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点菜的时候，顾念之依然心不在焉。
    马琦琦想提醒她，阴世雄却对她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别打扰她，我们点就行了。”
    谭家菜是有名的官府私房菜，以烹制各种干货和鲜货海鲜闻名，特别是鱼翅，简直可以编一本鱼翅的一百零八种吃法的书。
    阴世雄先点了爆炒鸭肝、粉丝蒜蓉生蚝、五香小银鱼做前菜，然后点了个黄焖鱼翅做主菜。
    黄焖鱼翅是用走地黄的母鸡熬制，鸡肉几乎都熬成汁了，配合着鱼翅的浓滑，鲜软而不腻。
    再看看菜谱，最后要了一份清汤燕菜当饭后甜点，说是清汤，其实是撇清过的高汤，光是鸡、鸭、火腿和干贝、瑶柱就放得不计其数。
    这么好吃的菜，马琦琦还从来没有吃过，一时吃得目不转睛，眼里完全没有了别人，只有桌上的菜是她心底的宝，看着那些菜的眼神含情脉脉，阴世雄觉得自己都嫉妒那些菜了……
    顾念之却吃得食不甘味，只是机械地将食物塞到嘴里吃饱就行，鱼翅在她吃起来跟粉丝也差不多……
    阴世雄见了直咂舌，但也没有打搅她。
    这么重要的事，顾念之肯定在开动她聪明的大脑思考，他就不添乱了。
    一顿饭吃下来，马琦琦都打饱嗝了，顾念之才回过味来一样，看向阴世雄，说：“这件事，霍少知道吗？”
    阴世雄给自己倒了一点黄酒，手里转着酒杯，说：“国外的事务，按常规都会汇总成内参，这件事有没有上内参，我就不知道了。”
    顾念之一听阴世雄的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霍少应该是知道，但他不方便跟她说。
    回想刚才阴世雄在顾嫣然说了那些话之后的言行举止，顾念之会意地笑了。
    阴世雄今天特意请她和马琦琦吃饭，多半应该是为了这件事。
    霍绍恒派了人去盯着夜玄，夜玄出了事，霍绍恒肯定第一时间知晓。
    顾念之这时十分担心霍绍恒派去盯着夜玄的那名外勤人员，生怕他也出事了……
    上一次在德国两名外勤人员的牺牲顾念之至今过意不去。
    虽然他们并不是她害死的，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顾念之很是忐忑不安。
    她琢磨着要怎么问，才能让阴世雄既能回答她的问题，又不违反他们的纪律。
    “……大雄哥，你们最近都还好吧？工作虽忙，也要注意身体啊。”顾念之试探着问道，“美国的新闻你要不要回去跟霍少说一声？”
    阴世雄眼神闪了闪，“嗯，没事，我们都还好，最近也不忙。”
    他含蓄地回答了顾念之的问题，那位外勤人员没有被牵连。
    顾念之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轻松起来。
    马琦琦瘫在椅子上，用纸巾擦了擦嘴，可算能腾出嘴来八卦了。
    “念之，刚才顾嫣然怎么那种口气说话啊？听得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马琦琦耸了耸肩，“出了那种事，她还能旁若无人地出来行走，连墨镜都不戴，我真是服了她了。”
    习惯“三省吾身”的顾念之忍不住也在想自己是不是脸皮太薄了？
    但想到顾嫣然做的那些一般人做不出来的事，她又释然了。
    不是她脸皮太薄，而是有人根本没有脸皮这个概念。
    “我也服她，这心理素质实在太好了。”顾念之将碗里的清汤燕菜几口就吃完了，端过一旁的碧螺春过来漱口，一边说：“大雄哥，今天谢谢你了。我还有事，先回学校了，你和琦琦自便啊……”说着就拿了自己的包，匆匆忙忙出去了。
    “念之！别丢下我啊！”马琦琦伸手要叫住她，阴世雄已经拦住她的手，“念之忙着呢，你别添乱。”
    马琦琦一愣，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阴世雄笑了一下，忙要松开她的手，马琦琦却下意识反手握住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拉手，两人都有些紧张，手心都冒出汗来了，但没人松开手。
    他们就这样握着，一直到结完账走出谭家菜的大门，还是十指交握。
    上车的时候，阴世雄终于松开手了，马琦琦红着脸坐进去，一只手握住另一只被阴世雄握过的手，不断摩挲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阴世雄今天其实没有多想就抓住了马琦琦的手，不想她跟着顾念之添乱。
    可是抓住之后，发现就放不开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路开回B大女研究生宿舍楼下。
    马琦琦慌慌张张下了车，连声告别都没有说。
    阴世雄坐在车里，伏在方向盘上，看着马琦琦有些仓惶的背影，有些想笑，但心里又甜丝丝的，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在心中升腾，像是一种责任感，也像是一种冲动。
    他很确信，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有这种责任和冲动交织在一起的感觉。
    也许是是时候跟马琦琦挑明了。
    阴世雄挑眉看了一眼马琦琦和顾念之宿舍的方向，一脚踩了油门开走了。
    ……
    顾念之是先回到学校的，她没有回宿舍，而是去图书馆，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上网查资料。
    美国的新闻被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要是网上能找到的视频和文字新闻，她都不放过，特别是当地警察局不断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向媒体通报案情进展。
    她确信霍绍恒那边肯定得到的消息更多，因为那位外勤人员应该在夜玄身边，当然是隐藏在暗处，他不会，也不应该暴露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黯了下来。
    顾念之撑着头，看着图书馆大玻璃窗外渐渐黑沉下去的天空，打消了去找霍绍恒的念头。
    她现在想明白了，霍绍恒那边的消息，对他们有用，对顾念之却无用。
    因为那些消息是不可能拿来做呈堂证供的。
    既然不能作为公开信息呈给法庭，那她也不要了。
    她就要从美国公开的新闻中找到线索，应对顾嫣然和金婉仪可能会有的攻击。
    ……
    第二天开庭的时间是早上八点。
    顾念之诉顾嫣然争产案的第二个回合，在帝都高级人民法院的甲字号法庭里进行庭审。
    这一次来旁听的是阴世雄和马琦琦，霍绍恒和赵良泽都没有来。
    顾嫣然那边只带了一个英国女管家。
    偌大的法庭上没有坐几个人，又加上是封闭法庭，不对外公开，媒体和普通市民不能进来旁听。
    只有法院的一些官员，还有龙议长的助手，季上将的生活秘书等人进来旁听。
    八点整，所有人都到齐了。
    法官宣读了今天二审庭辩的主题，就是要根据顾嫣然呈上来的顾家财产清单进行核实和分割，还有顾念之的收养文书这件事，因为顾嫣然这一方说还需要三个月才能查实，所以今天暂时就不谈这个问题。
    法官敲了一下法槌，肃穆说道：“原告，被告上交的财产清单，请问你有没有异议？”
    顾嫣然给出的清单，法庭也给顾念之发过去了。
    因为这种争产案，需要双方在所有财产的总价值上先达成一致，才能进入到分割程序。
    顾念之仔细研究这份顾嫣然上交的财产清单，和夜玄给她的一对比，只有那份清单的三分之一。
    顾嫣然把所有的专利倒是列出来了，但银行账号、投资基金、银行保险箱，还有古董、开曼群岛的控股公司，都只列了极少的一部分。
    顾念之琢磨着，是专利这个东西比较好查，顾嫣然想隐瞒不容易，但别的财产却是很容易隐瞒。
    所以当法官问顾念之对财产清单有没有异议，她立即说：“法官大人，我有异议。”
    顾嫣然挑了挑眉，和金婉仪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金婉仪唇角噙着笑，等着顾念之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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