又如何?难道不会是你林阡所造?”胡中原冷道,脸色极不好看。
    “我们、造不出。”林阡摇头,指着满江红的手臂,“他的臂上,留下了你犯罪的证据——从那暗器的厚薄、深浅,可推断发射时的内劲、手法,全是你胡中原一人所有。”竹上划痕毕竟比满江红身上的浅,不及后者更能证明风格。
    林阡又握起厉风行手:“无独有偶,风行在入稻香村前,在寨口也被你暗器伤及,伤痕与满江红臂上竟是如出一辙。”
    “哈哈,怪不得了,胡中原,要不要验证我身上伤口?我也不介意你强行拖延几日,看满江红过几天是否与我此刻一样。”厉风行笑,他们胡氏曾借尸体来验证忘川水,今次厉风行倒是做了这个尸体。
    “不好意思,我不曾与这位厉少侠打过。”胡中原一笑,底气没有适才足,毕竟不用对照厉风行都足够指证他,对于武者来说,手法、功力往往比姓名还要贴身。
    “风行与你打斗那晚确实无人看见,但三日前为了救出女王,文暄也曾与你打斗,身上的伤口总可以验证了?需要将他请出?”林阡又问。
    物证接二连三叠加,胡中原额上沁出汗珠,却仍狡辩:“他们全是你的人,伤口可以帮你伪造,话也都由你一个人说。”
    “你道世间还有几个,有你这般内劲能打赢风行和文暄,又道我身边还有几人,能与你几十年练就的暗器手法一致?”林阡看向胡氏长老,“是否胡中原手法,各位想必自有一套验证之术,就不需我赘言了。”胡氏长老、东山国民众还是围观群众,都是连连点头,这种可能性,比忘川水和寒彻之毒双生子还低,根本为零。
    戴琛看长老们点头证实暗器属谁,难以置信地看朝胡中原:“胡大哥,当时当地,为何要打出这暗器?莫不是,真要害死丞相姐妹?”
    “休听他说!”胡中原气急。
    “你往竹上打的暗器,原本可以不用淬毒,可惜那雪崩突如其来,你一时心急,便用了手上唯一仅有的毒器,那毒药,也正是前一刻害独孤和胡弄玉失魂的、你刚捡回的暗器上所残留。如果只是做完害独孤那一步,你在竹林里留不下任何疑点,毕竟浪荡子和独孤打完,你的毒器也都收了回去,力道甚轻地面也不会留痕;可惜你贪心不足,眼看可以借着雪崩谋害她姐妹性命,做出了这件准备不足的事,一不留神误伤了围观者,还让他也中毒反常、于是引起我等注目,力道太重,竹上也留了破绽。”林阡说,单是竹林之间,其实包含了两次下毒。所幸,林阡终究设想到了这两次下毒。
    两次下毒,一件证据。贪婪误谋算,欲速则不达。
    浪荡子一脸失望:“中原,我与独孤清绝交手,确实你离得最近……”
    “一派胡言!你们都中了他的计!”胡中原拒不肯认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单凭暗器手法,不能令人信服!”
    “又岂止暗器手法。”林阡淡淡说,看向满江红。
    “那时我离胡中原极近,只觉手臂被什么一擦,却心系雪崩没有留意伤口。”满江红补道,林阡点头:“是的,当时唯有胡中原,和满江红、竹子、胡弄玉四者一线,这也不仅仅由我一人说,当时站位,很多人都看见。”
    这一席话,着实令胡中原脸色惨白,无法辩驳。“拿下他。”林阡本能一声令下,正好击中浪荡子和戴琛擒他之心,前后自然连贯得就像遵他号令令行禁止一般。胡中原看浪荡子和戴琛左右来攻,强行提剑反抗两招,慌乱之下夺路而逃,围观群众大惊,前面的全然让开,后面的却不及反应。
    胡中原慌不择路,一跃而起,掠过面前四五人,却被伫立其中的独孤清绝拽了下来,这童家大院不知积了多少辈子的福,此刻竟藏龙卧虎得哪个角落都是当世一流高手。
    “中原,若非理亏,何必拒捕!?”戴琛厉声。
    “所谓松针,证明不了我杀人。所谓迷魂,浪荡子,你也记得,当时离你最近的不止我,还有江西八怪和胡凤鸣,谁知他们是否一伙!什么四者一线,其中有二却是满江红和竹子;看似缜密实则漏洞百出,这一切不过他们串谋罢了!别忘了他们是对立面的人!”胡中原真是厉害,原已露出狐狸尾巴,还能在失去镇定之后重新整理思路。
    是的是可以这样解释,但你刚刚为什么没发现还逃窜……
    “你干脆说,独孤自己毒了自己好了。这全是一个局,我们个个都在害你。”吟儿抱起剑来,实在没见过比她还能狡辩的。
    “到目前为止,你林阡所说人证物证,或是与你合作的童非常,或是江西八怪,或是你自己的人,难道不是为这金陵夺权准备,你夫人都承认了,这是设下的连环诡计。”胡中原顺势又找到理由推脱。
    “呸呸呸。”吟儿生自己的气,“我是反讽!!”
    胡中原苦苦哀求浪荡子戴琛:“我对丞相忠心可鉴,决计不会害她!”
    只见林阡风轻云淡:“好,那就找个与我没合作的人。”
    胡中原停止求助,看向林阡,那一刻,估计他内心也流淌过万千思路,想着对林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适才说,你蓄意投放蛇蝎、毒杀守卫,确实做得无懈可击,可惜你不会想到,有人就在胡弄玉狱外,自始至终都在那里。”林阡说时,吟儿恍然大悟,没想到独孤映人从离案发地点最近的嫌犯变成目击证人。
    “不错,我一直守在丞相狱外,远看着一个身影去而复返,当时不解也不及细想,如今想来,原是因为要投放蛇蝎。我离开去追丞相时,模糊看见守卫们头顶又掠过那个身影。”独孤映人刚刚一直站在地势较高的地方。
    “我发现守卫们横死后追问了好些人,独孤映人的这番回答,你们胡氏的人下午也都听到了。”童非凡没好气地说,“可别说我传达给了盟王听是跟他合作。”“自然不会。”戴琛浪荡子连忙说,童非凡他们可得罪不起,他说他是中立公允的那他就是。
    “适才胡中原惊慌失措,掠过这些人头顶,与独孤映人你站立之地同样远,可否令你证实?”林阡察言观色,早就看出了独孤映人从刚刚到现在的神色繁复。
    久矣,独孤映人点头:“那身影,速度,动作,确实都是胡大叔的。”
    “独孤映人,谁不知你暗恋丞相多年,巴不得为丞相洗脱罪名,所以此刻信口开河。”胡中原冷笑,自己都没觉得自己这句话不对。
    “难道你胡中原不希望为丞相洗脱罪名吗。”林阡一语既出,胡中原登时愣住,涨红了脸,再多的砌词都堵在喉咙出不来了。
    他刚刚的一切狡辩,都建立在只听胡弄玉号令、为了胡弄玉好、不可能害胡弄玉的基础上,他自己都说了对丞相忠心可鉴,表面上他该是相信胡弄玉、代胡弄玉来守护王位的,没想到这一刻竟然说漏了嘴,为了对林阡水来土掩把独孤映人都视作了劲敌、而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对胡弄玉的敌意和幸灾乐祸,就连他被胡弄玉弃车保帅、为胡弄玉牺牲的戏码都不肯演……
    不管胡弄玉有无嫌疑,胡中原表面都是支持她的忠臣,这点立场不能失去。当野心暴露,所有倒下的证据瞬间全部立起。
    “而且除了独孤映人之外,你大概不会知道,童非凡的几个子女,当时因为顽皮无知,就躲在看管胡弄玉的院外堆起来的雪人里,你杀人种种,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原想带他们来认人,但此刻也没必要了。”林阡肃然说。
    胡中原的脸色再也没有变过,眼神、姿态,全都仿佛定格在那里,无疑,林阡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将他的思路摧枯拉朽。
    林阡他其实早就有童非凡子女的证据,但是一下摆出最强证据,指不定他会找到反驳点,只有这般循序渐进攻破防线,乱他的心,在最强证据列出时适逢他最虚,就是现在,一记暴击……
    “胡中原,你才是具备了种种嫌疑的奸险小人,凶手。”一阵静默,金陵把凶手之名还给了这个适才诬陷她的众矢之的。
    “哈哈哈哈。”胡中原忽然仰天大笑,无比凄凉。
    “笑什么?”敌意丛生,刀枪剑戟尽数直指,身在中心他已不可饶恕。
    “各位长老错爱,中原确实是个野心之人,这份野心,或许在上一代有三个摄魂斩的时候就已深埋,那时,无影派正值鼎盛,中原虽非数一数二,却也乐在其中、不甘人后,一心做出些让所有人看得起的事情,在家族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和族人一起为国尽力。”胡中原持剑自卫,忆起鼎盛年华,难免噙泪。
    “你并没有愿望落空。”浪荡子提刀在前,恨其不争。
    “的确,的确如此,后来,虽然已是个落魄的、四分五裂的无影派,我也愿意守护……”胡中原语带苦涩,充满怀念,“然而,凭什么,凭什么我身负绝艺,却要对一个不学无术的小丫头卑躬屈膝?”戴琛一惊:“胡说什么?”
    “你们自然不会知道,胡弄玉一门心思瞒着你们。她根本连半份毒药都不会配!她不及蝶妹万分之一!一直吃着蝶妹和族人的老本狐假虎威!”胡中原说时,众人尽皆色变。
    “胡大叔,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独孤映人碍于辈分低才没上前,即便脾气温和也难忍忿忿。
    “她比你们所说的废物还要废,根本不能担起复兴无影派的重任,还素日沉浸在儿女情长中无法自拔,一旦涉及她的独孤宁便会情绪失控不能自已!这种连情绪都不能忍的人也配做丞相?”胡弄玉因为独孤清绝发疯发狂,胡中原哪里是没有看见?不,只是假装没有看见罢了。
    人群之中,胡弄玉听到这里,不禁自愧,松开原还握紧的独孤的手,独孤急忙一把再牵回。
    “她自以为很聪明,其他人完全没用,她竟认为我派遣的人追不上师云才和童非常,非要靠她出马,哈哈,我偏要让她看见,我不仅追上了,还帮她赢回个草菅人命的名声——我只需杀了那个童非常,便会令稻香村与她不共戴天,她那般自以为聪明,却根本不知童非常不该禁锢。”胡中原说时,金陵懂了,为什么童非常会被人墙及时堵住最当中,因为那时候他是最危险的。
    “说到底,你还是为一口气。”戴琛冷道。
    “无影派乃至东山国的毒术巫术,都不能落在平庸之人手上,唯有我,能者居之。”胡中原眼眶通红,似也承认了对冷飘零的陷害。
    能者居之,却,只差一步。
    “谁能站在老天爷的视角,拥有逆向思维和笃定思路,立刻就钻研起寒彻之毒在骨灰中多久会失效这区区一个方面,来检验其到底是不是骨灰中的寒毒?除了堪称疯魔的无影派、本就知道有忘川水存在的胡弄玉胡中原……”——那句话里,怕是没有胡弄玉,只有胡中原了。
    不错他是研毒的疯魔,他追逐了一辈子的东西,或许不是这简单的权位,而是权位背后,无影派所有的毒术巫术,他要获得随意支配它们的权力。
    “可是,可是我等当时箭上虽然染寒毒,却真的没有携带真龙胆啊……”胡中原的麾下跪了一地,悉数求饶。
    “我原就想通过杀童非常拉胡弄玉落马,射去的染毒之箭出自她的箭筒,当然你们没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你们的视线全在真龙胆。我没想到有人比我还快,还狠,在我麾下射箭捕杀之时,暗处对着平民和童非常投放真龙胆。”胡中原居然还有话说。
    “没有人暗处投放剧毒,案发现场只有箭矢,当时有没有另一波人马你们完全分得清。”金陵打断。林阡蹙眉,没有开口,正在辨认胡中原这话是真是假,难道,胡中原投放的是真龙胆外的寒毒,那才是松海内寒毒不止一种的原因?
    “我也是到与你们见面对质,才知是胡凤鸣暗中捣鬼,看来也是和我一样,不服胡弄玉久矣。”胡中原推论。
    “何必以己度人?!”吟儿知道胡凤鸣是那么好的女子之后,完全不能接受有人这么肆意猜度她。
    “你信不信,我无所谓。我见胡凤鸣向胡弄玉述说会翻看秘笈,又发现你们的人在童家侦查,便将你们引到她墙角下,让你们发现她才是投放真龙胆之人。”胡中原承认了其它所有罪行,“后来,我在胡弄玉的狱中暗置蛇蝎,想作出她畏罪自杀的假象,但也做好了她畏罪出逃的准备,便是用她身上的毒药放倒了那几个守卫,更在她束手就擒之时,以迷魂剧毒令她招供这起新案,从而她也无法清白。”
    “既然已经害了她们,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想以雪崩埋了她们?”金陵问。
    “胡凤鸣虽然证据确凿,胡弄玉却是我所陷害,我自然要以防万一,先下手为强。”胡中原供认不讳。
    “胡凤鸣怎么证据确凿了?你是怕罪无可恕,所以硬要拉个人下水吗?”吟儿攥紧拳头。
    “原来你也认为,胡弄玉是无辜的。”林阡难免痛心,这胡弄玉身边侍卫可比不上冷飘零忠肝义胆,根本就是各怀鬼胎、危机四伏,先前她一个人承受了那般多的非议和诬陷,若非性格繁复只怕真挺不过来,好在如今她有独孤清绝相护。
    “原是为了那几样凭你此刻位置接触不到的寒毒,胡叔叔才出此下策,意欲对我取而代之吗。”胡弄玉的声音响起,秘密揭穿终究有些不自信。
    因怕节外生枝,林阡才不要胡弄玉胡凤鸣在澄清前出场,加上胡凤鸣才刚醒转、弄玉独孤也一直陪她在较远处。如今胡中原只是苟延残喘,胡弄玉自然不必再藏,推着姐姐的轮椅去往母亲的方向,那个名唤素琴的祸水面露喜色,冲前相迎,问长问短,不像装出来。
    “你这般只顾情爱、不学无术、暴殄天物的自然不懂,我是要担起胡氏复兴的重任、要让南宋武林向我们认错、道歉,你能吗。”胡中原这句竟威严尽显。
    “信不信,我立刻代南宋武林向她胡弄玉认错、道歉?”一旁吟儿要上,被林阡一把拉住:“别暴露我们是林匪……”
    “为了洗刷奸人陷害,就要变成奸人是吗?你今日对我做法,与那些陷害我们的金人有何分别?”胡弄玉冷笑一声,再不像适才那般柔软,相反霸气四溢,“因为看不起我,便沦为自己看不起的那个?!至少我懂得不杀无辜,你能吗。”
    胡中原被慑,一时无话可说,更像如梦初醒般,眼中火红渐散,身影慢慢随着佩剑一起下沉,缓得一缓,竟无声两行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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