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院,一任东君弄播。最狠将男作女,卖笑追欢,一味相轻薄。牢骚问天公,知道么?巾帼原何加丈夫?合愁似织,恨转多,半是思乡半奈何。生平志,怨里过。
此词一出,遍传京城,若大若小,无雅无俗,都学来唱,以为词出摘凡,便自贵重。此与摘凡作曲之心大相悬绝。摘凡一片苦心,向谁分说?在燕京既久,求诗求画者甚多。始则一一应付,欲人观词会意,知他流落不偶苦心。后来见无识者,亦渐渐懒于笔研,他既懒于从事,向行的词曲一发贵重了。
天下事,一物有一物的受主,一人有一人的相知。摘凡既负了奇才义侠,自有那问奇谈侠的人来鉴赏。京中有一人,姓匡名时字人龙,任侠使七济困扶危,门迎朱履三千,户纳金钗十二。剪雪裁云,贾生风调;吟花啸月,宋玉襟怀。文倾三侠,巧夺七襄,乃是风流才子。本贯松江华亭人氏。父任江西南安知府,已死。兄为皇木客人,久居京中。这匡人龙亦以监(生)附居焉。当道部院,无不相知。匡子侠气自尚,常好管不平之事,诸缙绅咸推重焉。年登三十,尚未有子。妻蒋氏极贤,劝其夫娶妾。匡子曰:“我家待妾不少贤妻又不妒忌,俱不见生,此命之所招,虽娶妾何能必济?且吾妻青春尚幼,何遽jv萌此念?”蒋氏曰:“不然,婢子虽多,原不以为他为正经。为子娶妾,必分居一室,在彼安居,庶易受子。我要能生自生,岂因娶妾便不生耶?”匡子曰:“姑且迟迟。”促之再四,匡子曰:“待我精择之。”
一日,饮酒于相知处,司酒者唱摘凡曲。匡子明于音律,瞩耳而听,极口称赞,问唱曲者道:“此是哪本新出的曲?”司酒者道:“不是刻本,乃是我院中燕家李又仙做的。”匡子曰:“我也久闻李又仙之名,不简工于词场乃尔!听喝词中,有多少不平怨气在内,可惜世人只当曲子唱过了。又仙,又仙,今日撞着我匡人龙,须不叫你明珠暗投也。”既而歌罢,酒阑人散,匡子回家。
次日,吩咐马夫带马,到南院拜客。从人带了拜匣礼包,一起来到燕家,直入中厅,问:“李摘凡在么?”燕龟认得匡人龙,晓得他是个潇洒漫使钱的主儿,又在京官无不相识,便走出来道:“匡相公请坐,他昨出去陪酒,至深夜方回,今才起梳洗,一会就来了。请先吃茶。”茶后又遗时,香风一阵,摘凡来矣。但见两眉蹙蹙 cu春山,似病心西子;一脸盈盈秋色,似醉酒杨妃。满面娇羞,五色五(无?)主。偷眼觑qv匡子,见其仪容俊雅,胸襟洒落,自与俗人不同。向前欲下大礼,匡子一把扯住道:“你我俱是南人,系是乡里,快不要如此。久慕芳名,特来奉访。”叫家人取十两银子送与燕龟作见面钱。燕龟喜之不胜,连连着人摆酒,对匡子道:“有一事禀告相公,寻又仙的客人颇多,中堂列坐,恐有闯席者多有不便,后有芙蓉居甚静,可供坐谈。相公以为如何?”匡子道:“极好。”到园中坐定,不一时酒到,他叫摘凡同坐,摘凡起身告坐。匡子道:“洒脱些,我不耐烦此套习,请坐了。”摘凡斟酒,相与对着。匡子问道:“《梁州序》一曲,闻乃出卿手,然否?”摘凡道:“实是拙笔。”匡子道:“曲之妙自不必说,其中何多不平之气也?”摘凡不能答,看了匡子一眼,泪如雨落。匡子为之动容,知燕家眼目众多,遂不复问。
至晚引入卧房,卧房甚是精洁可爱。摘凡是龟子打怕的,连连铺床熏被,请匡子安置。这匡子目不转睛,看摘凡如此行为,却不象是不情愿的,且看他如何结局?用了坐脚水,上床睡了。摘凡算他定为此而来,道:“匡相公,服侍不周,休要见罪。”就以手摸匡子。匡子道:“且住,我问奇而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摘凡把匡子捏了一把,指一指窗外,竟不做声。忽燕龟在窗外吩咐道:“又仙,醒睡些。匡相公是难服侍的,须仔细。”摘凡连连道:“晓得。”答应这一句,冷汗一身,酥麻四肢。匡子惊问道:“怎么这样惊恐?”摘凡口不能言,但瞑目摇头而已。匡子看其光景,甚是可怜,遂不复问,以手抱摘凡而睡。约片时,燕龟又来吩咐,如此者三。摘凡一一应对如前。匡子也不成寐。
将及三更,合家睡静,匡子乃问摘凡道:“你原何这等怕他?”摘凡道:“夜唤三次,一次应迟,明日便是三十皮鞭,一下也不肯饶。动一动,从新打起,口内含了香油,一滴出口,又要加责。既不敢出声,又不闪动,竟如死人一般,岂不怕他?”匡子听得此话,咬牙切齿,恨道:“咳,有这样事!”摘凡忙以手掩其口,道:“轻些,不要害杀我。曾有一客,也为不平,被他听见了,让我整整含油打了我一百皮鞭。空言何补?徒增我罪孽耳。此后他愈加提防,我亦深自藏简,故匡相公三问三不对也。若匡相公为的李又仙好,待又仙从始至终细说一遍。如若不能为我,求相公完情安置,不要招灾揽祸,那不是爱又仙,反是害又仙了。”匡子道:“你也不知我的意气,经年不问家,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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