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成了唯恐他着凉的隐忧。
虽说薄被就垫在她枕后,但要是惊动了看护,吵醒了纪司予不说,被人看到他这样睡着,八成得惊掉下巴,回头就去给老太太打小报告——
横竖都得是个死。
她苦笑不已,到底是扶额叹息。
末了,确定门外没动静,纪司予也睡得沉沉,还是打定主意,悄悄挪动腿上石膏。
扭过几次,又不住给“伤口”处按摩松劲,方才艰难地从模具里拔出自己那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右腿。
“嘶!”
平常只敢趁着康复训练的时候动动,现在忽然四肢健全了,倒是有点不适应,以至于脚尖触地,折腾了好半晌,站起身来时,依旧趔趔趄趄,险些扑倒在地。
好在及时扶住病床,这才稳住身形。
卓青长松口气,抱住那层薄被,努力保持平衡、满吞吞地向沙发那头挪。
好不容易走到了,便赶忙小心翼翼倾身下去,捻着被角,给人严密盖好。
轻手轻脚的,又把他松开的纽扣扣回原处。
“……”
一直到她做完田螺姑娘的本分,男人依旧呼吸平稳。
白瓷般温柔颜色的面庞上表情沉静,鸦色的长睫垂落,平白添了三分与世无争的温柔。
卓青看了许久,到最后,到底下定决心,转头就走。
身子刚旋过半圈。
却听得沙哑男声,问一句:“不打算继续装瘸子了?”
=
一瞬间,她吓得头皮发麻,骇然下望,正对上纪司予抬眼看来的平静视线。
他似乎什么都了若指掌,似乎就专等着这一刻,自己露出的所有愕然、无措、慌张神情。
卓青一口气堵在嗓子口,骂也不是,道歉也不是,就那样僵站着。
“如果你还在景区那边住院,我确实不会知道内情,”而纪司予声音沉沉,只是如实告知她,“但你转院以后的主治医生,是我花了三百万美金请回来的一流外科专家,在美国医学界享誉盛名,不会为了你那点钱就坏了名声。所以,与其说收了你的钱,不如说,只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我,而我让他给你保守秘密。”
钱的下落无需深究,最关键是,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
卓青一怔。
回过神来,几乎下意识就要反驳,那你着急忙慌赶回国,还守着医院干嘛,凑热闹的?
然而思绪在脑子里过上一遭,便飞速的冷却下来。
她终究只是神色复杂地解释:“不管我是摔了还是被车撞了,都是为了创造一个让你回国的借口,如果有别的办法,我真的不会骗你。”
她说:“你知道我在纪家的处境。”
纪司予答:“我知道。”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
竟就真的生分到这样的地步,连一句多余的安慰也不愿说出口。
换了几年前,哪怕那时的纪司予更是世人都捧在手心长大、不曾受过半点人世折辱的豪门贵子,但她何曾在他面前有过这样无从宣泄情绪的时候?
四目相对,她只从那双漂亮的双凤眼中瞧见潭水般沉静冷凝。
莫名的颓然挫败感,激得卓青一屁股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仰天便叹。
好半会儿,那些沉闷的心情,也只剩下一句:“真的不去床上睡?我只睡个边边就够了。”
怒意无处发作,可比起生气,她更害怕他旧伤复发。
纪司予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侧身对她,复又闭上眼睛。
再开腔时,带着隐隐鼻音:“……我从回国之后就没睡觉,昨晚在公司看资料,没关窗户。”
“嗯?”
“感冒了,不想传染给你,你回去床上睡吧。”
一个睡在沙发,一个蜷在床上——只占了一个小角。
他们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彼此沉默,被反锁的房间,隔绝了所有来自外界的窥伺和试探。
卓青翻来覆去许久,手机就反盖在枕边,无心去碰。
倒是不时侧头去看窗外,匆匆来去的救护车每每一停,便好似一如既往,送来无数人间生离死别。
她曾以为这是某种同病相怜的抚慰,好像两年前那场大雨,带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迷迷蒙蒙间,她终于放弃思考,把身体蜷成一团,裹成个粽子。
不用再顾忌任何人的眼光,用最有安全感的姿势入睡。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窗户不知何时被人关拢,床头柜边,放着碗温在热水中的白粥。
卓青睡得很沉,自然也不会察觉病房墙壁上的挂钟,不知不觉迈过最后一个刻度,指向十二点。
这天,是十一月十六,深秋。
掩在满室黑暗中,沙发上,有人兀自静坐。
良久,轻声说:“阿青,三周年快乐。”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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