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声,像是从冰层下面传来的。声音虽然极微小,可在死寂的冰河之上,却无异于一道惊雷。
在附近巡逻的风国士兵察觉到动静,立刻警惕的走过来,俯身查探声响传出的那块冰面,侧耳倾听。等了许久,冰下一片死寂,再无声音传出。一只蝈蝈从枯草里面跳了出来,蹦到一人皮靴上,挑衅似的鸣叫几声,又飞速跳入草丛。
几名士兵顿时松了口气,暗笑对方疑神疑鬼,便握起刀剑准备离开。
“嗖――”
就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一道道铁爪闪电般破冰而出,精准的勾住那些士兵的后颈,用力一拖。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那些风国士兵来不及呼叫,便被拖进冰窟窿里,消匿不见。河面其余地方,显然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只一息功夫,驻守在此地的风国士兵尽皆被这些幽灵般的水鬼拖入水底。
一声短促呼哨,数百名“水鬼”矫捷的沿着砸开的冰洞钻出来,迅速朝吹哨人方向靠拢。
峭壁凹出的暗洞里,正坐着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袍少年,乌发湿漉漉的,不断淌着冰水,俊美无俦的面上,一双黑眸尤其明亮逼人,只是薄唇紧抿,苍白得几近透明。少年就着洞外光亮,仔细研究着手中一份布防图,见所有死士已在洞口集结完毕,才微抬起眸子,吩咐为首的宗玄:“日落之后,从西北方向攀上峭壁,潜入岐黄关。”
宗玄应命,自去安排诸事。抱斧站在洞中的青岚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夺过图纸,指着图上某处,跳着脚辩驳:“不对不对,这图上明明标着,薛衡的营帐在东南方向,你为何要从西北方向走?”
九辰懒得解释,只沉眸道:“若薛衡真的让阿幽这么轻而易举的拿到布防图,薛衡就不叫薛衡了。”
见青岚一脸懵然,寻宝似得在自己面上来回搜刮,九辰眸子一寒,不高兴的拧眉:“你盯着我做什么?”
青岚重新抱紧斧头,托着下巴嘿嘿两声:“你这模样,还真是和爷爷有些像。”
“爷爷?”九辰目光一动,不动声色的问:“你倒是说说,我们哪里像?”
青岚在此事上格外机敏,立刻警惕的退了一步,眼睛一翻,哼道:“我嘴巴严得很,才不会上当,你别想从我这儿套话。”
九辰心中猜疑更重,不禁把目光落在右腕上。他隐约记得,那夜利用采绿湖激发体内刺心草时,那个图腾似乎亮了起来,发着朦胧的幽绿光芒。紧接着,那些木枝延伸出的绿丝,仿佛在体内结成了一张温暖的大网,和冰冷刺骨的湖水做着抗争。
他一直以为,那个神秘的西楚老者在他腕间种下此物,是为了诬陷他和西楚勾结而刻意制造的罪证。奇怪的是,两年来,他虽时刻提防,从不轻易露出右腕,可那个图腾仿佛消失一般,再没有出现过,反而在他激出刺心草时,突然亮了起来,仿佛是为了感应或抵抗某种力量。
莫非,这图腾其实另有他用?难道西楚护灵军在暗处一路尾随,却不伤他性命,所觊觎的东西也和这个图腾有关?如果真是这样,两年前那老者在他腕间种下图腾时,为何不顺道把东西取走呢?
洞外,暮色将至,落日余晖把冰封的河面染做血红颜色,异常壮丽。似乎为了呼应今晚这场恶战,天地间昏惨惨的一片,伏睡的群山受到召唤般骤然苏醒,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夕阳吞了下去。
死士们休整完毕,已重新集结在洞口,九辰只得暂时放下芜杂的思绪,撩袍起身,朝暮色中走去。
入夜,马彪在澜沧关前骂得正起劲儿,一值夜士兵惊慌的奔至他马前,指着关内,面如土色的禀道:“将军,不好了!风军从北面攻上来了!”
“他奶奶的,这帮龟孙子果然选在今夜攻城!”因有季剑的猜测和部署,马彪并未惊慌,只命人把战鼓架到七丈高的门楼上,擂得惊天动地。抬眼一看,对面关前和他对骂的风军已乌压压朝这边冲杀过来,立刻抽出宝刀,振臂高呼:“杀――”
远处关隘杀声震天,火光重重,愈发衬得岐黄关一潭死水般,静得诡异。薛衡命阿莫把轮椅推到帐外,抬眉淡淡看着漫天烽烟,显然十分沉得住气。
短短一刻,已有三波探子奔回急报:三股攻入澜沧关的风军皆遇到了顽强抵抗,死伤严重,请求国师派兵支援。薛衡依旧没有急色,只问:“可在关内发现季剑和九辰踪迹?”
探子只道:“确有一个白袍小将在指挥作战,看身量像是季剑,并未发现九辰踪迹。”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么?薛衡眼睛一眯,问阿莫:“营地内可有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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